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天空》季潮

4、第 4 章

　　路易装作生气的样子：“路德维希，你倒是出乎我意料的淘气啊，居然爬那么高的树！”
　　“我本来在树上藏得好好的，然后听见有人在唱歌，才想探出来看一下，谁知道树枝断了啊！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路德维希一脸警戒地看着路易，可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啊，金色的头发就像阳光一样铺陈开来，浅褐色的眼睛仿佛是最晶莹的琥珀，隐隐地折射着波光粼粼的质感。

　　路易摸了摸路德维希栗色的头发，顺着头发，滑落在他有一点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擦去蹭在脸上的一点污泥。他的发色比出生的时候深了许多，只是这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地让人忍不住亲吻一下：“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什么意思？”路德维希撅起嘴来，摸了摸头，觉得他眼前的人似乎真的见过一样，可是印象里面又是一片朦胧。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啊，路易微笑着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家伙：“意思就是我曾经像这样摸着你的脸……啊！”突然感到头顶上有粘稠的液体浇灌下来，顺着头发，脖子和脸颊流淌着，在帅气的风衣上面留下白色的痕迹——油漆！

　　路易恼怒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比路德维希稍大的孩子站在自己身后，右手上面赫然是空荡荡的油漆桶。是应该自己发火吧，可是看上去那个孩子竟然是以一种怨毒的表情盯着自己。
　　路德维希拍拍身上的泥土，皱了皱眉：“乔伊斯表哥，你玩过头了吧。”想要掏出手绢才忘记自己根本就是懒得没带。

　　乔伊斯？那么就是路德维希母亲那边的亲戚了，其实看那一双妖冶的紫眸就能知道，这是乔伊斯家族最显赫的标志，路易记得路德维希的母亲伊丽莎白也是这样一对漂亮眼睛。褐色的头发微微卷曲，贴着白皙无暇的脸蛋，就像天使一样让人忘却性别，带着分明的诱惑。路德维希的漂亮是带着孩子气的可爱，而乔伊斯绝对是魅惑人心的漂亮。但是路易非常讨厌有人惹到他，即使他是一个美人，哦不，美少年。路易缓缓站起身来，一身狼狈却是身板挺直。

　　乔伊斯扔掉手中空了的油漆桶：“我不喜欢陌生人来碰路德维希。”

　　路易走近乔伊斯，年龄的优势让他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乔伊斯挥来的拳头。两个人僵持着看着对方，路易眯了一下眼睛看着这个小孩子，冷酷，骄傲，强烈的独占欲：“年纪小小，有错在先还敢出手伤人。英国，不是应该培养绅士的吗？”

　　路德维希跑到两个中间想要拉开他们：“你们两个真是莫名其妙啊，快放手啊。”可是他们谁都不肯松开。

　　“这群孩子在干什么？怎么才见面就打架了。”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路德维希转过头去——正是自己的母亲伊丽莎白.乔伊斯。

　　“妈妈，这个大哥哥和表哥要打架。”路德维希连忙跑过去扑倒在妈妈怀里。

　　“路德维希，你是不是又淘气了，身上弄得那么脏。”伊丽莎白抬头看去是才发现路易满身的白色油漆：“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这是贵府送给我的见面礼物。”路易回过头来，轻笑了一下，眼神却狠狠盯着乔伊斯。

　　伊丽莎白迅速拉开两个孩子的，她本来是想见见这个闻名遐迩的小钢琴家的，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禁对自己的侄儿乔伊斯嗔怪起来：“康斯坦丁，路易是客人啊。”

　　乔伊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真是一个怪僻的孩子啊。”伊丽莎白看着乔伊斯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康斯坦丁.乔伊斯并不是一个性格讨喜的孩子，即使他有如此让人惊艳的外貌，但是那种个性终究让人很难接受。看了看路易的一身狼藉，不好意思地拉过路易的手：“先去洗一洗吧，快和我来。”

　　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路易才洗干净身上的油漆。路德维希家里没有路易那个年龄的孩子，乔伊斯只有8岁，他的衣服路易自然也穿不下，只好差人赶回路易家去取了衣服回来。

　　伊丽莎白夫人笑着拉过路易来喝英式下午茶，新烘烤出来的枫糖蛋糕甜而不腻，香味清爽，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茶是伊丽莎白亲自泡的，清爽的绿茶，倒上醇香的牛奶。

　　“我不喜欢加糖，谢谢夫人。”路易客气地接过了递来的茶杯。骨瓷茶具，温润细滑的感觉，轻啜一口，然后按照英国人的习惯，把杯耳对准时钟上下午五点的位置放下。

　　伊丽莎白心细地看到了路易的这个细节，英国女王的下午茶是雷打不动的下午五点整，连杯耳也要正对五点钟的方向。不禁对路易优雅的举止露出微笑：“路德维希就喜欢把茶弄得甜甜的，毕竟还是小孩子。呃……乔伊斯他也只是个孩子，希望你原谅他无礼的举动。”

　　路易停下正欲喝茶的手，抬眼看了看乖乖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的路德维希，莞尔一笑：“当然。”

　　“我去看看，把表哥叫来，他最喜欢枫糖蛋糕了。”路德维希听见仆人说乔伊斯少爷不肯过来，就准备自己去找他。走时还不忘把小嘴塞得满满的，再抓走两块糖果。

　　康斯安丁.乔伊斯很像他们家族的男性成员，他不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孩子，乖戾内敛，捉摸不定，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非要抢到手不可，倒是非常喜欢他的表弟。也许路德维希的微笑总是让人觉得像德国南部的阳光，温柔热烈却并不刺眼，对于他这种生长在阴暗环境里面的人，总是迫切地想要抓住抑或……毁灭。

　　“路德维希似乎和他表哥关系很好……”路易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伊丽莎白夫人的德语带着一点点英国口音，“是啊，康斯坦丁就只喜欢路德维希，所以每一年有大半时间他们都在一起，或者是康斯坦丁来慕尼黑，或者是路德维希去伦敦，我倒是觉得路德维希更喜欢去约克郡，那里是乔伊斯家族的老家，毕竟乡村里面好玩的地方更多一些。”
　　“今天太晚了，我先告辞了。”路易礼貌地起来欠了欠身。

　　伊丽莎白伸手虚按了一下路易的手臂：“我听说萨赫斯先生也会留下来吃晚餐的，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

　　“是吗？”路易控制住陡然坠跌的心情，嘴角努力维持着笑容：“我想母亲会在家里等我的，谢谢您的挽留。”

　　伊丽莎白好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欠妥当，路易的父亲赫尔姆特和奥利弗的事情她多少是听闻过的，可是这个才年仅12岁的少年就已经明晰他父亲心的归属吗？挽留不住，只好送他离去。
　　路易笑着请伊丽莎白留步，走到回廊尽头，差点撞上兴冲冲拉着乔伊斯跑过来的路德维希。
　　“你要走了吗？”路德维希放开乔伊斯转而抓着路易：“我们一起起晚饭吧。”

　　“我要走了，下次吧，小路德维希。”路易半跪下身体，这样可以清楚地看见路德维希漆黑的星眸。

　　“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路德维希小声说道。

　　路易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尖可以感受到丝丝柔软：“我叫路易，路易.冯.萨赫斯，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啊。”

　　路德维希身后那个目光阴鸷的男孩乔伊斯，冷哼了一声，拉了拉路德维希的手：“走吧，姑妈在等我们呢。”

　　“记得来找我玩啊！”路德维希被乔伊斯快速地拖走，可是还不忘和挥着粉嫩嫩的小胳膊和他告别。

　　夕阳沉下最后一下霞光，将路易离去的身影拉的很长。父亲的心不属于母亲，路德维希……也许他和乔伊斯在一起会比较快乐，他是先认识路德维希，可是和他错过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