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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三章 帝都破营神魂伤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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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初升,大军在易水河畔结营,星碎的火把如芒似炬,点亮半夜星空。
立于树梢,我远眺军营,不明白我们为何要隐匿于此,观敬军动向。
果然,二虎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咱们为何要追截敬军?”
南茗不语,只以枝叶为障,俨如一头猛兽,伺机潜伏,耐心而细致地观察猎物。
我望向二虎,见他望着南茗,满目关切,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微敛双眸,轻轻朝我摇了摇头。
“怎么是他……”
暗夜里的一声叹,带起深深惊惧,我顺着南茗的眼神望向军营,便见主帐帘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身披铠甲,以红绢缚肩,看样子是个副将。
他转身,朝中帐拜了一拜,便见昏黄灯光下,从帐内又走出一人,那人立于少年身前,隔着铠甲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
我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可却觉得他该是笑着的,清冷的月色照其周身,散发出令人安心又温暖的柔光。
我搭上南茗的肩,要她看我,轻声道,“告诉我此阵为何,咱们一起破局。”
她脸上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血丝满布。
她张了张口,似乎用尽全力,才艰难道,“若我说,此阵为我而生,你会帮我吗?”
此阵是她的记忆?!
我微微挑眉,毫不迟疑,“当然!”
她似卸下半分重担,长呼一口气,微微侧目,“如果我说,我要杀他,你会帮我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惊讶。
顺着她的眼神,我指向少年,“你要杀他?”
她未回答,只用手轻轻将我的手指推向另一边,“是他。”
我猛然收回目光,不可置信地回望她,她的脸色在我的注视下由苍白化作死灰,再燃不起期待。
这一回,换我用尽气力,艰难开口,“为什么?”
她只是盯住我,再次问,“你会帮我吗?”
我:“……”
就在我迟疑之际,她一跃而起,伴随着一声叹息,决绝向前,无所顾忌。
银光乍起,冷硕卓绝。
须臾间,紫光追击,如屏似障。
“你疯了吗,他可是东明的将军!”
“那又如何,他只是个幻影,这回换我来杀,是命!”
她凌厉的身手,如锋似箭,顷刻冲出我的阻截。
紧追其后,我望着她搏命似的背影,恍然惊觉,此境怕是由心魔所生,强行杀戮恐有被反噬之险,遂拼尽全力,一掌击中其后心。
她踉跄坠地,以血染碧草,仓惶抬头。
“南茗,若你此局杀他,这辈子再难镇心魔!”
我靠近,想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翻身跃起,似已被魔所怔,举剑向我,狠绝道,“杀他,出阵!”
灭灵流窜,我丝毫不让,“此人,不能杀!”
二虎姗姗来迟,他停下身,似怕惊扰我俩四窜的内息,半晌,才挪步靠近。
“小锦,南茗,你们放下武器……”
我转头向他,冷然道,“二虎,你和谁一边?”
他迟疑不答,面显痛色,“你俩非得对立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南茗的话深深刺痛我的心,我几乎是往死里盯她,狠狠怒道,“二虎,你到底和谁一伙!”
二虎看着我,又望向南茗,最后猛地一跺脚,奔至我身后,咬牙切齿道,“你俩打架,干嘛总牵涉我!”
我顾不上理他,仍旧盯住南茗,几乎要失了冷静。
“南茗,放手吧……”
只见,银光一闪,剑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刺来,直击面门。
长情流窜,凌厉的剑身化解攻势,反冲其心。
暗夜里蓦然响起一声笑,那笑猖狂,竟带起无尽快意,“也好,这是我欠你的,今日一并奉还!”
南茗张开双臂,不再抵抗,任长情刺向胸膛。
一道血,一声叹,一句惊呼,一网恩怨。
血光四溅中,二虎沉沉落地,他胸口的鲜血溅在南茗脸上,似也冲破她心底的魔障。
“你……”南茗扶起二虎,双手用力捂住他的伤,浑身颤抖,“你何苦如此……”
二虎仍在憨笑,伸手,他用衣袖去拭她脸上的血,却擦出更多血痕。
我踉踉跄跄赶到他身边,一瞬跪地,望着长情刺穿的伤,心如刀绞。
瞳距幻散,他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我的方向,望望我又看看南茗,断断续续道,“小锦,南茗,你俩……别打了。”
“二虎……”心里的伤似藤蔓缚喉,生生勒断我想胜的心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嘘……”他抬手,似要来点我的唇,却在空中虚虚荡荡,“小锦,我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但是,你能不能……”他的手在空中晃着,恍然落在南茗臂上,轻轻点了点,“你能不能,别伤她?”
他的身形逐渐虚化,唯有那双眼殷切期盼。
我重重点头,不停点头,他方才笑着,心满意足似的幻化而去。
天边一道惊雷,劈开混沌浊气,锣鸣刺耳——
“蓬莱第五代弟子,靖灵山兰锦期入天阶。”
“南羽派掌门南茗入天阶。”
这阵,竟这般,破了……
我望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光洁雪白,不曾沾染半点血迹,可我分明记得片刻之前那里还满是鲜血,是二虎的鲜血,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命,我狠狠、狠狠盯住指尖,眼前模糊一片。
终于啊终于,我荣登天阶,可我伏跪于地,再不觉丝毫喜悦。
一双手抚上我的肩,将我从地上扶起,又将我护入臂弯。
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周身温暖,我不想挣扎,我很贪恋,这冰封冷狱中唯一的一丝心安。
“南掌门,请留步。”耳边一声唤,“这瓶药给你,以克制心魔。”
孤冷无际的笑,带着戚然绝然,响彻云霄,“魔既已生,又如何克制?”
我深吸气,强行冲破混识,才看清身前的人影。
姐夫面色清冷,带着不可被抗拒的语气,淡声道,“逃避终不得法,你可愿重新来过?”
南茗凄凉的目光缓缓抚上我的面,竟像是在问我,“还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