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文堆》琚光

67、花语

　　上巳节后的春耕成了这战火连绵的岁月里难得平静的乐章，来自东方的攻击也稍稍偃旗。商人和周人各怀迥异的信仰和宗教仪式，但对土地和农事均抱有不约而同的敬重，只是在商王的籍礼上，祭飨神灵百官的绝不止三牲那么简单吧。

　　到了红草蔓生的地方，小羊就不肯走了。这种红草名“彤管”，乃是周原的特产，春天里会生出白嫩的芽头，其时紫茹未拆银线初含，清甜可啖，周地小儿争嗜之。

　　小羊也喜欢，耷着尾巴啃食大自然的馈赠。此子生于凛冬，甫断乳就由周公旦亲自抱到我处，作为我插队落户到西岐的见面礼。

　　羊是周人的图腾，他们的吉祥物。

　　我也折下一根彤管含在嘴中，遥望远方周人烧火垦荒燃起的烟雾。文王德政声名远播，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力量增长的同时意味着更大的粮食消耗。

　　他尽力放轻脚步了，他能隐藏声息，但无法掩盖身上的气味——那恨不得用檀木将衣裳每个褶皱角落都滚过一遍的浓香气。姜尚召集众将开会时突然恨铁不成钢地来了一句：“黄天化，你又没狐臭——”

　　“咩——”

　　“小羊肉串叫什么呢？”黄天化弹出手心的小石子，轻轻砸在小羊新生的角上。

　　我也薅把草扔到他赭红的华服上做回礼：“你真是游手好闲啊。”

　　“彼此彼此嘛，哪天做烤全羊记得通知我。”

　　“我不差这口吃的，你也别打它的主意。”

　　黄天化捡去衽口的草茎：“可有起名字？”

　　“没有啦。”

　　“我听父亲说，战士不轻易给□□的坐骑起名字，这样它死的时候不至于太难受。坐骑可以换，但朋友就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我说这些，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题：“那五色神牛没有名字咯？”

　　“现在有了，叫大黑，我起的。”

　　还不如没有呢。

　　“我给玉麒麟起名叫昆山雪，你觉得怎样？”

　　我确定他是闲来无事寻我消遣了，黄天化又说要给我的羊起名字，因它额顶双角有如破竹之势，可期未来姿态之骁勇，世人又常以羊羔跪乳比喻孩子对父母的孺慕感恩之心，叫它“骁恩”正合适，你觉得呢？

　　我来西岐时日不多，对黄天化尚不了解，但如今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口条很顺。

　　我折下第二根彤管，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伸来，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将红草递进他的掌心，注意到深深浅浅的掌纹。

　　天化抚掌大笑：“你给了我，不后悔？”

　　我莫名其妙：“一根草，有什么后不后悔，你想吃这里遍地都是。”

　　黄天化叼起彤管扬长而去，沿途洒下含混不清的“不后悔”。

　　不久获悉，周地男女期会常折彤管相赠，那通红的颜色，寓意爱人一片赤诚之心和火样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