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遡游之川》屿白

2、第二章

　　一弯新月挂在澄澈的夜空中，夜里的皇宫显得神秘而安静。

　　月黑风高夜真的是非常适合干坏事的时间了。

　　越昭站在一座高塔上，并指抵上眉心，神识扩散开渐渐覆盖整座宫殿。

　　她记得人间宫殿的修建是有规律章法的，王位坐北朝南，主殿居于中央，六宫形合抱之势拱卫主殿。不知道这个国家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有无相似之处，姑且探查一番好了。

　　片刻后越昭神识收拢，睁开眼睛，看向下方一所灯火通明的宫殿。她体内灵力涌动，周身泛起涟漪，随后缓缓消失不见。

　　宫殿中很安静，只有一个青年男子在提笔书写。看他的穿着及气度，不难猜测男子就是这个国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贞显世子。

　　此时他应是处理政务完毕，正在书写其他东西。他写得很认真，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俊雅的侧脸上，给这个儒雅的男人镀上了一层暖光。他写到会心处，不由轻轻一笑。

　　陡然间，一阵狂风破开殿门，烛火应声熄灭，身穿黑衣的男人闪身进入，一把抓住贞显世子的衣襟将人掀翻在地。

　　男人的速度太快，世子猝不及防，被狠狠摔在地上。他拿起那本书写完毕的书册，不疾不徐地翻开，点出了几个名字后猛的合上书册，开口，“说吧，他们和能杀死我的秘策有什么关联？”

　　贞显世子支起身子急促地呼吸缓解疼痛，闻言冷笑，“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男人缓缓走下台阶，蹲在他身前，满不在意，“那就全部杀掉好了。名字在上面的人，还有你。”

　　男人站起身，对殿外守候的宫侍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把世子身边的那个人抓来。”

　　宫侍躬身行礼，对他十分恭敬:“是的，鬼大人。”

　　被称作鬼的男人冷冷地看着贞显世子，只觉得那个人脸上的不甘、愤怒以及仇恨，看起来都令他不顺心极了。

　　鬼冷笑一声，抬手伸向了世子的脖子。

　　越昭赶到时正碰上鬼要对贞显世子动手，她急忙抬手化出一方屏障护在世子身前，把鬼的攻势挡了下来。

　　鬼眉头一皱，看向殿外的女人。是之前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位，对方穿着披风遮住了脸，但他记得她的气息。

　　先是阻拦他杀掉海瑞，现在又是从他手上救下世子，这还是百年来第一个敢和他对着干的人。鬼对她有了些兴趣。

　　发觉在殿内行凶的男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越昭挑了挑眉，抬手将世子身前的屏障补成结界。然后收回手，静静站着等待鬼的动作。

　　鬼眼里的兴味更浓郁了，因为越昭表现的态度过于坦荡自然，她的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来呀，放马过来。”

　　他舔了舔唇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她的血液，那一定十分甜美。

　　初次交手，两人都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渐渐试探出一些底细后，双方下手都狠了些。鬼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很大，但在修炼三百年的越昭眼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再一次将鬼的手臂打回去，两人都不约而同后退了几步选择暂时休战。

　　越昭按住胸口，抑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她之前受了伤，伤势虽然不重却犹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根除，倒退到结丹后期的修为还是有些不够用，堪堪能和鬼打个平手，形势有些不妙。

　　越昭这边思绪纷繁，一时间竟没注意到鬼的眼睛变成了暗沉的红。他紧了紧獠牙，感觉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更浓郁了，那股香味从那个女人皮肤下的血管溢出来，时刻诱惑着他。

　　但是不行。鬼深吸一口气，这个女人很难对付，强行动手只会得不偿失。

　　等到发麻的手臂恢复知觉，鬼笑了笑，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无尽的魅惑，“你是什么人呢？”

　　这个男人变脸太快，越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回神，整个人都僵住了。

　　越昭:……

　　越昭:啊，要死了。我忘记我们有沟通障碍。

　　鬼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没听到，就又说了一遍，越昭还是没反应。

　　越昭:糟糕，美人不会觉得我是傻子吧。

　　她决定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摊开右手掌心朝上，向鬼的方向递出去。

　　鬼不明所以，但他感觉到越昭没有恶意。

　　这回轮到他没反应了，越昭干脆走上去直接走过去扣住他的手腕，说:“能听懂我说话吗？”

　　越昭的手温热干燥，贴在皮肤上其实很温暖。鬼只感觉有什么侵入了他的意识，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烫的热度仿佛要把他熔化。

　　越昭大惊，立刻松开他的手。她没想到，仅仅只是神识相接，居然直接叩开了他的灵府！

　　在修仙界，灵府是修士最为隐秘之所，神魂、神思与神识宿于其中，寻常状态下绝不会对人开放。就越昭所知，大约只有双修道侣之间会将灵府向对方敞开，而像她刚才那样只是神魂对接就直接侵入了对方的灵府，理论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毫不设防。

　　越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知道鬼确实没防备她，或者说他没防备任何人，换做是谁都能轻易进入他的灵府。明明之前她与他师父对接神魂就没发生这种状况，怎么到徒弟这就直接快进跨入下一阶段了？

　　越昭的表情有些凝重，如果换成一个包藏祸心的人，或者她刚才没能及时收手，鬼现在可能已经被她的灵火烧死了。

　　越昭的伴生灵火孕养在灵脉之中，终日燃烧永不熄灭，时间一长连神魂都不可避免裹挟着灵火。她以神魂叩开鬼的灵府，轻则把人烧成痴傻，重则烧到魂飞魄散。

　　越昭抿起唇，又握上鬼的手腕，跟他道歉，“对不住，刚才是我大意了，你感觉如何？”

　　鬼有些惊奇的看着她，除了刚才那一瞬间的通身温暖，他没感觉有其他不适。但越昭抽身太快，仅有的温暖也只在那一瞬。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圈住的手腕，摇头，“寻常人类伤不了我。你不是人类。”

　　鬼的语气十分肯定，越昭也坦然承认，“对，我并不是人类，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是神仙。”

　　越昭:我当然不是人类，我是修仙的，是仙女，没毛病。

　　鬼:？？？

　　越昭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来历，初初来到这里她的戒心很重，虽然鬼的实力没有她强，但她也没有因此卸下防备。越昭想了想，决定和他做一笔交易。

　　她说:“我从你师父那里了解到，你是这个国家寿数最长的人，想必寻找一些有年代的古籍应该不是难事。”

　　越昭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又道:“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你帮我找到我要的书籍，相应的，我也会付出你想要的东西做报酬。如何？”

　　大抵是两人长久以来说话的习惯不一样，即使神魂相接，鬼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眼中兴味十足，活了几百年的时光，这个女人还是第一个见面就敢走近他的人，而且看起来并不惧他，现在居然还要和他做交易？实在是有趣极了。

　　他突然觉得可以把咬她的事情延后一下，毕竟这个人如此特别。

　　鬼于是点头答应，“可以，我可以帮你找到想要的，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鲜血做报酬。”

　　越昭心想:啊，果然。

　　这个人的身份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从他师父的体征，到他见到她流血时候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来看，也证实了越昭的猜测。

　　寻常人类可能因为鬼的身份感到惶恐不安，说不定相处之间也提心吊胆，但越昭不一样。她以前在修仙界见过类似以血入道的妖族，加之她自己也不是人类，因此对鬼没有什么排斥。

　　她微微颔首。

　　言出即行，契约立成。

　　越昭提出自己需要一个栖身之处，昏暗潮湿的地方最好。鬼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选择住在那种地方，但这并不影响他把人邀请到地宫去。

　　两人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长夜将尽，东方将白。

　　越昭还牵着他的手腕，轻轻晃动，指着天边提醒他，“天快亮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鬼抬头看了一眼，“最后处理一件事我们就回去。”

　　他看向殿内仍然被结界困住的世子，越昭果断断开链接松开手，让他去处理后续。

　　鬼贴心的把殿门关上，她就站在熹微的晨光中等待着他，微弱的光线直射到滚银边的袖袍上，竟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圣洁，让人感到温暖舒心。

　　她站着冥想，皇宫里的所有动作都在她的感知之内。虽然她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可以猜测，鬼的身份应该不低，既让人畏惧又因为力量不得不屈从。

　　越昭睁开眼看着推开殿门的男人，心头有些雀跃，看来在人间生活的这段时间，不会太无聊了。

　　她沐浴着晨光，迎着男人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