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笑谭》雪夜抚弦人

35、接触（一）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独自一人在夜里的后殿花园扫着地儿，哼着歌儿，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这种万籁俱寂唯我歌声的感觉还真蛮好滴，像是黑夜里的精灵在轻吟低唱，多唯美浪漫呀。

　　本来我也没打算深更半夜的来这里扫地，只是下午扫的时候，辰雪总在身边转来转去的要帮忙，如果冷傲天没那条但书，我是相当欢迎大家都来帮忙的，可是，旨意不敢违，为躲开一脸歉意要帮忙的辰雪，只能下午扔掉扫把，晚上再拾起来了。

　　而蓝大哥，对我是又气又怜又无奈，却一点儿也没帮我的意思，虽然不企求（一定会拒绝）他的帮忙，但他好歹作作样子关心一下我这个妹子呀，可是他，呜，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太伤我心了。

　　无名，无二哥，还真的是没二哥，自从我出事后，他作二哥的连影也没出现过。

　　他们都在怪我吗，怪我帮一个他们似乎都不怎么喜欢的人？
　　其实，我根本没有要帮冷傲天的意思，我只是在帮自己帮朋友嘛。除了一脸感激的辰雪，他们没一个明白的。

　　哎，我叹，我唱，我悲哀的唱。
　　“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河畔的风放肆拼命地吹，不断拨弄离人的眼泪，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夜一夜......”
　　幽幽飘零的落叶，凄美哀绝的歌，被夜风吹起的衣角，随风乱飘的发丝，拿着扫把乱晃的黑影，多哀怨的画面呀，希望偶尔路过这里的人不会被我吓的魂归西去。

　　“啊—”一堆落叶中突然出现一双脚吓的我魂不附体，我看快魂归西去的人可能是我。
　　谁？一直低头扫落叶的我不敢抬头往上看，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颤抖如风中落叶的我此刻就快要扑入脚下同伴的怀抱。

　　“在害怕？”一声夹杂着淡淡笑意的磁性之音从头顶传下来。
　　这声音，冷傲天？

　　心中的颤气顿时变成戾气，猛的抬头瞪向来人，“是你，干嘛大半夜的吓人，把我吓死了，让鬼来给你扫地吗？哼。”
　　狠狠瞪完人，转过头继续扫我的地，不理他。管他什么国王皇上的，被吓了一跳，此刻什么也不怕了。这人，无声无息的比我还像鬼，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看来，很悠然自得。”他看来也没生气，还很平静的跟我说话。今天月亮从不知哪边出来了，老板过来慰问员工吗？

　　“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拿着扫把，朝他福了福身，笑意盈盈的望着他。老板亲临慰问，我该受宠若惊才是。

　　“看你也不急着扫地，陪我坐一会吧。”他淡淡说完，朝不远的紫纱湖走去。

　　我不急着扫？我可是很急着扫完好睡觉耶，什么人，王就是王，忤逆不得。再怎么不情愿，人家圣上发了话，我不陪不行。
　　不过，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冰山今天怎么了，竟主动和我攀起交情来了？

　　放下扫把，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搞不明白他想作什么，也不敢枉自猜忖圣意。

　　离他稍远的坐着，后面不知道什么草湿湿的贴在我后背衣上，好难受。干嘛要坐这里，旁边不是有亭子吗？

　　“刚才的歌挺好听，可以再唱一遍吗？”正欣赏着被薄雾笼罩的如罩了一层薄纱的紫纱湖，冷傲天清冷的声音传来。

　　“呃，我刚才哼了两首，你指哪首？”这冰山竟对我不吝赞美，受宠若惊的程度一下加深几层。

　　“哪首都行。”他的声音没以往的冰冷，听来还淡淡柔柔的。今天果真太阳从西边出来，月亮从东边出来（其实我这方向痴一直搞不清楚月亮到底从哪边出来从哪边回家，到现在依然），乱套了。

　　转头看向他，席地而坐的他静静的望着湖面，浑身散发着一种冰雅泠静的超然气质，让我再一次想起虚无飘渺的神。

　　“嗯，那就，青花瓷吧。”寂寞沙洲冷有些哀怨，想来他可能不愿听，就唱青花瓷，如这朦胧夜色般，柔婉雅淡。

　　清清嗓子，望着蒙纱湖面，清泠之音柔婉飘出，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朦朦夜色，泠泠月华，唱着这样清婉的歌，心的一角不由被触动，却不明白被触动的是什么，思乡吗？

　　歌唱完，声停止，感觉夜更静了，听歌的那人也默然无语。
　　我唱的不好听吗？可是，我怎么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自己的歌声感动了，自我感觉，还蛮好滴。

　　甩掉心中莫名的忧愁思绪，转头望向冷傲天，心蓦然一动。此刻，月光照着他冰雕般的脸，两色相融，让他的脸显得更加清寒脱俗，月色在他那张无暇到近乎透明的脸庞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淡薄的唇轻抿出性感的弧度，未束的发丝随风飘扬，比平常多了点邪魅不羁的味道。此刻的他就像是冰冷的冷傲天和邪魅的冷御风混合成的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唯美的让人心颤。

　　嗯，好一个古宝！鉴定完毕！

　　“想家了，是吗？”被我看宝似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的人突然轻轻开口。

　　“呃，嗯，有点。”幸亏他还望着湖面，没转头望这边，不然以我刚才看宝似的痴迷目光，不把他吓跑才怪。

　　奇怪，他怎的知道我想家了？我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他是从我的歌声里听出来的吗？

　　“江南小镇，你的家乡？”他抬眸望向湖对面，那边看来黑糊糊的，不知道他在望什么。淡淡的声音融在静夜里有些飘渺。

　　“呃，不是，我的家乡在北方。”周杰伦的歌词也能听出来？天才！我可是看着歌词才知道这首青花瓷唱的是什么。

　　“那片，中大陆的北方吗？”他沉吟着，语气有些犹疑。

　　“中大陆？呃，嗯，是。”想起联合宴上讲的故事，他还记得呀。中大陆？呵呵，就是本姑娘给中国起的别称。

　　谈论完我想家的问题，我们两人之间便是一阵静默。

　　夜很静，只听得见沙沙的风吹树上枯叶的声音，风夹着凉气迎面扑来，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回殿钻进暖被窝里去，半天不言语的冷傲天又突然开口，“你，有怪我吗？”

　　“怪你，什么？”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怪他让我在这里受冷？

　　“扫落叶。”他一直望着湖面的眼睛终于转过来看着我，头指了指后面，眸内深深幽幽的，又形成一股小漩涡。

　　“呵呵，没什么。”听此，我不由一愣，尔后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回头望向湖面。原来是指这个，我敢怪吗？人家已经格外开恩了。扫落叶就当锻炼身体吧。

　　“你干嘛这么看我？”望着湖面良久，没听他再说话，不由好奇的又看向他。却对上他闪着微微笑意的墨黑的眸，看他眼里隐隐的笑意，心不由有些发毛。他干嘛这种表情？怪怪的。

　　“我在想，对你是否罚轻了？”他眸中一闪，唇角扬起。

　　“啊？不，没，不轻，很不轻。”心里一惊，忙摆着双手，摇着头。他该不会想对我加刑了吧。

　　“要是再往重罚我作鬼也饶不了你。”瞪着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凶狠一点。

　　“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子。”他看着我，突然轻轻一笑。

　　看着他的笑容，我有点发愣，他还会这样‘大’笑？好稀奇哟。

　　“谢，谢谢。”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褒是贬，姑且当褒了。

　　抱着膝，望着湖面，湖面的雾被风吹的散的更薄，可以看到湖面上的东西。湖上有十来片莲叶，没有莲花，有一片莲叶上的晚露，正滴在湖中月亮的倒影上，在湖月中激起丝丝涟漪，很美。
　　“这湖中月色好美哟，可惜没有莲花，为什么这湖里一朵莲花都不开呢？哎。好歹也给开片瓣呀。”支着脑袋刚说完，就后悔了，现在是深秋，这个季节，哪来的莲花？瞧我问的白痴问题，汗，尴尬的要死。

　　“你喜欢莲花？”他转过头看着我，唇边噙着一抹笑。

　　“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清雅脱俗，很美。”像我这种俗人向往的却都是那些脱俗的东西。奇怪也正常。

　　“可惜现在是秋天，一片莲瓣也看不到。”试图补救刚才的白痴形象。其实没莲花，有莲子就行，清清甜甜的好好吃哟，快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阿嚏......”一阵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喷嚏。咝，好冷。

　　“呃，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手放在唇边阻止冷空气的进入，感觉好些，才放下手。搓着冰凉的手，转头看向他。打喷嚏时，好像有听到他低声说着什么，什么不一定的，没听清楚。

　　“没什么。夜深了，回去吧，明天再扫。”他淡淡说着，站起身。

　　“嗯。”我搓搓发麻的脚，亦欲站起身。明天再扫？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要是现在还打算扫，我真会变成鬼了。冻死鬼！我还以为他见我这么辛苦，会好心的让我以后都不用扫了呢。哎，作梦呢。

　　等我站起身再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件紫色的外袍。看他已经走到我扫落叶的地方，不由忙拾起他的外袍，朝他喊着，“喂，你的衣服。”

　　“谢谢。”他却不回头，只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谢我什么？谢我拾了他的衣服，谢我今天晚上陪他，谢我对他的惩罚不怪他，还是谢我在宴会上帮了他？

　　怔愣间，再望过去时，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哎，好奇怪的一个人！说的话莫名其妙，让人不明所以。

　　身上冷的发颤，便随手披上他掉落的外袍，打算回殿。

　　走到我扫的一堆落叶面前，叹惜着只能明早来收拾，希望今晚它们不要被吹散，不然明早我又要再扫一遍了。

　　欲抬步行去，突然感觉周围一股熟悉的存在，不由望向有存在感的地方，“谁？谁在那里？”

　　回答我的是一阵风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是我的错觉？
　　可能我太神经质了。摇摇头，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紫袍，向我的寝殿紫水殿而去。这衣服，还蛮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