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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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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中皇城里。
辉煌的宫殿中央一名身着玄色龙袍头戴金冠的男子开口叫住了正准备和众内阁大臣一同离开的敬国公。
“殷卿请留步。”
殷广元离开的脚步顿时一停,他不明所以转了回来,只见坐于高位上的男子正懒懒把玩着手上的折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着。
他有一张俊美的面容能够魅惑天下女子,但又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手段。
“陛下,可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殷广元拱手作揖,将君臣之礼尽数周全了去。
只是心中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殷卿整日都在宫里,想必还不知道今日京城里发生了怎样的趣事吧?”秦朝懒懒扫了台阶下方的殷广元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他将手里的折子精准一扔——
‘啪’地一下就打落在了敬国公的身上发出清脆一声响,紧接着,第二本第三本折子接踵而来全数精准落在了殷广元的身上,男子含怒地声音自上方传来,君王的威压在顷刻间就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好好看看今天参你的折子究竟有多少,你敬国公府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殷广元根本来不及细想,整个人本能就往地上一跪上身完完全全伏了下去,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捡起了掉落在他周围的折子打开看了看。
一本,两本,虽然奏折里所给出的信息有限大多都是参他的话,但不难读出今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纵子行凶’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龙椅上这位觉得敬国公府已经被权势迷了眼,目中无人到在天子脚下随意欺凌百姓的地步。
这才是大忌。
殷广元将身子伏得更低了:“老臣有罪,老臣教子无方,只是事情的经过还得等臣回去细细盘问那个逆子才是。”
“哦?”秦朝从桌案后起身,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了下来站在殷广元的身前停下,他低头看着这位跪伏在地的当朝重臣,“这么说,你是觉得这些折子里说的事情言过其实,其实是另有隐情的?”
“是,”殷广元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上,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臣相信殷胜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事出有因。我殷家世代忠良,此等荣耀全是陛下与先皇授予的,臣不允许也绝不会辱没了这等荣耀让陛下失望。”
他并不否认这些奏折里提起的事情,放火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但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品行他简直太清楚了,殷胜性子桀骜张扬是不错,但却不会无故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定是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才会这样。
思及至此,殷广元再次开口:“还望陛下能够允许老臣回去,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再来告罪。”
殷广元的态度让秦朝只觉得有趣极了。
满朝文武如雪花般的弹劾奏折被送到了他的案前,可殷广元却如此镇定而又隐晦的告诉自己:这事,我不认。
有趣,着实有趣,弄得他也开始对这件事情好奇了起来。
秦朝一挥衣袖转身朝离去,只留下轻飘飘两个字在大殿中回荡着:“准了!”
殷广元离开玄武门之后就直接上了马车朝着府上赶去,只是他一进门尚未来得及发火就看到了殷胜直挺挺跪在大堂门口,这样的角度正对着进来的大门一眼就能望见。
同样的,殷胜也能一眼望见父亲已经回来了。
不等殷广元开口,殷胜就已经先一步朝着地面上重重磕了下去。这一下力道不小,在安静的夜里能够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可以预见的是殷胜的额头此刻肯定已经磕破了。
殷广元的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真不愧是他的亲儿子啊!
殷胜冷静的声音在这空旷地大堂大声响起:“爹,孩儿不孝,今日不仅放火还把人打成了重伤。”
——我不仅一把火把人家家里烧了,我还把差点人打残了。
“想必明日爹爹上朝就会被陛下责难,那些吹毛求疵的言官们也定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打击我们敬国公府,不过孩儿相信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定然不会过于苛责。”
——我什么都清楚,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就是留下的烂摊子有点大,需要你这个做老子的费点心收拾收拾。当然,我们殷家为国家做了这么的贡献有功勋在身想必当今陛下看在这些功绩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过分苛责功臣。
总结来说就是:有恃无恐。
殷广元深吸一口气,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生气,他是一点没有看出自己这个小儿子对自己犯下的事情有任何的悔过之心。这一幕看得侯在一旁的杨帆心惊胆战的,父子两个都是硬脾气,老牛碰小牛最终吃亏的肯定还是小牛。
果不其然,殷广元听了儿子的这些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伸出右手朝着杨帆的方向虚空一握沉声道:“杨帆,上家法。”
不打不成才,敬国公这个称号是殷家祖上从战场上拼杀用战功得来的,是以殷家也十分尚武,殷胜从小到大没有少被鞭子抽过。
“国公爷!”
“爹!”
杨帆和殷胜同时出声,一个不想看小主人挨罚,一个是压根不想挨罚。
两人之间隔空交换了一下眼神,殷胜急道:“罚我这事不用急于一时,爹您还是先去后院看看阿姐吧,我将阿姐从赵府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还吊着了!”
殷广元的注意力全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在听见小儿子嘴里‘阿姐’那个称呼之后他的瞳孔都跟着猛地一缩,正如殷胜所预料的那样他再也没有心思去追究对方今日犯下的大错了。
他迈开步子,径直就朝着殷胜口中的‘后院’方向走去。
待到殷广元彻底走远之后殷胜才龇牙咧嘴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然后喃喃着说完了后半句没说完的话:“不过还好,大夫说现在已经安全了。”
…………
殷秋的回归让殷广元这个做父亲老泪纵横,尤其是看到殷秋在病在床榻上虚弱的样子又在殷胜的口中得知女儿竟然在赵家受了那样欺辱之后,他勃然大怒。
“赵彬这厮,竟然敢这样对秋儿,当真是死不足惜!”
“就是嘛!”
“爹你说我这事做没做错?”
殷胜附和着:“得亏了大哥不在京城,不然的话此刻恐怕是提着剑跑去赵府将人给劈了!”
“你没错,你做得很好。”殷广元难得夸奖了他一回。
父子两同仇敌忾在放火打人这件事情上立场很快达成了一致——只恨没有多打两下!
而已经苏醒过来的殷秋则是靠在床头安静地观察着这父子两个,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羡慕。
原来殷秋在家里这么受宠爱啊。
她抿了抿唇,心中一时复杂万分。
真正的殷秋恐怕到死也不清楚自己的家里人是这么疼爱自己的吧?
即使是莫名穿书进来的她也不曾知晓,如果不是书里原本对于角色的桎梏被她忽然挣脱恐怕她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只会跟随着原本的剧情一遍又一遍扮演着这个苦情女配,直至消散。
谁也不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殷秋,她只是和这个女配同名同姓,从遥远的现代社会穿书进来的一个普通人而已。而在原本的剧情里殷秋这个被降智过的苦情女配自始至终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赵府那一亩三分地,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寒,更别说和家人的接触。
‘家人’这个词语只存在于女配的大脑里有个模糊而又简单的记忆罢了。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为真正的殷秋叹了口气。
她轻叹的这一口气让正在交流的父子两立刻停止了交流,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
一个连忙叫大夫,一个立马凑过来嘘寒问暖。
“怎么了秋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痛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和家里联系甚至连书信都不来一封,可一回来就给家里带来这么大而麻烦。”饶是脸皮向来很厚的殷秋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了。
常年不跟家里联系,一回家还带了个烂摊子,这搁谁身上都不好意思——尽管不愿跟家里联系是原主自己的意思。
但现在她就是原主。
她一说完,一张温暖的大手就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殷广元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爹爹知道你只是被赵彬那畜生给蒙骗迷了心窍,毕竟我们秋儿是如此的天真善良,大方漂亮。”
殷秋:呃…………
殷家的男人们对殷秋还真是自带滤镜呢。
可这年头,天真善良可不是什么好词。
尤其是在这吃女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里。
在确认殷秋已无大碍之后两父子没有在房中久留,毕竟夜已经深了,病人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虽说殷广元觉得小儿子这事做得实在是痛快没有任何毛病,但也不能逃避他将要受到朝臣弹劾的事实。因为这个事情他一夜未眠,早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想着一会在朝堂上该要如何回应百官的质疑,可不曾想是白忙一场。
——宫里的公公遣人来信,今日不朝。
这让那些蓄势待发想要对敬国公发难的人着实失望,但也毫无办法。
他们想要打听打听今日不朝的原因但却被总管太监一句话堵了回来:“不朝就是不朝,陛下的脾性诸位大人应该比咱家清楚。”
秦朝阴晴不定,性格古怪,手段也是相当的狠辣,做事全凭心情。
想到这里百官打了个寒颤便不再追问了,纷纷在玄武门前散去。
而此刻,罢朝不上的秦朝正穿着一身蓝衫穿梭在街中闹市,他行走的速度极快,在这拥挤而人群中身后的小厮追起来有些吃力。
昨日殷胜放火烧府的事情已经迅速在京中传遍,此刻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秦朝一路过来倒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不过大部分都是指责殷秋不是的罢了。
走了没多久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在一处茶铺坐下,只是刚刚坐下就听隔壁桌有个书生又再说起此事,秦朝回头一看,只见愿意听着书生说的人还不少,不过全是男人罢了。
有人甚至特地带着茶点坐到这桌来了。
他坐在一旁默默听了两嘴,忽然插口道:“那以足下之见,此事国公府和赵家到底孰是孰非呢?”
“谁是谁非这事不好评价,但女子竟然敢唆使家中胞弟将丈夫打成重伤?”书生表情夸张,脸上全是不赞同之色,“这样的女人生下来简直是祸害,不仅害了丈夫还连累娘家,真是祸害哟!”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只有秦朝……他虚了虚眸子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脸上是难以捉摸的笑:“那依足下所言国公府的小姐受了委屈应是默默咽下,死在夫家才好?”
“诶!正是!”书生一点未曾察觉秦朝的表情有什么不对,他一挥衣袖朝着桌旁围观的众人道:“女子嘛,嫁过去总得多忍让些,但公子你说死不死的未免也太严重了些吧?”
“夫妻之间,哪有这么严重啊!”
“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