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笑谭》雪夜抚弦人

45、送走

　　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冷月很圆，和中秋的月亮没什么两样，清冷中透着纯净。

　　明日便是约战之期，眼看战期即临，我却依然没想到办法来阻止这残酷一战。

　　天上冷月当空，地下冰雪皑皑，天地一片冰冷，心中不觉更加悲凉。记得将我送到这个时空的月坠所相连的冷月也如现在这般圆亮而纯净，连月芒也一样，朦胧飘忽，似在慢慢聚积。
　　那光晕怎么......？

　　“啊”胸前突然一冰一烫的交替，疼痛难忍，不由忙将紧贴在胸前的两个坠子取了出来。

　　“这”看着这两个坠子，心中不由惊撼，坠面此刻正散发着一紫一青两团光芒，和送我来时一模一样，那此刻的月亮应该......

　　抬头望去，一股紫青相交的月芒正从圆月上洒下来，心不由一慌，忙用双手紧紧捂住两个坠子，一隙不露。
　　心咚咚的跳着，紧张的手心都生出了一层汗。

　　直到确定那慢慢收回的月芒不会再下来，才稍松了口气，将坠子赶快送回衣内。

　　待一切恢复正常，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想着刚才的状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回去的时候绞尽脑汁也回不去，不想回去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不给人一点儿心理准备的就要送人回去。

　　难道命运真是注定好的吗？上天想让你回去，怎么也会突然将你从这个时空变消失，它若不想让你回去，你再怎么努力也白搭。

　　这个时候，在我和傲成了亲又有了孩子的时候，我怎能就这样舍弃丈夫和孩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孑然一身的回去？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只是......回去？回到另一个时空？若我们一家可以去现代的时空，那，明天一战，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可是这坠子，只能送一个人走。那......

　　心内一阵挣扎，当那个决定占上风的时候，心不由一阵疼痛。
　　就那样做吧，那样对大家都好。傲即使失去了我，也还有逸儿，而我，我无所谓的，真的无所谓，我这么独立坚强，没傲和逸儿在身边，也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好好的，一定可以的。再说，不是还有大哥在我身边吗？心中安慰着自己，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便直奔屋内。

　　将青月坠子套在逸儿的脖上，望着熟睡的他，心头又是一阵挣扎，抚着他巴掌大的脸庞，泪汹涌而下，他还这么小，我怎么舍得？若送他们走，小逸儿从小就会没娘的，这怎么可以，没娘疼他，他心里一定会很难受，他一定会吃很多苦的，他也会恨死我这个抛弃他的娘，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想到明日的一战，心又狠下来，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后悔，抱起逸儿，便快步出了房门，向书房走去。

　　逸儿，不要怪娘，千万不要怪娘，娘是为你好，你爹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他也许，也许还会重新给你找一个娘来疼你的，逸儿，我的逸儿......

　　书房门口，我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深吸了口气，拼命抑住心中的酸涩和快奔涌而出的泪，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房内，很暗很静，桌案上的蜡烛已燃尽，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户流泻下来，给暗静的屋内增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傲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单薄的身影透着孤寞凄冷的气息。

　　“傲......”轻唤着他，感觉眼泪又要滚落下来，不由拼命忍住心中的酸痛，将快涌下的泪硬生生的又逼了回去。

　　傲听到我的声音，身形一震，转过身来。

　　“晚上天寒，你怎么过来了？”月光洒在他的背上，他的脸在黑暗的房内，显得有些模糊又遥远。听着他淡柔的声音，心中酸痛难以自已。

　　“逸儿刚才哭闹，我止不住，便过来找你。不过，他现在又睡着了。傲，你两天没抱他了，他总闹着要你呢。”抱着逸儿走到傲身边，将逸儿抱给他。随即关上窗户，拉他坐了下来。

　　“这里很冷，你和孩子会受不了，再坐一会就回去吧。”傲轻拍着逸儿，柔切怜惜的盯着他看，轻柔的说着。

　　“嗯。”心酸不已的点了点头，眼内又涌上湿热。

　　“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转开头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我努力压抑住自己声音中的哽涩。

　　“你问。”他低头看着孩子，没有抬头，轻道。

　　“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我知道你上次说的，只是表面，你能告诉我，你真正喜欢我的原因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想问这个问题。

　　他一怔，抬头看着我，唇角轻轻扬起，眼内散发着温柔的光泽，虽然屋内很暗，但那光泽，我依然能看得到。

　　“因为，你这颗温暖的心。”他的手覆在我的心上，朝我温柔的笑着。

　　因他的话，纠紧的心，只觉一片苦涩。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心动的？”喉咙哽咽，眼内发酸，我低涩出声。

　　“山洞的那一夜，你昏迷发烧，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对你动心了，因为看着昏迷的你，我会害怕，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笑着，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手抚上我的发，柔声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心头哽的难受，我朝他摇着头，趁眼泪未掉下来前，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吗？”知道他不会问，我主动开口，眼泪已落了满颊，声音却依然努力的保持着正常，没让他听出异样，“是你在山谷的莲池里救我的那一刻。”

　　傲空着的一只手用力抱紧了我，没有说话。

　　看着他怀里的逸儿，我终于开口说出我们一直在避开的话题，“傲，如果让你选择，明日一战，你会去吗？”

　　一阵静寂的沉默过后，傲摇了摇头，声音中含着丝缕的忧伤。“不会。”

　　“如果你可以去另一个时空，不用和你的弟弟一战，你愿意去吗？”透过衣服，我紧握着胸前的紫月坠子，心纠痛的痉挛。

　　“傻瓜，怎么可能？又在胡思乱想了。你放心，明日，我会安全回来的。”傲轻轻一笑，抚着我的肩，柔声安慰着。

　　“回答我好不好？你就当它有可能，你就当它是真的，好不好？”转过头看着他，我任性的说着，心中深痛的痉挛像要把我的心绞断。

　　“你呀”傲无奈的轻叹一声，揉着我的发，低柔的道，“如果有你和逸儿陪着，我会去。”

　　因他的一句话，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怕他看见，只得低下头压抑着自己，但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抓着酸涩疼痛的心，我无声的哭泣着。

　　“怎么了？半天不说话。”傲关心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胡乱摇着头仍犹自哭泣，但抽泣的声音，还是压抑不住的低低响在寂静的屋内。

　　傲强迫的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满面的泪痕，蹙起眉头，一脸担心，“萧儿，怎么突然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我哭的泣不成声，只拼命的摇着头，“没，没有，别管我，我就只是想哭而已。”抽泣的说着，终于忍不住扑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继续痛哭。

　　“好了，想哭就哭吧。”他抚着我的发丝，心疼叹着。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直到差不多哭够了，我才放开了他。

　　“给你这个。”怕自己会后悔，我什么也不想的命令自己取下胸前的紫月坠子，套在了他的脖上。

　　“这”傲看着胸前的坠子，疑惑的道。

　　“我们换戴一段时间，我还没戴过你的呢。”我强扯着唇一笑，心中却如刀割。

　　“想戴就戴吧，不需要换。”傲笑了笑，宠疼的说着，因为一手抱着逸儿，不能取下他的坠子，示意我自己取下。

　　“我就是想换。”我任性霸道的说着，从他的颈上将他的紫月王令取了下来，戴在我的颈上，放入衣内。感觉它紧紧贴在我的心上，心中又是暖热又是冰痛。以后，想傲了，就感受着它，它就是我的傲了。

　　“屋里很冷，你和逸儿该回去了。”傲握住我冰凉的手，蹙着眉道。

　　“我再给你唱一次一生有你，就走。”我重新坐下，哽咽的说着，任由他握着我冰凉的手，汲取着这最后的温暖。

　　“萧儿，你今晚怎么了？”傲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担心的看着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唱完就走。”就算他发现什么，也没有时间了，唱完这一首歌，我和他，还有逸儿，从此，时空相隔，再也见不到彼此。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含着心痛，含着凄涩，我轻轻的唱着，丝缕的月芒透过未关紧的窗户，洒了进来，清冷冰凉。唱着唱着，我再也唱不下去，紧抱住傲和逸儿，泪又滑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我说过不要担心明天的，你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怎么今晚这么伤感？”

　　听着傲满含担心的声音，我封住了他的唇，主动吻着他，深深的吻着，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落在唇上，很咸很苦。

　　“屋子有点暗，我替你打开窗。”怀着离别的心痛，我不舍的放开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后悔的机会，转身伸手推开了窗。

　　月光重新洒入屋内，清冷而纯净。

　　紫青相交的月芒以很快的速度流泻下来，分为两股分别射向傲和逸儿胸前的坠子，随即又相融在一起，罩了他们满身。

　　“萧儿......”傲看着射下的光芒，不明所以的望着我，抱着逸儿起身向我走来，却被罩着他的光芒挡了回去，不由伸出手急唤着我。

　　“傲......”满目含泪，我心痛欲绝的望着他，手向他伸去，却被那如一道结界的光芒隔挡，似隔了千山万水。

　　“你会到另一个时空，我生活的那个时空，你要好好照顾逸儿，要对他好......”看着满面凄怆悲伤的傲渐渐消失在清冷的光芒中，我只觉心痛悲绝，了无希望。

　　当一切消失，屋内只余一片空寂冰凉，我再也忍不住的趴在窗边失声痛哭，心好痛好痛，如刀割般的痛，如冰刺般的痛，痛的我哭到无声，哭到心碎，哭到连心也在渐渐消逝。
　　没有了他，我要这颗心何用？只有疼痛，只有冰凉，好痛，好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哭到再无气力哭下去时，一个声音在寂静中静静响起，“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送他去另一个时空？”

　　抬起头看着如今唯一留在我身边的人，不想去想他为何对傲的消失如此平静，只觉得浑身疲累不堪，只想静静的趴在这窗边直到慢慢死掉。

　　“萧妹，既然紫青后令可以让人穿越，那么，紫青王令也许，也可以。”

　　大哥的一句话，好一会才传到我疲累的脑中，却一传达到，就让我蹦了起来。

　　“真的有可能吗？”心中一喜，一丝希望升起。

　　“嗯，相信大哥。”大哥轻轻一笑，坚定的点了点头。

　　“大哥，谢谢你。”奔过去扑入大哥怀里，心里着实感激。大哥的话，我向来相信。只要他说的，百分之九十都有可能。

　　“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些？而且”对这种奇异的事情丝毫不觉惊讶。话还没问完，大哥已开口回答，

　　“我以前听师父说过，这月陆上的月王令和月后令，在机缘巧合下，两令相合，能让持有者穿越至另一个时空，我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萧儿，你虽有紫月王令，但青月王令冷御风不可能轻易给你。尤其，你是为了冷傲天。”

　　“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的。”为了傲和逸儿，再艰难，我也要得到青月王令。

　　冷御风，对不起了。之于你，那只是一枚令牌，之于我，那就是我的生命，我生存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