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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竹林女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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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能觉得面前这不像鬼,师父不是说鬼是没有呼吸的吗,但她气若游兰,倒是像是个人呢,更像仙子。于是修能眼神有些迷散,问道:“姐姐一个人在这儿吗?快回家吧,再晚就要遇上鬼了。”
那位姐姐轻笑着:“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修能答道:“师父让我出来捉鬼,姐姐快快回家去,待会儿鬼来了我怕是打不过,保护不了姐姐。”
听到这儿,赵三刀面色更加不豫了,但前方的女子倒是很高兴,轻轻低了下来,睁大了一双眸子,左右娇娇的偏了偏头,认真地盯着修能,像是不相信地说道:“你个子这般小,还能捉鬼啊,你家大人在哪儿,就这么放你出来,他们放心吗?”
修能有点丧丧的含着头,“我没有父母,被太师父捡上了山,之后便只有一个师父。”
“这么可怜啊,姐姐也没有父母了,你跟姐姐走好不好,和姐姐做个伴”说罢,女子便执了修能的小手。
“不了,姐姐,我还要在此捉鬼呢,你的手都冷得像冰了,赶紧回家去吧,不要得伤寒了。”
握着修能的那一双手,果真如同冰一般凉,那双手的主人没有作答,仍然看着他,修能感觉自己仿若清明了一些,缓缓说道:“姐姐,你是鬼吧,师父说只有鬼的手才是没有温度的。”
女子直起身,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瞧了片刻,又摸了摸脸上白嫩的肌肤,没有温度吗?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呢?她记得以前这双手还能感觉到冬日浣洗时井水刺骨的凉,炕上被窝里暖暖的温,被火苗燎着的烫……关于这些,她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到的呢?顿时她脑子里涌现起一片混乱的场景……片刻之后,她的眼眸变得清明。
是了,是从那家人于后门将她抬出丢到乱葬岗,还不准父母去收敛她的时候,是从她的尸身被野狗分食的时候,是从那家人让她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热,花草的清香的时候,她曾发过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她要去报仇!
于是她的头发开始飞扬起来,像个真正的女鬼,向竹林外奔去。
赵三刀眼看着她要逃,冲着修能大喊道:“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还不快追”说罢收拾好东西赶紧跑了起来。
原本还呆滞在原处,仿若被夺了魂一般的修能,终于回过神儿来,赶紧也追了出去。
乘着月光,赵三刀拿着罗盘,在小巷四处穿梭,那女鬼似乎是找不着路了一般,一会往东一会儿往西,好几次经过同样的巷子,最终罗盘指向一处府邸不动了,“就在里面”,赵三刀很肯定地说道。
这是一处很明显久无人居住的院落,牌匾和灯笼上结满了厚厚的蜘蛛网,两扇大门的朱漆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两旁的柱子上也满是灰尘,“师父,我们要进去吗?”修能有点不是很确定道。
贸然闯进别人的房子怕是不好,不管有没有人住,修能想着还是先敲一下门。
然而前面的男人已经直直地把门推开了,这是一个还蛮大的院子,显然只是外面破败了些,里面虽然堆了些尘埃,但门窗皆完好,应该也是被人看顾过的,才不致遭贼,不是遭了什么突然变故的混乱模样,而那个女鬼从后院缓缓飘至院子中央。
说道:“你们也是收了钱来除我的吗?他们害了我,又害了我爹,害了我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他们做了坏事都没有报应,我自己报仇有什么错?你们为虎作伥,不过和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一样货色,想要收了我?来吧,我今天就送你们都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能看着这女鬼此般癫狂的情状,和之前在竹林中的温暖和煦全然不同,扯了扯师父的衣角,说道:“师父,你就收了她,别打散了她的魂好嘛,我看她或许生前有冤情……”
赵三刀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但始终没给修能半分眼角余光,修能只好往后退了许多步,眼瞧着男人手中的一把符纸被越握越紧,那头女鬼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扬起,宽大的衣袖张开着,露出尖尖的指甲……
正当一触即发之际,方才被修能关上的大门,却被人沉重二缓慢地从外面打开了,侧着进来一位须发灰白、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头,惊异地看着院中的两人一鬼,一手捏着胸前的衣襟,猛地朝前几步,似是不可思议般,唤道:“芸娘?”
院子另一头的女鬼像是记不清这老头是谁,但显然被那一句“芸娘”所触动了。
这是个很美的名字,正如父亲对她的期许一般,她像一朵云自由舒展地长大,她的父亲是这徐府的账房先生,她娘是后院的厨娘,她还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这样普通但对她却意义珍重的人生在她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女子眸光微动,但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年老的身躯继续向前,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我是子业啊,刘子业”
子业,徐府管家的儿子,她被夫人命人抬出徐府那天,在这人世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她当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看见他扒在门口含着泪,望着她,她当时很后悔为什么没叫爹爹早点把和他的亲事定下来,如定下来了,也不会生出后来那些事端,她也不至于陨了命,不得善终。
她记起了他,但是却说:“我不认识什么刘子业,徐府的人呢,你把他们叫出来,等我把这连个小道士杀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你告诉徐福,我芸娘回来报仇啦,我要把他们徐府的人一个个都送下地狱!”
年老的刘子业更加惊异,“二十年前你已经杀了夫人少爷了,后来老爷也死了,你忘了吗?”
芸娘闻此顿晌片刻,随机发了疯似地大叫道:“怎么能够!徐福是始作俑者,他怎么能自己死了!他害了我,还害了我爹和我娘,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报仇,我要找他报仇!”
刘子业不知道为什么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但还是回答她道:“赵叔赵娘是被你杀死的啊,你又杀了夫人少爷之后,老爷就疯了,没隔多久就跳进河里淹死了,是族里其他老爷们处理的后事,此后徐府就人去楼空了。”
刘子业没告诉她徐府的叔伯把小少爷带去了金陵,经历过当年惨事的人都深深见识到了成了恶鬼的芸娘的可怕,剩下的老人,直至现在有时夜里还做噩梦。他怕她又逃走去找小少爷,再做恶孽。
那头的芸娘听他提起往事,突然捂住头剧烈地晃动起来。
“你胡说,你胡说,爹娘是被徐福命人打死了的,因为怕他们去官府状告。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
她嘴上这样叫嚷着,但脑海里却回想起那天,她身上一身被符纸灼伤的伤痕,穿进了徐福的房间,死死掐住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的脖子,他们盖着薄薄的被单,她甚至没有揭开来看一眼,如果她看了,就会知道那是她那被下了蒙汗药当了替死鬼的双亲……
自认为复完仇的她,自愿戴上了无常的链拷,跪在地府判官面前听着自己的恶状,当听到谋害双亲时,她浑身如死人般僵硬,说来好笑,她本来就是个死人。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悲愤让她彻底成了恶鬼,她拼尽全力逃出地府,回到人间,发誓一定要让徐府血债血偿!
整个徐府自认为她被鬼差抓走可以高枕无忧了,大夫人洗漱好之后安详地入了梦,直到夜间惊醒,看到芸娘挂在床架上,一脸狰狞地看着她,随后一声参加惊醒了下人们,也进行了宿在小妾房中的徐福,众人聚在大院中,看着芸娘从正屋中飘出来,一嘴的血,手里还拖着徐夫人瘫软的尸体。
徐府少爷看到亲娘被女鬼杀死之后,疯了似的从护院手中扯出一把剑,要和芸娘拼命,却像一只小鸡般被拧了脖子,两具尸体被丢在院中的众人面前。
她狂笑起来,“徐福你个肮脏的龌龊小人,我不过在你生辰的时候进府帮我娘做下帮厨,你就起了心思,占了我的身子,又跟你夫人说是我勾引的你,由着那阴毒妇人活活将我打死,还买通官府让我父母上告无门。让我爹娘为你们抵命,世间岂能容得你们这般阴险毒辣之人,我今日就替天行道,让你们为我们一家陪葬!”
徐福此刻被家丁护拥着接连往外退,歇在后院尚未离府的一众道士迅速簇拥过来,摆起架势,其首一人,手持茅山麈尾,喝道:“女鬼,你不修善图,害他人性命,当心入不了轮回!不如就此收手,安入地府,转世投胎”
芸娘大笑起来,“投胎?留有此般恶人在世间我怎能安入轮回?我今日就要叫他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