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造反成功》大破楼兰

3、此间

　　雪停了，路似乎意外的好走，但车夫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生怕马车打滑惊着了里面的爷。

　　车水马龙、吆喝叫卖——汴京的朱雀一向不分春夏秋冬，十年如一日的热闹。
　　但春去秋来，总归有些差别——

　　“今年的乞丐也太多了……”何文新向外又扔了几个铜子，抖了抖快见底的袋子，眉毛皱成一团，抱怨道，“我零花钱都快扔没了。”

　　顾定安顺着车窗看了一眼：“大抵是从江南来的吧。”
　　运气好的混进了城苟活，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守城的将士一刀解脱，下辈子投个好胎。
　　顾定安看着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不看了不看了！看的难受！总归朝廷都不管的事，轮不到我。”何文新赌气似的一把放下了帘子，沉默半响，又打开帘子直接把钱袋扔了出去，“定安，要不咱们多少凑点吧。”

　　看顾定安愣住，何文新以为他不愿意，有些生气：“我都舍得我的零花钱了，怎么你还舍不得你定远候府那些家底么。”

　　“我只是没想到……”顾定安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何文新，话锋一转，“身上只有这么一张了，你拿去换些银子发了吧。”

　　何文新接过，看了一眼看着银票上的面额，语气微酸：“不愧是世子爷，真有钱。对了，你刚刚没想到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感叹满城商贾贵族，竟然不如一个虚度光阴的少年。
　　后面的话，顾定安终究没有说出口。

　　索性何文新没有深究，反而对于定远候府家底起了兴趣：“也不知道你跟我爹比到底谁有钱。”

　　顾定安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见没有回应，何文新自顾自地思索了一阵，下了定论：“应该还是我爹，毕竟他贪了一整座国库，你家不可能比国库钱还多吧？”

　　顾定安有些诧异：“原来你知道你爹是贪官啊！”
　　这么多年看何文新花钱花的心安理得的样子，他还以为何文新没有自觉呢。

　　何文新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这么多年你当我是傻么？就算小时候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说着，何文新突然抱怨道：“你说我爹贪那么银子干嘛呢？我跟他说过，那些银子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老人家去了还不得归我，我也用不着那么多……
　　你看着吧，我现在是拗不过他，等他老人家去了，我定要将他的家财散了个干净……
　　不，不行，家财散干净了我吃什么？嗯……要给自己留足银子再散……”

　　顾定安被何文新的话一噎：“何大人听了你这番话怕不是会打断你的腿。”

　　“我爹？大概会想把我塞回娘肚子里去。”何文新边说脑中边浮现他爹那张冲他生气、犹如阎王爷的脸，顿感到背后发冷，猛地摇了摇头，从座位底下拿出了一个食盒打开递给顾定安，“不提他了，刚刚让赵成去买的，到流连乡怕是要好一阵，你胃疼不经饿先垫些吧。”

　　顾定安心里一暖，盘子里摆的是城西边冯家铺的杂粮糕点，一看就是专门给他备着的。
　　何文新嫌弃糕点味干，从不吃这些。

　　见顾定安盯着食盒发呆，何文新道：“对了，那书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心中的暖意顿时被喂了狗，顾定安拿起一块糕点，“你觉得我会在吃东西的时候，看那种东西吗？”

　　“也是。”

　　过了朱雀街，向右就进了一条小巷子，叫甜罗巷，巷子里朱红酒绿、纸醉金迷，是达官贵人的销金窟。

　　马车在流连乡的门口刚刚停稳，何文新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催促：“快些，我带你见个姑娘。”

　　“急什么？”顾定安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才惊觉重点，“姑娘？来这不是给我赔罪的么？”

　　“……是给你赔罪的，但…但是……”何文新支支吾吾了半天没个所以然，干脆一把抢过了顾定安手中的糕点扔回盒里，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下车，“总！总之，给你见见！”

　　房间里，顾定安较有兴致的盯着何文新瞧。
　　见何文新脸色微红、坐立不安的模样，顾定安对何文新口中的“姑娘”充满了好奇，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何文新这般样子——
　　简直和府里那些小姑娘思春一模一样。
　　想到这，顾定安突然打了个哆嗦，何文新这憨货会动心？他还不如去期待石头开花。

　　这时，穿的花枝招展的赵妈妈推开了门，迎面而来一股子脂粉味。
　　只见赵妈妈笑得满脸褶子，赔了个不是：“对不住，何少爷再等等，香香姑娘正在沐浴更衣，一会便来。”

　　何文新面上失望，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定安等赵妈妈退下才迟疑的开口：“香香姑娘？何傻傻，你……”
　　见鬼，石头莫不是真开花了吧？

　　没有注意到哥们而语气中的迟疑，何文新有些激动向顾定安说道：“顾二！你等等一定要见见那姑娘！她和别人不一样，是个特别的姑娘！”

　　“……”顾定安看着何文新兴奋的表情，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担忧。

　　“嘎吱——”门又被推开，一群侍女端着盘子进来，原是点的菜到了。

　　看着何文新又一次失望的表情，顾定安心思一转，装作开玩笑的道：“喂，不是吧？何傻傻你来真的？”

　　何文新一愣，他自然听得懂顾定安话中的意思，脑中突然浮现了他第一次见那女子的场景，一模红影伴随着令人伤感的琴声，一抚袖，一下腰，带起了身上的铃铛——
　　“嘀当当，嘀当当，嘀哩当啷……”
　　真不真的他不知道，但在那一刻，他的心跳快了。
　　何文新心中一时理不明白，但何文新爱面子，不想在朋友承认对一个青楼女子有好感的事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才没有！我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却不知慌乱的神情早已出卖了他。

　　少年无心，一番话被推门而来的姑娘听了个正着。

　　何文新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的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眼睛看着来人再也离不开。

　　空气中阵阵海棠香气扑面而来，仿佛冲淡了不少这市井中的奢靡气。

　　顾定安寻声望去——
　　只见粉衣女子朱唇微钩，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般：“香香拜见两位公子，祝二位公子福如东海。”行礼间，腰肢起伏，仿若上好的美食，不由喉结微动。
　　随后掩面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顾定安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当真有那么一种人，不用说话也不用动，就站在那，也会让人美。
　　眼中惊艳一闪而过，顾定安扫了一眼已经傻掉的何文新，叹了声可惜——
　　以何文新的身份和这青楼女子在一起，注定是一条难走的路，只盼这呆子不要陷的太深才好。
　　“回神了。”一把拍上何文新的头，顾定安随意找位置坐了，较有兴致地看戏。

　　“啊？……啊！你快起来。”何文新连忙站起来去扶陈香香，“你…你别误会！我…刚刚是说…说…”
　　何文新磕磕巴巴许久，眼神慌张的四处张望，直到扫过桌上的菜肴，灵机一动，当即指着菜肴道：“菜！我是说菜新鲜！”

　　“咳！”顾定安第一次从自家死党身上看到了‘怂’为何物，着实呛了一下，见二人听动静一起望向他，不得不站起来，忍笑出言道：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我原来一直在思索什么样的人配的上这样的句子，直到遇上了姑娘……姑娘好样貌！在下顾定安，刚刚承姑娘吉言了。”

　　“早就听闻世子多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香香嫣然一笑，下跪行礼：“奴家参见世子爷。”

　　这是拐着弯骂他纨绔呢？
　　顾定安被刺的一愣，随即了然，刚刚他的话确有轻视陈香香以色事人之意，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陈香香不卑不亢，这份气节倒是不错，夏姐姐这是又捡到宝了。’顾定安心想，动作却不慢，顶着何文新埋怨的眼光扶陈香香起来，再说话时语气带了一丝欣赏：“陈姑娘快些起来，我和文新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既然和文新相交，那以后见我也不必行礼了。”

　　待陈香香起身，顾定安转身拿起酒杯倒满，冲陈香香一敬：“言语无状，自罚一杯，姑娘见谅。”
　　说罢，一饮而尽。

　　陈香香只觉这位世子意外的爽快，不似传闻的一般，微微躬身：“世子爷言重了。”

　　而何文新看着两人的互动冷了他，不耐烦的插话道：“你俩就别客套来客套去的了，琴师都来了，赶紧坐下听曲子吧！”

　　“说的也是。”顾定安赞同地找了座坐下，方道：“文新这人，心口不一，还望姑娘见谅。”

　　听了这话，陈香香道了声不敢。

　　何文新见顾定安这是在为他开脱，心道不愧是兄弟，冲顾定安挤眉弄眼，语气炫耀：“我可是提前三个月才约了夏姑娘，顾二，你有耳福了。”
　　说着招来一个丫鬟：“让夏姑娘上来吧。”

　　顾定安一愣，没想到何文新找的琴师，竟然是她。
　　接到何文新一脸“你懂的”的表情，顾定安方才明白今早何文新为什么要送他壮阳药了。
　　那日之后，“定远候世子追求青楼女子不成”的笑谈传遍大街小巷，人云亦云，但最后甚至传成了“顾世子痴心一人，除了夏姑娘再也不碰别的姑娘。”

　　“夏秋冬，拜见公子，拜见顾世子。”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跪地行礼的白衣女子，顾定安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去扶：“先生琴艺名满汴京，辛苦先生了。”

　　夏秋冬顺着力道起身，坐到了琴旁，又行一礼，这才指尖微动，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铮！”
　　一时间，人的心都跟着这琴弦颤了颤。

　　……

　　一曲凤求凰听的众人心猿意马，直至最后一个音符，才把众人拉回现实。

　　“啪啪啪！”何文新当即鼓掌称赞，“夏姑娘不愧是琴道第一人。”

　　“不敢当。”夏秋冬朝何文新微微躬身谢过，一双清冷的眸子转而看向顾定安，“公子以为如何？”

　　“夏姑娘的曲自然是好的。”见夏秋冬看向自己，顾定安一时笑得惑人，如同登徒子一般走上前去伸手示意，“不知先生愿意为我独奏一曲否？”

　　夏秋冬向上看去，顾定安的眸中分明没有半点情意。
　　没有理会顾定安的爪子，夏秋冬站了起来：“得世子爷相邀，是秋冬的荣幸，请。”

　　顾定安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顺着夏秋冬的指引走了出去。

　　……

　　何文新见两人离去，喃喃道：“他没看过，行吗？”

　　陈香香有些奇怪：“看什么？”

　　“啊…没什么…”何文新尴尬的摇了摇头，心道有“药”傍身，没看操作指南也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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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耽美，夏姐姐和顾定安之间不是爱情，请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