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责罚 ...
-
马车行至洛府门前，仆从进进出出的奔走，一片慌乱，果然是他离府被发现了。
洛莲尘从马车上下来，拦住一个慌张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见了他，激动得大喊，“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爷都快急死了！”
“你去禀告父亲，我随后就到。”
“唉！”小丫鬟应声，急匆匆地跑了。洛莲尘给身后的文君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江怀瑾坐在马车上，悄悄看着。
再说洛老爷，他难得想陪这个儿子吃一顿饭，却不曾想竟没寻到人，问了伺候的下人，竟无一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不是不许洛莲尘出门，只是他独自出门，身为“洛莲尘”的妹妹，难免会招惹不必要的目光，若是不小心露了破绽，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小丫鬟来报时，他心里既松了一口气，有怒火中烧，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洛莲尘缓缓行至大堂，路上他还觉得紧张，可看见了洛老爷的脸，反倒平静下来。大堂正中乌泱泱跪了一片，俱是莲院的下人。他一个个看过去，和紫衣对上目光。紫衣眉头紧锁，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紫衣是洛莲香的丫鬟，但好歹伺候了他这么久，眼见洛老爷气急，这位“小姐”脾气又不好，怕他们吵起来，想要提醒他说话不要太冲。洛莲尘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笑容，走上前去给洛老爷行礼。
“去哪里了。”洛老爷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出门了。”洛莲尘面色沉静，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波澜不惊。
“出门！你一个人出门？！”洛老爷气急，见他这幅态度，更是生气，甩手就是一个茶杯，茶杯擦着洛莲尘的额头过去，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和文君的惊呼同时响起。
洛老爷这才注意到后面的文君，“你是谁？”
文君收拾好情绪，抱着木匣恭敬地给洛老爷行礼，“小人是城东碎玉轩的二掌柜，特地来登门致歉的。”
有外人在，洛老爷也不至于太凶，“致歉，致什么歉？”
“前些日子贵府二小姐托我们碎玉轩置办两个物件，今日去取时却不想我们的人出了纰漏，遗失了这上头的几颗珍珠，连忙想法子弥补，这一来二去的，耽搁了二小姐回府的时辰。错在我们碎玉轩，我身为二掌柜得担这个责，亲自送二小姐回府，以表诚心。”
“是这样吗？”这话是看着洛莲尘说的。
“是。”
洛莲尘惜字如金，洛老爷只好又看向文君，“我儿置办的什么？”
“回大人的话，是给贵府大公子准备的生辰礼。”文君将漆盒呈上，递交给洛老爷身边的那个仆从。
这两个盒子，一个里头是一柄短刀，小巧精致，单说刀鞘上嵌着的那块黢黑的翡翠，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另一个是一只翡翠坠珍珠的步摇，三串珍珠颗颗浑圆饱满，富有光泽。
洛老爷看了一眼洛莲尘，倒也不那么气了，但还是冷声道，“为这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一个丫鬟都不带？”
“今日母亲祭日，孩儿想一个人静静。”洛莲尘低眉顺目，语气却执拗。
“罢了，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往后不管去哪儿，都得把紫衣带上。”被点名的紫衣忙起身见礼，将那漆木盒子收好了，退至洛莲尘身后。
“此事是孩儿一人的错，还望父亲莫要责难我院中下人。”
“他们看护不利本就该罚，你若担心他们，不妨自己安分一些。”洛老爷面色不善，但到底没下狠手，“罚，三个月月钱。”
“多谢父亲。”洛莲尘听到这个回答，放心了，与文君颔首道别后，领着一众仆从回莲院去了。
文君见洛莲尘逃过一劫，也松了口气，同洛老爷道别后，向马车里的江怀瑾转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回到莲院后，仆从们个个没精打采，有一部分人脸上还露出劫后余生的惶恐来。洛莲尘看了，也不恼不气，毕竟确是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些人，若是今日没有及时赶回来，或是父亲仍气急，恐怕这些人中不少人都会被赶出府去。
“紫衣，我那里还有一些闲钱，被父亲罚下的月钱，就拿那个补上吧。”
他说的那里，是从前住的那里，长风院。他从前悄悄存了些钱，预备闯荡江湖用的，没有瞒着洛莲香，自然紫衣也是知道的。
紫衣低头应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洛莲尘抱着木匣回屋，始终平静的表情因为匣中的步摇而产生裂痕。在马车上他就问过，即便是生辰礼，他也只是要准备兄长那一份的，为何江怀瑾备了两份。江怀瑾说，他早就查过，他们兄妹俩生辰离得近，准备一份是准备，两份也是准备，索性给他们兄妹二人俱准备了生辰礼。
如今尴尬的境况是，短刀是赠与长兄的，可如今的长兄却穿着女装扮成妹妹的样子，步摇是赠与小妹的，可小妹此刻扮作兄长，正在白马书院哩。有那么一瞬间，洛莲尘起了私心，他哪一个都不想送给远在白马书院的洛莲香。
终是不能，连父亲都知道的事情，自然要办妥。次日一早，洛莲尘便写下书信，着人连着书信一同将那短刀送往白马书院。
那之后，洛老爷便不许他院子里只留他一人了，时刻都有人守着，他离不开，江怀瑾也来不了。日子过得愈发苦闷了，甚至比遇见江怀瑾之前更加苦闷。
一旦见了好，心就收不住了。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洛莲尘愈发的沉默寡言，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白木兰来看过他两回，陪他聊天，许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提当时那事。
至于江怀瑾，亦是被各种琐事牵绊住，脱不开身。江管家的病情一再反复，不容乐观。江夫人担心夫君的病情，心急火燎的赶路，终是在十月中旬赶到了京城。
抵京后，身在书院的江山也被一纸书信唤了回来。终于得知父亲病情的幺子痛哭流涕，悔恨自己没能早些察觉，回来陪伴父亲，与母亲哭成一团。母子四人轮番在床前陪候，衣不解带，只盼望江管家能早日好起来。
只可惜，磋磨了近一个月，江管家终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去了。江怀瑾痛哭不已，抱着江管家的遗体大喊爹爹，生前江管家总不让他这样喊，死后，却再也听不见了。
江夫人向来宠爱他，见他哭得这样惨烈，自然也是心痛不已，然而夫君逝世，做妻子的更是悲痛难当，无心去安抚江怀瑾。
江城同江山跪在一旁，也是互相搀扶着默默流泪。
江府的白事办的如同当家主人去世一般隆重，从前与江怀瑾有些交情的贵女，公子们也看在江怀瑾的份上亲自或是派人前来吊唁，也算是京中的一大谈资。
众人皆感叹于江怀瑾对管家的深情厚谊，同时京中三十多家铺子同时关门，声称东家大丧，歇业七日，众人才知原来江府家业已达到这样的一个地步了。
江怀瑾此举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他要为江城和江山的将来铺路。
此时这三十多家铺子的主事们都聚在一处，为首坐着江怀瑾，他本就纤瘦，此时着白色孝服，愁容难掩，更是我见犹怜。
众人安静地等他说话，没有一个人又不耐烦地意思。江怀瑾突然开口，反而吓了他们一跳。
“诸位叔叔伯伯都是我江府的得力助手，今日将各位聚集在此，是有一事相同各位叔伯商议。”
“公子言重了。”离江怀瑾最近的也是最为年长的一位老者说道。
“各位叔伯当中，有不少从我爹在时就一起奋斗至今的，”他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老者，此人与江管家青年相识，一路相伴走到今日，一直是江怀瑾最为敬重的长辈之一。而他口中的爹，自然是指江管家。
“也有不少是在兖州相识，共同上京的。”初时江府在兖州做生意，结识了不少伙伴，兖州的产业比京中只多不少。当年决意上京，有不少人也毅然决然地跟着来了京城，江怀瑾同样敬佩他们。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鬓边斑白的面孔。
“还有一些，是在京中发展吸纳的人才，”这些人普遍年轻，对江府的隐秘事知道不多，对江怀瑾将江管家唤爹的事情还有些吃惊，但那些老人们确实心知肚明。
“不知各位叔伯，对江城如何看？”
话题突然转变，叫这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不妨碍众人对江城的夸奖。江城如何他们都看在眼里年纪轻轻心性稳重，有能力超凡，算得翘楚。
此起彼伏的赞美之词后，江怀瑾又问，“那各位叔伯觉得，我比之江城，如何？”
短暂的沉默，一位稍年轻的米铺管事说道，“公子是主子，怎好与江管事做比？”
江怀瑾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我知道，各个方面，我都比不上他。哥哥自然是天下最好最优秀的儿郎。”
诸人短暂的皱眉，却又不得不承认，江怀瑾所说正是他们心中所想，他们这个主子虽也是个好的，却终究不及江城优秀。
“京中们的管事虽不知道，但兖州来的诸位应都是知道的，江管家是我的养父，江城与江山二人便是我的兄长、幼弟。”那些在京中才开始为江府做事的管事们俱是面面相觑，却见其他管事们一派了然的表情，竟是真的。
“至于为何我为公子，他们为管家管事，却又牵扯到另一段家族往事，我不欲多言。那些过往终究与我无关，我只愿做江家的二公子。如今爹爹去世，我又不及江城那般会主事，今日来，便是恳请各位叔伯做个见证，我江怀瑾，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江府的主子，江府的一切，尽会在我们从兖州回来之后，全部交予江城。”
“公子不可！”老者大声反对，他与江管家相识甚早，关于江府的往事多少晓得一二。
“我意已决，论长幼，江城为长兄嫡子，论能力，江城便是比这京中男儿也不输分毫，其实，只不过是身份的变化罢了，他是大公子，是江府的主子，只这一层变化，于各位叔伯而言，并无旁的不同，从前如何往后便如何。我相信江府有他在才会是更好的江府。”
江怀瑾此番会议，自然是瞒着江城的，只要他说服这群人，剩下的便好办许多了。而江城若在，第一个反对的必定是江城。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责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