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文堆》琚光

63、是风动

　　昔为帝王庙，今作文化宫。

　　音乐家磁性的嗓音简短地致辞后，粼粼细调的笛韵缓缓升起，荡漾在太庙上空。

　　螭吻蠢蠢欲动，挣脱屋脊，来咬我的裙裾，要我陪他玩。我拽回裙角，告诉他，我是来听音乐的，并且买了票，只是没坐在指定的位置。

　　作为族中最喜爱乐舞的“人”，他像个西方的绅士向我伸出手，我在他发光的掌心间拍了一把空气，他叹我不解风情，衣襟间坠下的流苏摇曳起来，著国风华服的少年化为一蓬光雾，光雾急速飞旋，怦然成鸟雀之状，拖着凤凰般的光尾飞向下方万千如醉如痴的观众。螭吻欢叫一声，紧随囚牛的步伐。

　　他们一个在音乐家的钢琴上蹦蹦跳跳，一个栖停在笛手的肩膀。

　　仿如春风浩荡，万物苏醒，故宫博物院那些晶莹的器物灵魂蓬勃涌入，散发着缤纷的光芒，耀眼得看不清形状。依稀辨出几个人形，不见面容，梳着少女宝髻，长裙羽衣，咯咯笑着向四方抛洒花盘，飞动的衣袖间舞着千年不曾落下的花朵。迦陵频伽鸟与囚牛比翼欢歌，古物的精灵环绕在侧，化鱼，化鸟，化山河万物，飒沓如流萤，银珠频溅，壮丽辉煌，群星失色。

　　如此盛况，音乐会上的人们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们一定想不到，伟大的音乐家也想不到，如此夜莺啼翠，心花盛开之时，神灵与人一同沉醉。

　　此曲临收尾音调愈来愈高，在所有器乐与人声齐奏的最后一声轰鸣中结束，仿佛成百上千颗烟花簇然绽放，精灵们自发的光芒几乎教我睁不开目，然后如渔网收敛起来，归于沉寂。

　　过了十几秒钟，观众席掌声雷动。

　　三千年前，也有一个人喜爱弄笛，于战争缝隙间自己谱曲，抓我做他的第一个听众。

　　金鸡岭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般良夜，也是如斯美景。他的呼吸穿行在骨笛的孔洞之间，穿山拂海，穿抚岁月。那时风动，此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