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约》苏印辙

2、远方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距离上次长城危机，已有三个春秋。

　　“玄策，明夜随我去长城。”
　　“我不回去。”
　　“怎么？怕见到他吗？”
　　“我去。”

　　三年来那伙马贼一直在重整旗鼓，预备再次入侵长城。新朝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前朝余孽兰陵王——蛰伏于荒漠的死神。然而死神也得把握机会，这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混入长城，刺杀帝王，完成使命。
　　男人带上面具，将长发束成一股，指腹摩挲着手中剑柄，“该回去了，兰陵王。”三年前的没做完的事，完成它罢了。

　　“长城！”兰陵王混在马贼的队伍中一步步逼近长城，面具下是一双拥有深紫色瞳孔的眼睛。
　　多久没回来了？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没有云的晴天，他还是孩子时，亲眼看到帝国的铁骑踏破了王都的城池。父母从塔楼一跃而下，留下他孤身一人，仇恨的种子也就此埋下。
　　“报告！马贼！马贼入侵！”
　　“队长！马贼已攻到城下！”
　　“他们在撞城门！”
　　“报！城门！城门失守了！”
　　怎么？三年了，长城守卫军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吗。兰陵王脱离马贼，快步潜入皇城。手中的剑在月光下倒映出他埋藏于面具下可怖的仇恨。
　　我回来了，兰陵。

　　“报告队长，发现可疑人物，正在向皇城高速移动，是否前去调查？”
　　“去吧，这里有我们。”
　　守约转过头，眉宇间透出些许锐气，目光还是三年前那般澄澈。

　　“一人敌一国，听起来多荒唐啊。”
　　一发子弹精准地打落头顶的灯笼，兰陵王停下脚步，面具下的目光追索子弹射出的方向，屋檐上的年轻人放下长枪，露出脸来。
　　是他？
　　师父，你见过我哥哥吗？哥哥跟我一样，有一对兽耳……一模一样的兽耳，温柔里……藏着杀机的双眼！
　　“兰陵王。”
　　“真幸运呵，还有人能认出我。”
　　“您的眼睛里藏着杀戮，您的剑锋在诉说着仇恨，”守约钩起嘴角，在准镜里看清男人的脸。“兰陵王殿下。”
　　“我想我可能逃不掉了，是吗？”
　　“子弹上膛的声音，是您死亡的前兆。”
　　上膛，瞄准。
　　兰陵王闭上眼，“你的子弹，可远比你守约。”
　　扣下扳机。

　　子弹“铛”的一声打在了金属上。半截碎镰飞到兰陵王眼前的地上。“玄策，你来了？”
　　“师父，我来晚了。”
　　“玄策？”守约喃喃道。“玄策？玄策！”
　　“你的子弹，也不能守约吗，哥哥？”生龙活虎的弟弟，朝思暮想的弟弟……
　　玄策默默地站到师父身侧，手中的锁链被攥得哗哗作响。
　　“玄策，你想回去吗？”兰陵王问。“那就跟他回去吧。让我看看，你会不会像在三年前一样，坐在地上哭鼻子。
　　“去吧，他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哥哥。
　　“玄策，对不起。
　　“你哥哥他一直在找你。
　　“我是高长恭！是兰陵王！是罪人！是前朝余孽！玄策……我骗了你……
　　“还有，别叫我师父，我没有弟子。”
　　长城内风沙骤起，跋扈的飞镰激起沙石，携带着少年的怒火。他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如何按捺住被欺骗、被再度抛弃的痛苦。
　　内心的嘶吼化作自由伸缩的飞镰，攻击！攻击！无论他怎样拼尽全力挥舞锁链，都无法命中——兰陵王的身影快到难以捕捉。
　　当暗紫色的影子陡然停下时，剑锋已牢牢架在少年的脖子上。男人放下长剑，将少年推向对面，“去吧。我把你，还给你哥哥了。”
　　疯狂自少年血红的双目中褪却，锁链松弛着坠地。
　　“谢谢你照顾玄策，你走吧，我不杀你。”
　　玄策眼睁睁目送着那苛刻陪伴自己三年的身影消失在风中，仿佛一去不返。

　　守卫军与马贼厮杀了一整夜。黎明降临时，长城的旗帜重新竖起。
　　“欺骗我……抛弃我……”少年喃喃自语。
　　“哥哥没有骗你，也没有抛弃你。他也一样。我们只是选择独自去面对恐惧。”
　　“你倒是懂他。”
　　“想知道为什么吗，玄策？”
　　太阳逐渐升起，男孩们的双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都有着自己要守护的故乡。”

作者有话说

　　这次他被哥哥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