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水如年》云端剪雨

5、如果没有明天

　　假期结束后，我没有再回宿舍住，并且骑那种小轮子自行车的技术也有所提高了。有时候爸爸也会用单位的车子来接我，而我却总是不太习惯。
　　就这样，我完成了三年的中文系课程，在大三的暑假到来之前找到了实习单位，在一个不算太有名的杂志社做文书。离校前的那段日子，我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去教学楼的阶梯教室，那些曾经上过课的地方，是不是有了怀旧情绪人就开始老了呢？我常这样自嘲。
　　听到童瞳和家人的通话，纯属偶然。那天我抱着一叠新写的小说手稿，准备找一间空教室把它整理出来。当我走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的长廊，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是童瞳。出于莫名的好奇，我循声找到她所在的那个教室。
　　没有其他人，她正面朝窗户打着电话，有些声嘶力竭地，她对着手机喊：“我能养活自己！我绝对不会回去的！”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童瞳就像一只落入凡间的精灵，时而温柔可人呢，时而又倔强逼人。她背对着我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过身来，看到我的一刹那，她不禁有些尴尬。
　　其实大窘的应该是我，虽是无心，却也算是偷听了她的隐私，于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学姐，我……恰好经过，所以……”
　　还没等我解释完，童瞳突然扑入我的怀中，放肆地哭起来，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傻傻站着，任由她的眼泪湿了衬衣。
　　待到她哭累了，我用微微发麻的手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发，又递上纸巾，她哽咽着说谢谢，然后拉着我找了个位子坐下，“平安，我无家可归了。”
　　见我满脸疑惑，她又解释道：“我家不在本市，这个你也知道吧。家里的意思是让我毕业后回去工作，可我想留在这儿，即使他们不再给我生活费，我也能养活自己，我有工作……”
　　“是因为文韬学长吧。”我打断她，“因为不想跟他分开才和家里闹矛盾的，对吗？”她沉默了一阵，然后又问我，做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我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了句，你觉得值得就好。她看着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时常通过爸爸打听文韬和童瞳的近况。9月中旬，文韬开始主持晚间音乐节目了；11月底，童瞳被正式录用，做编辑助理；2月初，也就是过年之前，他们双双搬出了广电局员工宿舍，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算是有一个小小的家了。
　　很快地，春节过去之后我就开始忙碌了，既要完成毕业论文，又要努力工作，以便能够留任。5月，杂志社迎来3周年庆，连日来，新稿不断，我忙得天昏地暗，恨不得一天能有30个小时。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童瞳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去看一套家具。我说我没空，根本请不了假，她却再三恳求，还说是征得文韬同意才请我帮她拿主意的，而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抵不住三句好话，最后唯有尽快赶完工作，腾出周末去给她当参谋。
　　心余力绌，直到周六傍晚我才勉强完成任务，本想次日再陪童瞳上街的，可她居然连周日都有公事，没办法，谁叫我答应人家了呢，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奉陪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童瞳竟然会在艾尔曼买家具，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价格不菲，大抵她还是向家里要钱了，我暗自想着，做父母的怎么会记女儿的仇呢。童瞳让我帮她挑一套沙发，我一向崇尚舒适，并不十分讲究外观，而她却很在意格调。
　　两人的意见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休息了吧，童大小姐？”
　　“平安……”童瞳又开始作哀求状，“去我家坐会儿再回去嘛，顺便等他们把沙发搬过来，嗯？”
　　“可是时间不早了呀。”
　　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她又补了一句：“文韬上夜班，你就当陪我壮壮胆嘛。”
　　见她这么说，我只好再迁就她一次，“好吧，反正今天是好人做到底啦。”
　　他们的家在一栋不算太旧的公寓大楼里，70平米的房子虽然不大，却被布置得很温馨，看得出这都是童瞳的功劳。我一直等到家具店的工人们把沙发安顿好了才离开，临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鞋架上的一只塑料购物袋，里面全是牛奶和红枣。
　　童瞳也发现了它，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搬去厨房，一边说：“肯定是文韬上班前买的，我明天要去献血，单位组织的，他怕我体力不支。”
　　我向她道完别，然后带上了门。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我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禁有些羡慕童瞳，真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