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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黑铭兑现承诺,把一心求死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寒霜日复一日有了好转,有了黑铭在,他很快便能下床四处走动。

      寒山听了黑铭的话,终于肯放手,同意寒霜伤好之后离宫。

      他不敢去看小弟,怕他气急攻心又犯了病,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躲在门缝里悄悄快速看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寒霜住在长雪殿,枕着寒江旧时的床被里休养,得知二哥好生生活着,听了太医的建言,每日里都会乖乖吃药睡觉,没了恶人来打搅,他恢复得很快,才过了小半个月,他已如从前那般,上蹿下跳不成问题,长途奔波也不会再喊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寒山,虽是来辞行的,还是让寒山感动不已。

      寒山急急忙忙吩咐宫人们去传膳,叫御膳房做了一大桌小弟爱吃的食物。

      看着他手足无措,寒霜忍不住道:“我不饿!”

      “不饿也该吃点,”寒山挤出笑来,“这都快午时了,顺道陪皇兄用膳,如何?”

      寒霜不情不愿点头,和他坐在一桌,但是他离得很远,唯恐与他近了。

      寒山并不在意这些,叫宫人们呈上来的菜全摆到了寒霜面前,他说道:“寒霜,这是新来那御厨做的拿手好菜,你可一定要多吃一些——”

      不料,他未说完,寒霜就放下了筷子,“皇上,我吃饱了!”

      寒山也没了胃口,他忍着不去看小弟,“寒霜,之前的事,是皇兄不好,皇兄给你认错,你——”

      “别说了,我不怪你了。”

      寒山很激动,“寒霜!”

      “大哥,寒霜已经不恨你了,你不要自责。”

      他说,“大哥,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坏,知道你是想对寒霜好,只是,只是你用错了方式。”

      “霜儿……”

      “大哥,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莫要不顾别人感受,一意孤行再伤了她的心。”

      “大哥,寒霜走了,莫要再犯糊涂了!你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无数,你真心待她们好,哪来孤家寡人之说?”

      “大哥,你一定是一位好皇帝的。”

      寒山忍不住,即使是明知故问:“你要去哪?”

      寒霜沉默,没有回答他。

      “还回来吗?”

      “不了。”

      “狗儿还要吗”

      “不要了。”

      自己给他的东西,他一律都不想再看见,寒山是知道的。

      他不肯去送小弟,寒霜一个人出门,还是头一次,他放心不下,即使他百般推辞,还是派了神龙卫统领贺韫陪着他。

      寒霜去哪,他不再过问,连他的背影也不眷恋了,转身把自己关在空荡荡的熙和殿。

      不出所料,寒霜出了京城径直往伊州去了,二哥在那,他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他要给哥哥个惊喜。

      贺韫给他驾车,快马加鞭几天时间就到了北疆境内。贺韫从不多言,寒霜去哪就跟着去哪,马车行到城内,俩人住进了客栈。

      他们来的巧,城里有人在大摆宴席,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免费给路人吃,伊州城内的人一哄而上,个个兴高采烈奔去吃酒席,拦下一人说,是王爷的世子满了百日,要摆三天三夜,只要去了说几句吉祥话,都可以去吃。

      贺韫问扭头问他,“去吗?”

      喜得麟儿的王爷和王妃满脸喜色,与那些劝酒的客人闹得好不欢快。

      寒霜摇头,“走吧,咱们去南方。”人家有妻有子,幸福美满,他一个外人,还去凑什么热闹!

      贺韫颔首,简单收拾一番,带着寒霜向南去,一路上颠沛流离,停停走走,行了近一月路,才到达椿州。

      他暂时住在了椿州,毕竟这是他长大的地方,其他地方不熟,他是不敢到处乱走。

      寒霜带的东西不多,买了城郊的一处老房子,前主人是个爱舞文弄墨的,小屋布置的雅致,院里小桥流水,花花草草,门前还种了几棵果树,是个安静的住处。

      曾经的曹府被查封,寒霜进不去,弄了块牌位,充当是给曹将军的,日日以香火供奉,以慰藉他在天之灵。

      京城回不去了,贺韫一身蛮力,找了个帮人教学练武的活儿,打发时间,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守在寒霜身边。

      如此安稳日子不过一月,寒霜收到了从京城来的信。贺韫把东西摆在他面前,他不看,也知道是谁寄来的。

      “对不起,”

      贺韫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脑袋道歉:“皇上他,一定要知道你的消息。”

      寒霜叹气,这个人还是这般蛮不讲理爱死缠烂打。他将信拆开来看,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写了整整几页纸。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从北方传来信,信时长时短,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刚开始那几年,寒霜还会拆开看,日子久了,他就不再看,贺韫拿来,他顺手就放到书阁去了。

      即是要断就要断个干净,藕断丝连,像什么话!

      他索性出去游山玩水,一个人在外,他胆子大了不少,听说端城的扶桑在这时节开的是最艳的,红衣美人,艳冠四海,天下闻名。

      他没有再让贺韫跟着,他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回回都叫人给护着,在这久了,他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姓赵的举人,性格豪爽,为人痛快,最爱弯弓赛马,和寒霜很合得来,两人商量着一通去了端城。

      在外游历几月,寒霜心满意足回到椿州小院,贺韫见他回来,不知是久不见他,还是对不带他去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却依旧笑了,问他,“公子回来了,可要吃些什么东西,填填肚子?”

      寒霜道,“我想吃醪糟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有些诧异,那醉人的甜酒不过只尝过一回,过了这么些年,怎的还念着那股味道。

      贺韫从厨房里出来,哭丧着脸摇了摇头,“醪糟没有了,我出门去买些回来。”

      听到出门,寒霜那兴奋劲还没过,他跑在贺韫前头,拦住他,“我去,我去。”

      他一溜烟跑出门,武功盖世的大统领也拿他没办法。寒霜哼着小曲儿回来,高高兴兴去找贺韫给他做甜酒吃。

      在小院里绕了一圈,他看见贺韫坐在台阶上,手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他蹑手蹑脚过去,忽的蒙住他的双眼,憋着声音问道,“猜猜我是谁?”

      贺韫哪不知道是他,他扳开寒霜的手,“回来了。”

      “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贺韫的手脚很快,日头未落山,他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甜汤。

      寒霜欢呼着接过,几口就喝了个精光。看着狼吞虎咽的样子,贺韫哭笑不得,在旁边劝道:“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寒霜吃饱喝足,躺在凉椅上打滚,他晚上约了赵举人去看花灯,这会儿时辰还早,就和贺韫聊起家常,“贺大哥,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其实从一回来,他就看出来了,贺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有的,”贺韫果真不瞒他,说道:“我要回京了。”

      贺韫在他身边呆了几年,寒霜把他当兄长般看待,他突然要走了,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真的到了分开那天,即使是只小狗,在身边久了,骤然离去也是有些难受的。

      寒霜没有刨根问底,贺韫的家人都在京城,他常年护在自己身边,从未回去过,他已经长大了,独当一面,不是问题了。

      贺韫问他:“皇上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寒霜道:“没有。”

      贺韫不再说话,他怔怔地看着寒霜,过了许久,他起身说道,“我明天就得走,得赶着先帝的忌日回去,为他守陵。”

      寒霜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感慨,“有劳你了,还记得先父的忌日。”

      贺韫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要不你和我一起回京城?”

      寒霜说道:“不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

      那些往事骤然全涌现在眼前,寒霜很无奈,他有些气愤好端端的贺韫提起那个人,和他到了别,寒霜回到屋里躺着。

      离花灯会开始还有一两个时辰,白日里玩闹的累了,他本想眯一会,没想到一睡竟然睡到了天黑。他浑浑噩噩揉了揉眼,赵举人说好的来叫他,都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影,他倚在床头,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安静的叫人发怵。

      他刚刚梦见小时候的事了,梦到在曹府时,二哥从京城来瞧他,两人白日黏在一起,吃喝拉撒都不曾分开,夜里又同睡一张床。回家省亲的曹姐姐笑着说他们感情真好,大户人家的兄弟间就没有不勾心斗角置对方于死地的,二哥对寒霜又是喂饭又是洗脚的,真叫人好生羡慕。两兄弟闻言相视一笑,二哥搂着他,说要生生世世对小寒霜好,若是有人敢欺负他,二哥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替小寒霜报仇。

      一觉醒来却是物是人非,满目苍凉,他忍不住感慨这梦太短了,“二哥。”

      他倏地想起贺韫和他说的话,越想越奇怪。民间不准议论朝政,这地方也偏僻,有许多消息不灵通,他慢慢记起那些传言,很久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字迹,他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紧张,从书阁把那些积灰的书信悉数取出,拿出最后一次的来信拆开。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几页纸全是废话,直至最后一句才貌似到了重点:“霜儿,入秋后你的狗儿去世了,哥哥给你挑了只一模一样的,你回来看看吧,顺便回来再看哥哥一眼,好不好?”

      他捏着落款日期是去年的信,跌跌撞撞跑到了贺韫的房里。

      门被暴力地推开,贺韫一惊,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寒霜,再瞟到他手里的信纸,心中已是了然。

      “先帝是不是他?”

      贺韫沉默了会,点头道:“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不会听的……我以为你会看他给你写的信……”

      寒霜怒目正要开口,赵举人提着灯笼欢欢喜喜进了屋,说道:“秦公子,真对不住我来晚了,咱们走吧。”

      寒霜没有理他,继续问道:“他怎么会死了?我走之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贺韫愣愣地站着,一言不发。

      见他似根木头,怎么问都不开口,寒霜急了,他跑到赵举人面前,揪住他的领子,问道,“秦寒山怎么会死了?他是皇帝啊!皇帝怎么会死呢?”

      赵举人给他吓的不轻,瞠目结舌看着他,听他直呼先帝的名字,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问完这人,他又去问赵举人身后的书童,“他未到而立之年,身边有一大帮太医侯着,怎的会这么短命?”

      那童子苦着脸,哪知道要怎么回他的话。

      “公子。”

      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折回贺韫身边,“你明明知道他要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提醒我?”

      赵举人一脸惊恐,喃喃道:“才半日不见,这会是在发什么疯?”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皇帝怎么会死?皇帝怎么会死?”

      “贺大哥你在骗我吧,我大哥身强体壮的,从小到大从未见他生过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寒霜一拍脑门,突然尖叫道:“我知道了,他是在骗我,他想让我回去,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骗局!”

      他去拉贺韫的手,“走,咱们现在就走,回京城去,咱们回京城去!”

      “公子!”

      贺韫别无他法,背起神志不清的他,牵了马,快马加鞭,狂奔小半月,终于回到京城。

      朝中已是翟太后一族把持朝政,小皇帝冲龄践位,瑞王谋逆被杀,端王一贬再贬,经过一场大清洗的京城,早已是面目全非,不似旧日。

      寒霜是翟氏心中的一根刺,没有立即铲除他,却并不是可以完全放宽心在京城随意游荡。

      他们没有进京,到了苻县帝陵,他们也只能远远看一眼,不能再靠近了。

      贺韫指了那座已生了些杂草的新坟,“他在那!”

      寒霜看不太清,远远瞧见个轮廓,看见大哥躺在豪华气派的帝陵里,旁边有人日夜守着他,为他诵经,黑黢黢的屋子常年亮着,昼夜都有人来来往往,大哥再不愁没有人陪他。

      他知道大哥虽然不与人亲近,但他其实很怕一个独处的。他的内心深处害怕被人抛弃,才会把自己伪装起来,让人误解着,疏远着,排斥着。

      “原来,这是给他修的。”

      他记不清大哥的面貌了,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没有剑拔弩张,却是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在大哥身边,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不太清醒的,总是把大哥当成二哥,就连大哥也把自己当成二哥,他们俩在深宫里,骗人骗己。大哥虽然做法偏激,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还是对他很好的。

      寒霜很笨,但他并不是不明是非,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还活着,知道大哥对他的执著,知道大哥对他默默付出那些事,知道大哥因几百年的执念从地狱中浴火重生,为爱而来,为他而生。

      大哥用自己的命换他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一半是黑铭告诉他的,一半是他自己亲眼看见的,大哥却是从来都不提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总是悄悄地对霜儿好,跟自个怄气似得,偏偏要当个坏人,明明他不是的。

      我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即使是他走错了路,误入了歧途,兜兜转转,他的初衷,仍旧是为了霜儿,为了总是误会他,甚至连话都不同他讲的霜儿。

      “哥哥,霜儿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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