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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纵使相逢应不识-番外版(平行时空,吧?) ...

  •   医生和警/察,是两个谈论周末和假期很奢侈的职业,尤其是在事情多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像祁同伟这样的、处在省会城市的重要部门、还在上升期的人来说。

      而在他最近全部的业余时间里,他只干了三件事。
      拱火,挨打,养伤。

      他不敢、也没有道理去埋怨他的老师,可他心里早就把赵立春骂了无数遍了,这个王/八/蛋,把他安排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就要调回京州?之前明里暗里地示意,要让他入职行/政/部/门,可这怎么还在公/检/法/系/统?
      否则他何至于如此劳心费力、绞尽脑汁地为难自己?

      他一件件案子办下去,哪一桩不用联系法/院?
      区设的基层法/院也就算了,可这些破事哪一回不会再上诉到市/中/级/人/民/法/院?

      简单的材料用不着他送,可再复杂些的接洽、每次的联谊、聚餐,他没有一次是能避开的。

      他怎么隔三差五就要见到高育良?

      都是人精,假的总会被看出来的,这要他怎么表态?
      老天是看不得他这一时半刻仕途还算顺畅还是怎么的,就非要这么折腾他吗?

      一省省会,工作提拔自然多有裨益,人脉结交自然不费而惠,可在赵立春和梁群峰的眼皮子底下,他实在是不愿意与高育良有过多的接触,表现出不同常人的关系。

      英雄的名号不过是个称呼,谁得着也是一样,没有其他的资本,别人其实并不在乎得到它的人。
      臂膀、亲信,说是可造之材、璞玉堪琢,可如果他不在了,立马就还有大把的人往上顶替。
      他在外看着是可鹏程万里,但内里还是如断梗浮萍。
      他的前途仰仗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亲疏远近,什么都还不牢靠,他实际上什么都还没能真正地握在自己手里。

      他能和高育良深交吗?他能和高育良亲近吗?
      不,他不能。

      政/局波诡云谲,就算不提二十多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只要是行有余力之人的上策,那就是明哲保身。

      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他的老师又到了迈步新台阶的时候。

      他已经陷进去了,他现在肯定是出不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染他能是什么好事?

      羁绊太深而为人所知的话,以赵立春和梁群峰对高育良的看重与拉拢,他们是不会毁他了,可他势必会成为摆在天平上的砝码,成为诱钓高育良的饵料。
      高育良接纳他,希望能庇护他,那他俩只能沦为互相的软肋。
      一旦到了原则攸关,不可不决的时候,他俩就会互为掣肘。

      反正他是求而不得了,他是难以清明了,那,那能有一个人独善其身,这不好吗?

      祁同伟挖空心思地疏远着高育良,撤去所有自己与他曾经默契的、不间断的密切,他力争与高育良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和陌生感。

      高育良叫他到家里吃饭,他全置若罔闻。
      京州的这段时岁里,他一次都没有去过高育良的家里。
      除了必要的工作的通报,他没有向高育良打过一个电话

      在汇报时,他一本正经,在讨论案情时,他的态度如同对待任何一个领导般客气而彬彬有礼。
      在私下里,他就想方设法地一次次激怒高育良。

      他其实不想见面就惹高育良生气的,他其实不想让高育良频频发火的。
      他的老师事务繁重,他不能分担、宽慰其心也就罢了,这样反复动怒,实在是伤身之举。

      他很愧疚,也很自责。
      到底是他不成器。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他为人羽翼,就迟早会让高育良失望。
      既然注定这样,晚一些来,不如早一些来。

      他的内心酸痛得抗拒着这一天的降临,可他无力改变一切。
      他自私地盼着、希翼着高育良能够晚一点放弃他,他渴望得知、又不断地想要确定高育良对他的在乎究竟有几成,他贪恋这样被人关心、盼他正直而坚守的温暖。
      可他行动上却愈加地放肆。
      他变本加厉地一步步用语言窥探着高育良的底线,然后踩着来回碾压。
      阴谋、邪恶、肮脏、满不在乎、无所敬畏,他日复一日地堵着高育良讨嫌,以至毫无忌惮。

      高育良,高育良,高育良应该尽早地、尽快地不要再顾念他,他的老师,走自己的路就好了,他不想产生任何可能牵连到高育良的风险。

      他的举措卓有成效,高育良总有那么一天会彻底寒心的,他甚至可以预见到,那日□□近的时刻。
      应该,很快了吧?

      “为什么?你最近在想什么?”他不想让高育良心有顾虑,他不能明说。
      他又一次听到高育良摔了皮带后,疲惫地开口。

      “你长成了,能和我掰手腕了,你什么事都能自己拿主意了,只要你不愿意,我就管不住你了......”
      他的心是颤着的,他听得出高育良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倦怠和乏力,不无沉郁的痛惜。

      这是厌弃吧?
      他快要成功了吧?
      他该开心吗?他该高兴吗?

      高育良对他刻意挑动的责打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高育良不再企图让他保证,让他悔过,让他勒马,高育良不再要求他的认错,不再疾言厉色,不再痛心疾首,他不再出声呵斥他的不堪不逊了。

      高育良到他的家里,变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高育良不会再在打完后给他做饭,问他想吃些什么,高育良不再试图在夜晚留下来,用宽厚而温暖的手触摸他的额头,隐含着叹息和歉悔,看他是否发起了烧热。
      他更多地自己待着了,他更多地自己窝睡得蜷缩起来了。

      有时,高育良的下手是那么地重,那是工作压力的发泄吗?
      可有时,高育良只是象征性地挥动了皮带或者镇纸,似乎因为不打说不过去,他就只是做了做样子。

      但是不管哪一种情况,他都痛得快要受不了了。

      他是讨打,他是欠打,可就算他再怎样身强体壮 ,也架不住一个年富力强的人如此频繁的动手。
      他的伤好得再快,难道还能追得上高育良手劲儿的恢复?

      疼啊,日日夜夜的疼啊,不断叠加的、看不见尽头的疼啊,从心到身忍着的疼啊。

      他不知道高育良是怎么用的力,怎么就那么精确呢?
      让他不至于第二天上班彻底爬不起来。
      他想请个假,可每每又觉得,还是再等等吧,他还可以再坚持坚持。
      可他每天都坐立难安、辗转难眠。

      还有让他非常别扭的一点。

      他觉着再不停下来,他终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矫情而破产的。

      汗粘腻地从毛孔中不断涌出,迷迷糊糊时,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在高育良即将离开房间的最后一刻。

      “老师......”

      “老师,您以后不能拿皮带打我了......”

      “您随手找这种日常生活的物件,我会觉得特别屈辱......”

      “那玩意儿我根本不想再看见它,用完一次就会扔一次......”

      他没资格提要求的。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脸面去恳求这种事。

      他忘了高育良当时露出什么样的眼神了,高育良好像是说了句什么?
      他没有听清。
      他只记得,高育良在他唤他的时候,在他开口的时候,似乎是愣了一下。

      也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高育良动手时、动手后说话了。

      自那以后,高育良还是会打他,但是真的就再也没有用过皮带。

      可他还是撑不住了。
      这个策略实在太差了。
      他的工作很忙,他要应付的人很多,他面临的事每件都很繁杂,他的精力支持不住的。

      每天回到家里,他一下子就会瘫倒在沙发上。

      虽然他第二天还是会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单位。
      但他觉得,假以时日,他真的会疯了的。

      转机终于来了。

      因为他曾经去山西学习的经历,他争取到去林城任职的机会。

      他说不清听到调令的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样心情。

      是窃喜吗?高育良不可能再上门了,高育良他鞭长莫及。
      是庆幸吗?因为赶在了他被高育良打死之前?

      他的心并没有灰,意并没有冷,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可是为什么那里,那么的涩然?

      不是痛的折磨了,可他还是会时不时的失眠。

      这到底是个什么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升迁,不是逃离,这是他与高育良彻底决裂的机会。

      果然,在他的毫无回应下,几个月过去了,高育良的电话不再来了。
      也许很早以前就仅剩下敷衍了,可是,那哪怕只言片语,也终归每个星期都会来的,这回,是真的,全断了。

      半年过去了,他对于高育良的近况,只能从新闻、公告和别人的口中得知了。
      高育良又升职了。
      他站在万人中央,沐浴着光明,享受着注目和掌声。

      九八年八月,堤坝到底是没能挺过去。
      千里沃国,荒涂遍野。

      很多的人牺牲了。
      军/队已经上了,省市/公/安被抽调,去做后备队。

      不是他的防线,不是他的辖/区,林城并不倚长江靠支流。
      他是可以拒绝去的,去了他是可以撤下来的,赵立春那边甚至询问过他的意见。

      可是他说,不,我申请到一线支援,我要留下,水患没有控制住,我就不走,我不在后勤。

      风餐露宿,食不饱腹,寒冷沁骨,站在洪流里的每一秒,都是生死难测。
      他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夜以继日,什么也顾不上。

      他没告诉他的父母,没有什么人再关心他了。

      一个月后。
      他从帐篷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哦,不,这不是家,他没有家,这只是单位临时分配的住房。

      他把自己早已进了水的、不能再用的大哥大晾在一边,拆开了补发给他的新的一个。

      在他休息的三天里,打来电话的都是试探、嫉妒或者是羡慕的恭贺。

      他又升官了,他终于也占了一次全省之最。

      他继续回到林城任职。
      不久,李达康调来了。
      这是他和李达康的第二次共事,只不过,第一次他们是协力合作,这一次,李达康是他的直属领导。
      李达康对他没有任何额外的关照或者说关注,也没对那次在庄园里的事件发表任何的看法,可他又有应对赵立春的挡箭牌了。
      只是,他很费解,很疑惑,李达康还没有做到市/委/书/记,他更不是从吕州调过来的。

      这和电视剧里不一样,不是吗?
      是他的出现导致了蝴蝶效应吗?

      两年后,祁同伟再次调升京州。

      下班回家,困倦,疲累,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又吵了起来,祁同伟蹙了蹙眉,随意拿过,一个陌生的号码。
      抱着不肯误事的态度,他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他有些漫不经心。

      “同伟啊,回去了吗?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祁同伟一愣。
      他的脑子嗡地一下混乱起来,有什么在不断地翻涌,他分辨了半晌,才听出这是吴惠芬。

      “啊,吴老师啊,这个,明天我有事......”他下意识地推拒,慌乱而单薄。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哪儿那么多推三阻四的理由!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训斥和呵责。
      祁同伟眼眶莫名一酸。
      他刚想搭话,就听得吴惠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动静明显是从高育良的手里硬抢过来了话筒。

      “同伟呐”,春风化雨般的柔煦,“你高老师最近忙,工作多,难免火气有点大,不是冲你发的啊,你别和你高老师一般见识,明天过来吃吧,菜都买好了,有事就忙完了再来,不着急的......”

      温和与歉意,让祁同伟不知所可,让他不知如何打断。
      他突然舍不得强硬地推了。

      去,去吧?这么久了,一次而已,拜访而已。
      高育良步伐矫健,他地位稳固,应该没什么事的,礼节性的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陌生的环境,忐忑的敲门,驳杂的心绪。
      吴惠芬给祁同伟开了门。一如既往的亲切与体贴,似乎这么多年的不见,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可他却很局促。
      他换鞋,他进屋,高育良没有起身迎他,甚至都不见分毫的挪动,高育良从始至终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棋子,思索着茶几上摆放的棋局,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祁同伟看着吴惠芬招呼完他后进厨房去忙,看着高育良沉浸地布子。
      他拘谨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该坐到哪里,或者,或者还该待在什么其他的地方。

      他不知道高育良这是什么意思。敲打他吗?羞辱他吗?是要看他的不知所措吗?
      他叫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来了?”
      高育良埋神半晌,听他没有动静,抬头,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下。

      眉峰还拢聚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地一指对面的沙发。

      祁同伟路过他的身前,半倾着、虚挨了坐下,把手放到了膝盖上。

      高育良既没开口让他对弈,也没再言及旁的什么话。
      他又不理他了。

      直到吴惠芬来喊两个人洗手上桌,高育良都自顾自地下着象棋。

      不自在。非常的不自在。
      祁同伟随在高育良的身后进入餐厅,他想早点走了。

      “喝一杯?”高育良从酒柜上取出一瓶黄酒。

      “老师我开车了......”祁同伟答道。

      高育良看他一眼,放回一只杯子,只给自己和吴惠芬倒了,给他递过一盏白茶。

      祁同伟慌忙起来去接。

      再无他言。
      祁同伟看高育良端起碗,两人间,响起沉闷的咀嚼声。
      反正,高育良总是在这种时候不说话。祁同伟想。

      吴慧芬端了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用围裙简单擦了擦手,笑着坐下,举起了杯,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同伟升调回京州,是值得庆贺的事,今天又正赶上生日,生日快乐呀,同伟......从大一算起的话,得有小十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都这么久了......“

      祁同伟一怔,自从高育良不联系他以后,就没有人再记得他的生日了。
      他,他都忘了,是,他又忘了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已经这么无可救药了,他都自甘堕落了,他都开始怀疑了,他都快要守不住了,他都打算要放弃他自己了,他不想再熬着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拽着他啊?
      为什么还会挂念他啊?
      明明他已经这么不服管教了。

      祁同伟突然喉头哽咽。

      处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是他和高育良谁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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