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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草原风雪夜来客 ...

  •   夜幕来临时,天空又窸窸窣窣下起了碎雪。时至七月,草原上的夜晚依旧冰冷刺骨,白日里还光着膀子干活的阿萨客族人们此时已经把羊群赶至避风的山坳里,穿着厚实的毛皮袄子躲进帐篷内。在这坐落着大大小小毡帐的一隅,族人们正焦急等待着什么。

      李言已经有半日没休息过了。

      午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吸引,李言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进入毡帐时阿萨客首领的夫人温绮满动了胎气,孩子还差半月,可已经见红了。族内新任的巫师并没有多少接生经验,自己也只接手过寥寥数次而已,谈不上经验丰富。

      可是性命攸关别无选择,李言拿着医箱便被推了进去。

      他并不全能听得懂阿萨客族人们说什么,说得快了更是一头雾水。首领夫人看见李言便像见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他不放手,李言也不顾男女之别也抓着她,用蹩脚的阿尔泰语道:“你放心,别怕,我会救你的!别怕!”

      他扶着温绮满,让她抓住早已备好吊在毡帐上的绸子,婢女们扶住温绮满,李言大声告诉她,肚子痛的时候再使力,温绮满艰难的点点头,咬着牙嗓子里“呜呜”的在忍耐腹中疼痛。

      李言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让婢女时刻备好热水,按照药方烧了些许催生汤喂给了温绮满。温绮满的疼痛逐渐频繁、逐渐剧烈。可是胎儿缺迟迟不露头。

      又过了许久,温绮满疼得满身是汗,腿一直在抖,叫喊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毡帐外阿萨客首领钢德急的大喊:“温绮满!我的温绮满!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大夫你救救她!”

      李言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产妇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看着逐渐虚弱的温绮满,他打开针套为她行针。

      一针下去,温绮满大出一口气,猛然回过神来大叫道:“钢德你给我滚进来!啊——”话音未落,只听婢女们激动道:“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钢德在外面要进来,族人们却拦着他学着汉人那套说辞叫嚷:“首领,产房男人不能进不能进!”

      李言满头是汗,他也并不在意男主人到底能不能进产房,孩子头出来了是好事,可是肩膀还卡在里面,他也害怕温绮满提着的一口气什么时候就松了。李言只得一直叫着温绮满:“温绮满,加油,还差一点你就能见到你的孩子了!”

      温绮满很受鼓动,双眼圆睁,伴随着腹部剧痛一直使力,嗓子紧在一起,显然力量使到位了。李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

      账外阿萨客族人们显然也松了口气,钢德激动地大叫道:“我的温绮满真棒!感谢长生天!”说着便要进来,却被李言一声制止。钢德不敢违背这个中原大夫的意思,只得在外面等待,见迟迟没有传来温绮满的声音,钢德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急得原地打转。

      李言悬着的心只下去半分。温绮满听到啼哭果然松了气,他连忙剪断脐带看了眼孩子并无大碍,便去为温绮满施针,叫婢女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汤药喂给温绮满,足足过了有大半个时辰,温绮满才慢慢缓过来。她看着李言双目含泪:“我想看看孩子。”

      李言点头将孩子放到温绮满身边:“是位小公主。”

      温绮满笑道:“女孩儿好,女孩儿好,不用上阵杀人。”说罢在孩子的额头脸颊上亲了又亲。

      李言这才放心,走出账外看着黑压压的天空,雪势逐渐变大。钢德见李言出来焦急地握紧了他的手,李言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钢德进去看看,钢德感激得看了他一眼便大步走进毡帐。阿萨客族人簇拥着李言纷纷对他表示感激与敬畏。

      半日未用饭,李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跌坐在账外。阿萨客族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上肉粥马奶酒,配上一只烤羊腿簇拥着李言回到自己的账内。

      账内,阿默睡得正熟,被这一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爹爹,你回来啦。”

      李言拍了拍他的脑袋:“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阿默看着桌上的烤羊腿吞了口口水,脸上不自然笑道,“嘿嘿,还能陪爹爹再吃点儿。”

      李言笑着割下一大块儿腿肉递给阿默。阿默并不是他的孩子,只是这些年到处流浪路上捡到的孤儿。捡到阿默时他不过才五六岁,机灵的孩子似乎知道跟着自己就有一口饭吃,便怎么也撵不走。如今也过了四五年了,他们相处逐渐有了父子的感觉。虽然他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带着阿默在身边也能很好的避免一些麻烦。

      “爹爹,你不是说等首领夫人生完孩子,咱们就要走吗?”阿默嚼着羊肉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李言问道:“在这里不好吗?平日里都是我催着你走,这次反而是你这么着急走了?”

      阿默撅了撅嘴:“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什么钢豆首领想给你介绍个胡人媳妇儿,我才不要有个胡人娘亲!”

      李言喝完肉粥吃了些肉,身上暖和了许多,他捧着马奶酒坐到榻上搂过阿默的肩膀,逗趣道:“那爹爹真的给你找个胡人娘亲,你怎么办?”

      阿默猛地站起身又扑到李言怀里撒娇道:“不行!绝对不可以!我会给爹爹找更好的,你别娶胡人媳妇儿!”

      李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他从怀里提出来:“好好好,听你的,不娶不娶。吃饱了吗?”

      阿默点了点头,李言拿手帕为他擦干净双手,把他抱进被子里:“快睡吧,过两日我们便走。”

      阿默抓着李言的手缩进被子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李言掖紧阿默的被子,缓缓站了起来。外面阿萨客族人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大概是闹过了一场都回去歇息了。

      就算有生了孩子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李言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他不自觉得握紧颈间的玉坠,那是一块上好的美玉,看得出来被主人常带在身上,通体翠绿雕琢成环形,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根黑绳绕过中间的小孔,绳结打的是最常见的平安结,上面还刻着几个小字。

      “——保佑我。”李言眉头深锁,双手将玉坠抵至额间,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言的痛苦神色。

      半睡半醒之间,毡帐外又吵闹了起来,李言睡眠向来很浅,没多久就被吵醒了。他看了眼熟睡的阿默,穿好衣服走出账外,正好遇到赶来的阿萨客族人。

      年轻族人道:“大夫!我们正要去请您,我们来了两位贵人受了重伤!”

      李言仔细分辨着他说的话,说得也许是“贵人”又也许是别的词语,只是这么大雪天深夜赶夜路是十分危险的,到底是什么人半夜过来?

      李言这么想着,还是拿起了医箱跟随年轻的阿萨客人到了接近中间的毡帐。李言现在相信年轻族人说的是“贵人”了。

      进入毡帐,钢德首先迎了过来脸色急切又阴沉,似乎比温绮满生孩子时还要沉重些:“大夫,我们有两位客人受了重伤,求您救救他们。”

      顺着钢德的目光,李言见到了两个身着藏蓝色袄子的男人,说是藏蓝色的袄子,却也被血浸湿得看不出本色。其中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已经昏迷,另一个则满身是血守在他身边,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满身是血的男人回头看了李言一眼,虽然他头上都是血看不清样貌,可是男人眼神犀利,李言竟被他看得心中一紧,压迫感袭满全身。男人一直盯着李言,头也不偏对着钢德用另一种语言说了句什么,钢德点头回了他一句。

      然后,钢德拉着李言走近两个人,指着床上那位道:“先救他。”

      李言这才从那压迫感中脱身,向他们点了点头,便坐在床边为昏迷的男人把脉,脉搏细速怕也是缺血过多。想着李言掀开被子,解开昏迷男子的衣服,果然在男子腹部发现了已经被包扎过的伤口,李言打开绷带露出了一条成人手掌长的血口子,最深处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

      李言略微皱眉道:“还好你们及时做了处理,避免他继续失血,我现在要试着给他缝起来!”

      钢德又对着满身是血的男子说了句李言听不懂的话,李言想着应该是转述自己的意思。果然男子也回了钢德一句,钢德对李言道:“您是大夫,请您务必要救他!”

      李言看了眼男人,男人也这么盯着他,目光深邃,李言心里知道男人对自己还有所戒备,可是只有自己能救他的朋友,这个男人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自己。这些年来在各部族间游走,不喜欢汉人的胡人比比皆是,李言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接下来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

      “我会尽力的!”说罢,李言拿过油灯和他们早已备好的烧酒,将针线浸过烧酒,再在烛火上烤过几个来回便开始动手缝合。

      外面北风呼啸,毡帐上“噼噼啪啪”作响,可能下起了小冰雹。屋内李言已经满身是汗,却头也不抬仍然借着灯火专心缝合。

      满身是血的男人似乎终于有些相信他,又或许是快支撑不住了,倚靠在一旁的身子稍微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佩刀差点掉在地上。

      李言头也不抬:“钢德首领,麻烦您带这位浑身是血的客人去擦拭一下身体,让伤口露出来,我这边缝合快结束了,马上就为他包扎。”

      钢德翻译给男人,男人显然还在犹豫,眼神不离李言上下打量着他,片刻之后终于点头,交代了些事情。

      钢德走出帐外,随后几位婢女端着热水一齐进来,将男人扶到座椅上为他清理擦拭血迹。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李言缝合结束,拟了张药方递给钢德,让他交给巫师按照上面的方子煎药,喂给床上的病人。钢德接过递给了之前的年轻族人,随后站在了已经清理干净的男人身旁。

      李言这才看清男人的样貌甚是英俊。男人,或者说男子的年纪应该稍长李言几岁,长相却并不像胡人竟有些汉人的影子。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容,倒是让李言一时间无法分辨。此刻男子与李言四目相对,互相打量,李言无意与他较劲便微笑以示好意。

      对方却突然眼神闪烁收回了目光,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李言想着也许这个人并不愿意和自己过多接触,便也不再说话专心为他处理包扎伤口。好在男子伤口并不深,只是伤口遍布整个胸膛和后背,额头和小腿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所以出血量有些多甚至浸湿了衣服。只要好好修养,很快便能恢复。

      李言坐在一旁为男子拟药方,男子却突然走过来手在李言面前一晃,李言还未反应过来,藏在胸口的坠子已经被男子捏在手中反复研究。

      李言心中一动,想要发作却硬生生忍住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对面只是个胡人,不会发现什么的。

      男子笑着看了眼李言,又对钢德说了句话。

      钢德道:“贵人问您,这个坠子哪里买的、很是精致。”

      李言暗中松了口气,对着男子笑道:“在汉人的集市上,有很多这种东西,女子带的要更精致些。”

      钢德给男子翻译,男子听罢哈哈笑了两声,松开了手,转头对钢德说了几句。

      钢德连连点头,对李言道:“大夫辛苦了,我让人带您回去休息!”

      李言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便作揖告退。

      出毡帐前,男子又说了句什么,钢德刚要翻译,却被男子拦住,李言看对方并不想告诉自己的样子,莫名其妙得回到自己的住处。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第一篇文吧,给了古耽,据说还是最难的正剧向。希望有小可爱喜欢我的故事。
    还是那句话:写喜欢的故事,给爱看的人。
    请多多留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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