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我看到了》祈望

4、第 4 章

　　中考临近，姜风意这两天总喜欢拿我打趣，说我头发虽然看着少但脑子里有核，考试也可能是个强劲对手。许稚一听这难得的共同话题一时有了兴致，使劲儿跟着他诋毁我且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俩人一唱一和不停拿我跟达尔文作比。而陆一行的学业也终于走到尽头，陆爸是个特别开明的人，老刘苦口婆心劝说时陆爸摆了摆手表示并不想听

　　“九年义务教育，他完成了我也完成了，我儿子就是条活泥鳅，你们这儿关不住他。”

　　为了避免升学率被零分卷子拉低，陆一行在最后几天离开了学校。走的那天约我去学校那条石子路上，他站在路边背对着我，那会儿我也是个沉浸在偶像剧里的小女生，抬头看看月亮感觉月亮都在为我们惋惜，对着这不算高挑的背影硬生生挤出来两滴眼泪，俩人在晚风里站了好久，本着把中二少年的浪漫贯彻到底的原则他转过身来把我搂进怀里说
　　“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吃辣，别熬夜。”

　　别提我当时多难过了，颤颤悠悠抬手揽上他肩膀，恋爱两年都没有扯过手的我们拥抱起来多少有些生疏，陆一行说完后倍儿潇洒松手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出了校门

　　许稚他们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宋扬乐得跟个哈巴狗似得

　　“诶，商量好以后怎么跟陆一横联系了吗？失足少女？”

　　“他叫陆一行，长歌行的行，你别贱。 ”

　　“行行行，陆一行，你最行，撩妹甩手第一名。”

　　我甩着鼻涕泡看着他气沉丹田卯足了劲儿大声骂出口

　　“滚啊，狗尾巴花！”

　　那会儿别看我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却一直在盼着一场大雨，总觉得这样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骂完宋扬之后都不忘仰首45度看着天空来给这段恋爱一个最完美的结束。

　　许稚眼睛贼，尤其碰上班长的时候，简直就是姜风意雷达器，本来准备抱我的手现在直直指着门口，原本好看的柳叶眉就快飞出了额头

　　“我靠，江南江南，你看你看，打起来了！”

　　顺着看过去，校门口昏暗灯光下两个人影扭打起来，陆一行因为要离校穿了自己的衣服，红色外套格外显眼，许稚扯着宋扬，宋扬扯着我，我想回头扯沈宛的时候才发现她一直都没来

　　“大哥，沈宛呢？”

　　宋扬急着跟上许稚步伐也顾不上别的

　　“忘叫她了，赶紧走吧，一会许稚发飙了。”

　　许稚跑在最前面还不忘回头瞪我一眼

　　“我跟你说江南，我家班长要是被打伤了一点，夫债前妻偿。”

　　我在后面顶着双哭红的眼睛翻脸不认人

　　“我俩现在都没关系了..”

　　宋扬回头看我那表情就跟看到了潘金莲似的，连连摇头，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赶到的时候那边俩人已经被拉开了，姜风意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架在怀里不住挣扎，嘴里不停吼着

　　“放开我，别多管闲事，陆一行你有种拐我妹妹你有种认啊！”

　　陆一行被门卫大爷关进保安室里隔着玻璃破口大骂

　　“我可去你的，你那妹妹怎么那么金贵，我拐她什么了？是她厚着脸皮非跟着我。”

　　俩人这么一来一回骂个不停，宋扬脑子灵，伸手一左一右把我和许稚拉进怀里努了努嘴

　　“走吧，这事儿断不干净，姜梦舟要跟陆一行那小子私奔。”

　　“私你个头啊，老娘刚跟陆一行分手。”

　　许稚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把我头

　　“分你个头啊，一看就是姜梦舟一厢情愿，可怜了我家班长了。”

　　三个人躲一边窃窃私语正商量着走还是不走时那边拉架的男生率先甩了手，离老远他说

　　“同学，我还有点事，既然你们都认识我就先走了。”

　　估计是怕我们也不管，那男的走的极快，擦身而过时隐约嗅到了一股清凉的皂角味，许稚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姜风意，嘴上随口应付道

　　“今晚谢谢你啊，这儿交给我们就行了”

　　她急着看班长伤势也顾不上别的，那男生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身上有种不合时宜的温柔。许稚抬手拍了把我肩膀我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分手的前男友还在保卫室里没出来，匆忙道声谢也不抬头看他，急急忙忙跑到保卫室门口看陆一行那满脸淤青叹口气，劝说好一阵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再回头寻那人时就剩个背影了，宋扬察觉到了这小心思，一边忙着跟保卫大爷赔不是一边把我头拧过去

　　“别看了，再好看也是一花瓶。”

　　本就单纯觉得好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免有些不服，冷哼了声

　　“怎么说人也算得上花瓶，不像您...”

　　许稚在一旁看着我们架势不对连忙吭声示意，面上却端得一副端庄模样在姜风意旁边嘘寒问暖。陆一行被放出来后也没再吵嚷，俩人坐在保安室门口台阶上沉默好一会儿，还是陆一行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姜梦舟她就是一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妹妹什么样，我拦了，没用。”

　　姜风意冷哼一声，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

　　“小舟不服管，我本以为你走了她就能安分下来，谁成想留了张纸条就跑了，她现在下落不明，你要知道她在哪麻烦你告诉我。”

　　陆一行从兜里翻出根烟给自己点上，一股烟草味再次席进鼻腔里，我突然想念起了刚才擦身而过的皂角，是薰衣草味道的，在那个高高的男生身上有股自己喜欢的味道。

　　“我也没她下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打算的，就说要跟我走然后我也找不到她了，丢是丢不了，我现在比你还闹心，姜梦舟要真跟我走了，那这一辈子我都得对她负责，江南那儿我都忍痛割爱了，又给自己揽这么一出。”

　　宋扬这人永远比身边人清醒，在旁边抱着自己身子故意抖几下，小声吐槽

　　“电视剧还没演完呢？还忍痛割爱...啧啧啧”

　　我不想理他，他倒越来越来劲儿，小声念叨起了刚才那段顺口溜

　　“陆一行，你最行，撩人甩手第一名，陆一行，你最行，撇清责任第一名...”

　　许稚隔着我扔了个眼刀过去，我们坐在他俩对面的花坛边无声较量也无心再细听怎么回事，只记得姜风意末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

　　“从小家里没大人，我也顾不上管她，也许去哪都一样，如果她铁了心跟你我拦不住，所以只能麻烦你多跟我联系，不用太详细，只要告诉我在哪里就好了，以后有了钱我就过去接她回家。”

　　这一番话给许稚听得直冒星星，掐着我手背的肉咬嘴直跺脚，她说

　　“老娘果然没看错，我以后要跟他埋在一起。”

　　斗牛犬思路果然不同凡人，跳过了结婚生子一步到位，宋扬嘴贱手也欠，抓了把花坛里的泥扔到许稚脚底下

　　“得了吧，人以后要跟他妹妹过一辈子，谁理你啊。”

　　做人嘛，就是该看清时事，我夹在中间偷偷摸摸脱手起身准备离开以防这场战争波及到自己，准备溜走时陆一行在后面叫住了我。

　　“江南，以后找对象可不能找比我差的，要不白疼你了。”

　　我的生理盐水已经用完了，这会儿怎么也挤不出眼泪配合偶像剧，正犹豫要不要回头就被许稚一把拉进怀里强行拉走，姜风意走在前面，宋扬许稚在后面隔着我打得欢快，走了几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头跟陆一行好好告个别

　　“你也是。”

　　那会儿我很怕分别，总以为青春会随着分别而散场，当晚回去赶晚自习时看到了走廊里的通报栏，许稚和陆一行两个人的名字异常醒目，不由得怀念起了两年前的我们。

　　那天一早我还沉浸在怡然自乐的桃花源美梦里，正准备和陶渊明离开时隐约听到陆一行嘶哑的声音

　　“喂！我喜欢你！喂！...”

　　闹铃适时响起，烦躁之外又为刚才的梦感到羞耻，我江南好歹也算正儿八经一三好学生，怎么会做这种春梦，不像话，着实不像话。正反思着，沈宛就急匆匆闯进我们宿舍，脚上不知道穿错了谁的拖鞋，一只红色毛拖一只黑色人字，大拇脚指跟其他几只挤在鞋板外，还没等我笑就被她揪到了窗户那儿，舍友们陆续也都醒了过来跟着凑了过去，沈宛打开窗子指着楼下那个拿着白色吉他的男孩感慨道

　　“江南，陆一横真的好浪漫啊。”

　　十几岁的我们被偶像剧言情小说荼毒，总是喜欢那些满是光芒的桥段而无视拙劣打光下平凡至极的自己。

　　陆一行抱把吉他站在楼下，蓝白校服松垮系在腰上，从五楼看下去看不清神情，只是阳光把他影子拉的老长，自然投影在我脑中蒙上一层名为玛丽苏的滤镜，他抬起头看我

　　“喂，你听好了。”

　　周围几个熟悉面孔围在一旁嬉笑起哄，隐约听到的几声嫂子大大满足了我年少时那点虚荣心，陆一行侧过头去说了什么，几个人表情更是明朗，互相推搡着大步离去。

　　待人都离去，他垂手拨弄下琴弦，干脆音节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少年舒缓嗓音，五音不全的唱腔温柔了薄雾下无处安放的悸动

　　“在躲过雨的香樟树下等你，
　　在天桥上的转角擦肩而遇，
　　制造每个邂逅的缘分累积，
　　终于可以牵你的手保护你。

　　....

　　想牵手 想拥抱想爱你，
　　天崩地裂也要在一起。”

　　由于老刘的突然登场，结尾几个字就像赶集一样挤到一起，陆一行紧赶慢赶结束了这场罗曼蒂克的表演秀便乖巧站在一旁等着挨训，放下吉他时还不忘朝楼上补一句

　　“喂！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认真的。”

　　我连忙躲到窗帘后面不敢见人，舍友们拉着沈宛在一旁添油加醋编造着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老刘在下面抡圆胳膊凭空画了个大圈声嘶力竭喊我们都赶紧收拾收拾滚去上课，这喧闹又空荡的气氛总觉得少了什么，直到沈宛顶个鸡窝头起来我才明白到底缺的是哪尊大佛，她骂骂咧咧一步比一步沉重地抄起暖水壶冲到窗台扔了下去，一帮人十几只手都没捂住那张嘴

　　“哪个缺心眼儿的大早上不睡觉！你不睡姑奶奶还睡呢！ 大早上比老刘还精神，你有能耐你跟他比谁秃去啊！ 吃鸡血了？真这么有活力葫芦娃他爷爷等着你救呢，别他妈...”

　　早上有点凉，许稚探头出去闭着眼睛骂了一会才逐渐清醒睁开了宝贵的眼睛，楼下陆一行半个身子靠在篮球杆上招了招手丝毫不见悔意地道声歉，老刘回头狠踹了脚让他安生站着随后指向我们宿舍大吼了声

　　“滚下来！”

　　于是在那个美好的早晨，陆一行、许稚这两个人名被一笔一划写在通报栏里，老刘特意吩咐过 他俩不毕业不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