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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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昭一直都知道他的感情是如此偏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想要的就抢过来，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与这种类型的人在一起很难说究竟是好或坏，但好在她一向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熟悉彼此。
看着鬼前所未有的彷徨无措，越昭心里也不好受，她了解那些往事，知道第一次背叛已经对他造成伤害，如今这第二次怕是要逼疯他了。
事实摆在眼前，一切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越昭有心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怕说了他也听不进去，又怕说到哪些不愿意听的让他更加自我厌弃。于是她只能一遍一遍重复“我还在，我不会走，不会背叛你。”
鬼将自己蜷缩进对方怀里汲取温度，他的心是冷的，身上流的尽是些污糟的血，怎么也暖不起来。他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是吸血鬼，所以他渴求的人才对他避而远之。
倘若他不是吸血鬼呢？
他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你的身份只是原因之一，”越昭手指划过额角，顺了顺他的头发，“最主要的还是你的性子吧。话说，你真不考虑改改吗？”
鬼没有答话，不管越昭怎么逗他都不肯再开口，这下越昭犯了难，他现在这个状况怎么看都不正常，不把心中郁气发泄出来还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呢。
美人在怀，越昭突然福至心灵想要细数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小美人，你还记不记得一百多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哇，那个时候你的脾气可比现在差多了，当时我们还有沟通障碍，你一定不知道我用我那边的语言吹捧你的美貌多少次。”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记不清你的脸，大概是看了太多漂亮的脸所以记不住吧，但后来恰恰是你的性子让我记住你的。那时候我就想，好看的人脾气不好又怎么了，就凭这张脸我也乐意纵着。”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有些幼稚，忍不住去亲亲他的额头。
“第一次和你去堆的雪人我还记得，那个丑不拉几的雪堆我可以笑三十年。噗别气别气，等以后我带你回去，想堆雪人了就带你去问道峰，那里的雪可比人间的好看多了。”
“想要看烟火也可以，常世的上元节也很有趣，你若是想的话也可以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提一盏灯，从弯弯曲曲的山道一路走到桥头，在晃悠去到寺庙里问签祈福，肚子饿了还能买两块年糕吃……”
现在外面的形势应该非常紧张吧，自己却在这里大谈特谈日后的事。越昭轻轻嗤了一声，又继续说。
“等回去了，我先带你去拜见师父，再将师弟师妹们介绍给你。你不用担心跟他们处不好，老二和三三四四性子都很好，你长得好，辈分又比他们高，放宽心，断不会让你被欺负了的。”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有过去对他的印象，也有对将来的计划，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她咽了口口水，低头看他，“听了那么多，有感觉舒心一点吗？”
如果他想要安全感，那她就给他说未来有他的计划；如果他想要占有全部的爱，那她就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鬼缩在越昭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那双深沉的黑色眼睛里不再有彷徨惊惧，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别样的疯狂。
正当越昭以为她说的话没有起作用时，鬼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他终于出声，语气低沉的请求：“你总说要我别造太多杀孽，那你看着我吧，只要你看着我，我就不杀了……”
霎时间，越昭僵住了，这哪是没起作用啊，这分明是作用太大了吧！看把孩子给逼的！
对方久久没有应答，鬼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他攥紧了越昭的长发：“你说过的，不会不要我的……”
他抱紧她，如同握住下落时的绳索，攀附水中的浮木，攥紧寒冬里的热源。他握在手中的东西本来就少之又少，如今更是可怜的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个。
这人活了几百载岁月，几时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看到他泛红的眼角，越昭心尖一颤。她抿了抿唇，沉思片刻后说：“你的生命没有尽头，而元婴修士寿数最多一千五百年，换言之我总有一天会死，也很可能根本活不了一千多年那么久。就算此时能陪着你或许有一天也会离开，这谁也说不准。就算这样，你还是执意要绑死在我这条船上吗？”
她不希望鬼在这种状态下轻率的做出决定，“你现在思绪混乱，等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不！”鬼急切地打断她，这下他看起来真的要哭了，“只有你了，我只要你！”
越昭注视他半晌，终是答应：“好，那么如你所愿。”
她扶正对方的额头，咬破指尖逼出精血，却在触到他天灵盖时又迟疑了。她屈起手指，“不，你还是再想想……”
鬼一把抓住她的手，按着指腹往自己额头上戳，嘶哑声线似魅似惑，“我想好了，做你想做的。”
“如果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那你一定会怪我。”
从血液接触到他的皮肤那刻起就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越昭微蹙着眉，仔细在那块皮肤上勾画出纹路。最后一笔勾画完毕，越昭看到了空虚的黑暗，颤抖的内心，以及他破碎不堪的神魂。
这是一个新的链接，不仅是她，鬼也突然看到了绚烂耀眼的生命火光，和喷薄而出的情感世界。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越昭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了为什么她会说自己一定会怪她。
因为她在那个机缘巧合之下结成的灵契之上，又多加了一重契约——命契。如果说灵契是双向契约，那么命契就是单向的，越昭用以她为主导的命契将两人绑在一起，双重契约下从此二人同生共死，至死方休。
像他这么惜命的人，越昭竟然瞒着他搞了这么大动作，难怪会说自己一定会怪她。
越昭显然小看了她的分量，鬼一直觉得这人世间无趣之极，在遭到背叛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曾数次陷入思维误区，不想待在这毫无留恋的人间，但最终是越昭将他拉了回来。
他也想去看花灯、堆雪人，想提一盏灯漫步在山间曲径，想去看世间种种奇绝瑰丽，想要余生身边都有她。
他突然觉得，不死不休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了。
鬼于是展露了昨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昂头亲吻在她的嘴角。
越昭心下松了一口，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宽恕了。他现在的精神状况着实令人担忧，连神魂都破碎了不少，越昭担心他一想不开就做傻事，那么结下两人共命的契约多少能让他多些顾忌吧。同时她也有自己的顾虑，既然已经认定这个人了，那么就要为之谋划。她从不让自己吃亏，所以绝不许她的伴侣在招惹她之后有背弃的可能，眼下这个时刻，命契是最好的选择了。
越昭现出妖相，用毒牙刺破吸血鬼的颈间动脉，片刻后，那里缓缓浮现一个鸡蛋大小的赤红色繁复花纹。
命契结成以后，会在双方的身上刻下相同的印记，这些印记可以自行种下，也可以等待一段时日后自然长出 。越昭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她现在就将印记种在他的脖子，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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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他的精神状况，越昭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到宫里去，她隐隐有种预感，一切即将了结。
鬼却不许她跟着，这个人多好啊，无论何时都念着他。他其实想过自己去解决所有问题的，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反正越昭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他也不再存有留恋，但突如其来的命契让他不得不重新安排一切。
虽然知道自己暂时将他拉回来了，但崩溃的神魂依旧让他处在悬崖边上，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了。越昭试图和他撒娇，抓住对方手腕晃啊晃的，“你带我去吧，我很担心你啊。”
大抵是她撒娇的功夫不到家，鬼坚定地摇头没有妥协，“不，你在地宫等我回来。”他装作平常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他的真实情绪瞒不过链接的主导者，但他想演越昭就陪着他演。她点点头，把话题扯到前几天开炼的法器，“但是还差最后一个步骤，要不你再等等？”
“等不了呵……”他摇头，“大臣们都在御殿里等着我呢。”
越昭觉得金圣烈和李允应该不会选择在人群聚集的御殿动手，就说：“那等我这边搞定了就去宫里找你，在我赶到之前，你一定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好不好？”她强调了两个一定。
鬼说好。
越昭于是放他离开。接着她急忙回到密室，将剩下的炼器材料一股脑全都加进面前悬浮的灵力光团之中，并燃起灵火迅速炼化。同时炼化众多材料有些困难，她的灵气很快枯竭，但现在可用的时间太少，越昭直接吞下半瓶补气丹，又将灵火续上。
这一折腾又耗费了不少时辰。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越昭顾不得刚从灵火中脱离的法器有多烫，直接就上手抓了过来。她现在心焦得很，因为在炼器途中，身上的业火纹骤然发烫，明明之前已经消停了一段时日，现在突然又起了变化，怎能不让她着急。忙扯开衣服一看，红到近乎发紫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可见短短几个时辰御殿那边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哗啦啦坠下的雨点企图冲刷一切不为人知的罪恶。
寂静的大殿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大臣宫女侍卫们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能弥散。鬼坐在大殿之上的王座，低垂着头，神色萎靡。他刚刚喝退了前来的崔领相，此时依旧愤怒、茫然。
越昭悄无声息来到大殿，走近他的身旁，看着他精致的脸溅上了血迹，平时虽然也经常不好好穿衣服，但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凌乱不整。她叹了一口气，坐到鬼旁边，抬手一掰，精神萎靡隐隐有些崩溃的美人就倒进了她的怀里。
不知道那些大臣又说了什么，才好了一点的人又被折腾成这副模样。
鬼靠在越昭的颈侧，闻着她诱人甜美的香气，却生不出品尝的念头。他此刻有些累了，只想小睡一会儿。
越昭抱着他，轻抚他被鲜血浸染的发丝。此刻美人在怀，她也生不起平日里的风月念头，只一遍又一遍抚过他的脊背，不知疲倦。她低头轻吻美人的额头，继而叩开灵府，安抚他快要崩溃的神魂。
她启唇浅浅哼出歌谣，没有词句，只有简单明快的语调。她一边哼唱，一边抚摸过鬼的发丝脸颊后颈，含在唇齿间的语调是说不出的缱绻呢喃。鬼窝在越昭怀里闭眼休憩，竟有几分和谐安宁。
“我有听你的话，本来我不想动手的，但是耳边一直有小虫子嗡嗡嗡的吵，我只是打了几只虫子，他们就都死了……”他难得对越昭示弱，蹭了蹭她的颈侧，语气森然，“我还是想把他们都杀了，宫里的，都城的……所有人。”
越昭反蹭回去，心想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微微叹气，说：“我不能过多干涉人间因果，这有碍于我的修行，但若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会帮你的。”她伸出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一只素净的缠丝银镯掉在她的手心，正是炼制了好几天的那只。
越昭牵起鬼的手给他戴上，尺寸正好合适，银圈圈在骨感分明的手腕上，真有几分惑人。
鬼抬眼看了看，赞了一句好看。他收回一只手，解开了两颗越昭领口的盘扣，贴上了她的颈侧。
越昭今晚称得上对他的纵容了，以往不论何时，她都不准他咬脖子，但今晚却默许了他的行为，甚至捏着他的后颈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鬼支出獠牙咬破了她的皮肤，带有灵力的血滚入食道，恰到好处缓解了身体的燥热。鬼咬的不重，越昭就没感觉吸血过程有多难受，便放任他吸了一会儿后才捏捏后颈让他松嘴。
鬼满足了，松嘴后又舔了舔伤口溢出的血液。吃饱喝足的男人浑身舒坦了，他动了动，滑到越昭的腿上躺好。王座对于身高腿长的成年男子来说确实是小了些，并不适合睡觉，但鬼也并不在意，就着小小一方王座，抱着越昭的腰，沉浸在她的气息里就睡去了。
越昭摸摸他的脸，还是一样的凉。再拍拍他的背，像在哄孩子睡觉。
她又哼起了歌谣，在寂静森然的夜里安抚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