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生夏朵》花卜吃手手

10、第 10 章

　　教梁肇敏很意外的是尽管除了陈小文比较亲近夏朵以外，别的学生对她的印象不坏，他很快明白了，争强好胜的男生们需要一个弱者表示优势，这个角色正好落在了她头上。他要点名，他们就通风报信，等她呼哧带喘奔过来，腾出一个位子，挤眉弄眼招呼她入座，表面友爱，实际上反衬自己多么懂事。夏朵不懂，他们就慷慨解围，顺便轻描淡写带出自己的成绩。
　　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吊车尾的现状，院长更是私下说，扬名立万光大门楣当然好，但是像小夏这样的找个如意郎君，当贤妻良母，也是很不错的。平均一个月相亲一次，还是老师们做媒，简直是破纪录了。他十分厌恶这种现象，对她更没有好脸了。
　　男生们对夏朵的优待可以理解为绅士风度，周舟的出现有点意外了。周舟是彭主任的新招的学生，巧得很，彭主任在读的学生清一色的男生，她成了万绿从中一点红，备受宠爱。她又是本地人，家境不错，能言善道，连女生们都说不过她。
　　她偏和夏朵投缘，喜欢来找她说话。夏朵和别的女生都是点头之交，多数没说过话，见有女孩主动亲近自己，也很高兴。只是周舟喜欢说些漫无边际的话，比如把自己老师彭主任比作薛宝钗，梁肇敏比作林黛玉，说他惊才绝艳，性格孤高。陈小文是二木头，赵明辉是探春。至于孟康，是李妈妈之类的婆子。
　　梁肇敏不喜欢聒噪的周舟，可彭主任偏爱带着她到处去，美曰其名多见识多学习。碍于不是自己的学生，梁肇敏不好指摘，但看见夏朵同她混在一起，心里起了疙瘩，招蜂引蝶。
　　文学院的暑假很短。毕业的同学还没走，五六月份的时候，新生陆陆续续来报到了。
　　梁肇敏这回招的新生是个来自金陵大学的女生，名叫宋晨星，眉清目秀，青丝垂肩，颇有楚楚之致。笔试第一，复试第二，吃亏在女生怕羞，放不开，口试分数略低于对手。大家恭喜梁肇敏招收了一位女秀才。夏朵暗想，江南钟灵毓秀，如此看来，果然不错。
　　宋晨星一年级时多在上课，露面的机会不多，人又文静。夏朵倒是和外向的周舟熟得多。
　　六月底放假，夏朵回去呆了一个星期，无非收拾些衣服细软带回学校。父母没忘记叮嘱她为人处世机灵些，对老师主动点、热情点，让他晓得还有夏朵这号人，发发慈悲帮忙毕业。夏家父母为人厚道，一贯尊师重道，夏朵听多了，有些烦恼，光知道老实，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呐。
　　她经过一年观察，大致摸清了情况，按说小文师兄操碎了心，脏活累活都干了，有时还要受夹板气，可老师进进出出，喜欢带着孟康充门面，多不公平。孟康张口闭口说忙，夏朵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悄悄用了爬虫软件，抓取他的数据，发现他不光帮梁肇敏做事，还揽了不少私活，比如给太太单位的领导写报告、妹夫的蟑螂药公司写软文。他替自己拟定的书单，根本就是从当地学校的教学计划照抄过来的，略略改动一两样罢了。孟康再唾沫横飞，诉说自己辛苦。夏朵笑眯眯地心想，莫不是昨晚又熬夜赞美蟑螂药了。
　　暑假不上课，老师们的穿着较为休闲，梁肇敏不俗的衣品好得出奇，鹤立鸡群，黑底墨绿条纹外衣，圆领白衫内搭，不古板，恰到好处的端正。别人家的孩子成熟版就该是他的模样。夏朵好奇地想，他的腰围是多少？
　　他没发现她的存在，打着电话，和缓地说了一句，过后联系。她一下子品出了不同寻常的和气。梁肇敏对同事用的是沉稳的口吻，对陈小文是平和的语气，对孟康是默契的感觉，对赵明辉是提携的目光，对待夏朵，是活动冰箱，区别在于开的是保鲜层还是冷冻层，扑面而来的低温，和满室清凉的空调不同，他的态度很明显，准没好脸。正因为如此，夏朵对他的态度格外敏感。
　　一转身，两人面对面。她憋出小小声的一句，老师好。他看了一眼，没出声，算是知道了。
　　文学院通知学生们国庆长假后开题，梁肇敏在中秋节后的行程比往常松散，在校的日子多了些，单独约谈的机会多了，还有几次小组汇报，都是为了开题做准备。夏朵依然是组里的后进生，但这次报告马马虎虎过得去。孟康怕露出马脚，说，师妹呀，现在时间有限，没空读那么多文献了，我就挑几本经典的让你看。
　　他唯恐梁肇敏催促他反复帮夏朵修改，比以前尽心了不少。她知道不过顺水的人情，心底不感激，但不忘记做足乖巧的功夫，约谈还是约的，不过主动提出和孟康一起见面，有时插不上一句话，莫名其妙进出一趟，也不着急。
　　孟康越发随意，当着人的面，说，师妹，把我桌子上的报告取来。他觑见梁肇敏没有在意，觉得把师妹当成丫头使唤无妨。
　　等夏朵取了东西进来，孟康说，好的，老师，到时候我肯定腾出时间。梁肇敏点点头。孟康眉飞色舞地说，师妹，走啦。
　　她心生狐疑，难道他们是故意支开自己？她不动声色，顺从地跟着出了门。
　　夏朵的母校在辽东，往常九月末迎来第一场雪。京城在国庆期间气温骤降，不至于下雪，落了好几场大雨，一层秋雨一层凉，她换上了半旧的桃红棉衣，周末下午午睡起来，仍旧去学生办公室念书。图书馆人又多又杂，不如文学院清静。
　　她在屋檐下抖落折叠伞上的雨水，旁边不觉走过来一个人。她扭头看见对方是个皮肤黝黑的男生，脸很生，和她对视了好几秒，恍然大悟，方笑道；你——是夏朵？你好呀！
　　她一头雾水，讷讷地也问了好，但实在不知陌生人为何和自己搭讪。
　　那人一离开，她熟门熟路上楼。在办公室门口，撞见陈小文、孟康和赵明辉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她刻意不去留心他们的话，正正常常路过，正打算招呼，孟康惊奇道：夏朵，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放假你不来了呢。
　　她几乎每天都来温习，倒是孟康基本都是不见人影，以票不好买为由提前回家度假。这么一嚷嚷，她心想，什么意思，你给我扣懒婆娘的帽子？她不吱声。
　　陈小文扯开了话题，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哔哔啵啵打在雨棚上，总不像空调滴滴答答。
　　她震了震半湿的雨伞，答是。
　　赵明辉开口无非续上天气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快活的气氛因她的突如其来飞到九霄云外。寒暄之后，夏朵自觉没趣，寻了去处读书。
　　平时人多，风霜雨雪不上心头，人一少，满腔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虫噬蚁咬般，秋雨潇潇，寒意拂拂，故园无此声。“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好凉呐，师姐！”隔壁办公室的周舟过来串门，打开了所有的灯，尽管屋子里只有三五个人。
　　“阴天，要把所有的灯打开才够亮。”她说。
　　她节前参加小组汇报，不是很顺利，作为导师的彭主任说两句，她伶牙俐齿地回答，密斯特彭传男不传女，应当冷灶上着一把儿,热灶上着一把儿。在场人都笑了。
　　彭主任说，好吧，我给你一对一辅导，放假时候，没对象的男孩子出去找对象，有对象的来帮周舟补课，你们是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嘛，应该贡献贡献了。
　　结果周舟也没能出去玩，在院里到处淘气。她嫌师兄们呆头鹅似的，谈不来，常常来找拉呱。夏朵听得入神，很是捧场。她喜欢得不行。
　　她一见夏朵，拍着手儿凑近：师姐，你晚上和小文师兄他们一起去老华西吃饭？
　　吃什么饭？
　　下午来了个黑黑的高个儿男生，请他们去吃川菜，我打水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他没和你说，不应该啊。
　　私人聚会吧，我又不认识做东的人。
　　周舟哦了一声，才回到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