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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怎么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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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豆花鱼吃了过后,许如清回家又语重心长地警告了武灵夕一番,叫她一定离江以鹄远点儿,这个人既花心,报复心又重,沾上他准没好事儿。
好朋友的劝告,武灵夕自然牢牢记在心里。
说实话她也不想见到这个人,她第一次见这人就看见他跟人打架,还踢坏了人家的一台跑车,一看就是个败家子。
她现在,这人又跑到她楼上进行一些扰民活动,上次喷了她一脸口水不说,还当着她的面儿打女朋友,真是不知道还会撞见什么恶劣的事情。
武灵夕这边求神拜佛,保佑她不要再见到江以鹄,江以鹄那边呢也像是消停了似的,从那以后,武灵夕再也没在小区里砰见过他,她楼上那套房子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可见江以鹄根本不住那儿,那天他带人回来折腾,估计就真是一时兴起。
武灵夕可算松了一口气,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工作再一忙,她基本上就把这个人忘到脑后了。
工作是真的很忙,录影、剪辑、采购、写公众号、和一些公司的公关人员接触、谈推广……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这天许如清想要录一个丝芙兰当季新品实测,本来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去逛街的,因为工作室忽然来了个品牌方需要接待,许如清就让武灵夕一个人开车先去,看看有什么值得测试的先买回来。
武灵夕已经事先去网上了解过新品信息,该买什么她心里有数。
许如清给了武灵夕一张银行卡,专供工作室的开销,房租水电气也好,买化妆品也好,置办新的摄影工具也好,加班定外卖也好,都直接从这张卡里划,武灵夕就养成了把收银小票留着对账的习惯。
一同交给武灵夕的还有许如清各种奢侈品牌的会员卡,让武灵夕的钱包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本来薄的跟一张纸似的钱包被这些卡片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钱包是许如清某年圣诞节送给她的,所以她一直放在包里,装装身份证,很长一段时间这钱包里就只有她的身份证、社保卡和一张储蓄卡,武灵夕从来没有过信用卡这种东西,这也是破天荒第一张。
许如清把迈巴赫的钥匙交到她手上,武灵夕惯例有点犯怵:“清儿啊,啥时候换台车啊,我每次开你那车,完事儿手上全是汗。”
她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说话也带着一点京片子味儿了。
许如清一边对着镜子试耳环,一边说:“那车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开着习惯了。保险买那么全你怕什么?哎,要不你自己买台车吧,钱我先给你垫着,回头从你工资里扣。”
“不用了不用了……”武灵夕赶紧出了门。
本来就白住着人家的房子,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而且她也不打算买车,工作室那么近走路就能到,去其他地方公共交通也很发达,没必要买车。她是个穷人,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总得存下钱才安心。
许如清对着她的背影说:“开车小心点啊!”
武灵夕回头大声道:“好嘞。”
可不敢不小心啊,好几百万呢,她心想。
武灵夕开着这几百万奔前门去了,那边有家丝芙兰货还挺全的,去前门会路过自己住的小区,小区外边有家门钉肉饼特别好吃。
之前本来想选豆花鱼当做她吃播的第一个内容,结果让二表哥和那谁给搅和了,素材没拍成,还白生一肚子气。
后来想着,她到北京来的第一顿,就是许如清请她吃了老北京的门钉肉饼和大肉包子,也算是有纪念价值,所以她就去了那家店录吃播,老板还挺热情,回回见着她都送点东西,让她多给店铺打广告。
昨天正好上传了她的第一个吃播视频,前两天是那个大牌眼影试色,效果都挺好,眼影视频里粉丝们纷纷感叹“白皮啥颜色都hold得住”,吃播视频里又都惊讶于她咋这么能吃还这么瘦,尤其是知道她根本不是一个健身girl之后,大家纷纷在留言里投诉老头不公。
她还记得有一条评论说:“老天爷赏饭吃啊,这找谁说理去。”
还配了一个大大的橘猫抽烟表情包。
大概是因为人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类评价,武灵夕对着那条评论笑了好久。
人间这些细碎的快乐,让她觉得活着总算还挺有意思。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就在想,做这份工作其实真的挺幸运的,自己也喜欢,工资也合适,还能和好朋友每天待在一起,夫复何求。
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正好买几个肉饼,再买点儿羊杂汤回去,给许如清当午饭。
红灯跳到黄灯,马上就要变绿灯,她正收回思绪要用心开车,前边公交车道上忽然冲过来一辆白色宝马,速度很快,朝着她这台迈巴赫迎面撞来——
砰——
哗啦——
巨大的冲击让武灵夕一瞬间失去意识,挡风玻璃被撞得稀碎,安全气囊猛地弹开,导航的手机从她耳边擦过,飞到了后座。
一时之间喇叭声此起彼伏,有人朝她的车围过来,武灵夕在喧闹中渐渐找回了意识,只觉得自己头很疼,跟针扎一样,脸上手臂上湿漉漉的,眼镜也歪掉了,鼻梁大概是撞青了一块,肿起来一个包,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头上也往下流淌着黏腻的液体,一股咸腥味儿肆无忌惮钻进鼻孔里,她开始耳鸣,好像有个闹钟进了脑子里,不停地嗡嗡直响。
武灵夕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还在想,这完全是宝马车无视交通信号灯,超速行驶,占用公交车道,迈巴赫没有任何责任。
清儿的生日礼物就这么被人给撞坏了……
她头很疼,身上其他部位也开始慢慢疼起来,嘴里都是血腥味儿,不知道是不是咬到了舌头,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鼻血。
救护车在路上飞驰,她也在耳鸣和车身轻微摇晃中慢慢睡去。
这一觉当然睡得不好,总是做梦,梦里有各种嘈杂的声音,街上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男女压低声音在说话,大年初一裹着人潮去庙里上香,老和尚手里拿着一个金色铃铛,声音如铜锣,摇一摇,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那些噪音清晰无比,可梦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暗,没有一个人影,声音却从四面涌来,将她围个水泄不通,她根本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有一束光照进眼睛,她寻着那光过去,光线却很快消失了,她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找不到出口。
她像是被梦魇住了,想赶快醒来,却又无法醒来,她的眼皮不停跳动,心跳一直加速,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冗长,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
她感觉到有人在帮她处理伤口,消毒的酒精擦在手臂上,擦过头皮,留下一阵阵凉意,她感觉到针线穿过皮肤的拉扯,但是感觉不到痛。
她又陷入了深深的睡眠,梦里什么都没有,那些喧闹嘈杂都消失了,整个空间干干净净,只有黑暗,只剩黑暗……
她在这黑暗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夕夕,夕夕,你怎么样……武灵夕……你不能有事……”
可她醒不过来,眼皮很沉,似有千钧,压在她的眼球上,像两片铁皮,铸死了一般。
她睁不开眼睛,就想用手去抓那个人,可十指都是麻木的状态,手臂没有一丝力气,她抬不起来,她抓不住它……
她有点害怕,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黑暗里,害怕睁开眼只能见到医生和护士,身边一个守候的人都没有。
她害怕孤独。
可那个声音渐渐离她而去,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了。
她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点声音,不想让它消失。
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要一个人……
她努力的伸着手,或许只是在梦里,意念里伸着手,她一直那么努力,她相信总能抓住点什么,那么努力的人生,总不至于还是那么孤独……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伸手,手或许在半空中,或许在病床上,她弄不清楚,身边的黑暗在淡去,或许在黑暗里待得久了,那黑暗也会淡去……无情的黑暗,连最后一丝颜色也不肯留给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冰冷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一丝温热。
她总算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像是一截树枝,裹了亚麻,沙沙的,略带粗糙的,被阳光晒过,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那树枝在她的指尖蹭过,蹭得她有些痒。
她不顾一切地抓住它,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抓住一点东西了,哪怕只是一截树枝,哪怕只贪恋这一点太阳的温度……
树枝变成了一片砂石,裹着她的手,又覆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摩挲,像蝴蝶的翅膀,像被风卷下的枯黄落叶,擦身而过时温柔地触碰。
这触碰成为一种安慰,让她心绪变得平稳,无尽的黑暗消失了,慌乱的感觉消失了,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终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
从梦魇中挣脱,她尽力睁开眼睛。
视线仍旧是模糊的,鼻子肿起来的那个小包成为她视线里一个特殊的影子。
雪白的墙壁映入眼帘,墙上吊着灯,是天花板。
她躺在病房里,周围很安静,似乎有人柔声地说话。
头还是很晕,嘴里腥甜和苦涩的味道交织,满鼻子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意思慢慢的复苏,视线也更清楚了一些,她能看清楚那盏灯似乎是水晶吊灯,很奢华,和医院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在哪儿……这里是医院吗……
武灵夕终于彻底醒过来,轻轻动了动脖子,脸顺利转到了左边,她看见了悬挂的输液瓶和白色的窗帘,窗帘外一排树木,模模糊糊的,一团团金黄和火红的光影。
她又动了动胳膊,发现也能动,只是好几个地方麻麻地疼。
手指依旧被包裹在一片粗糙的亚麻布里,那布一直带着温度,还带着不可思议的纹路。
她把脸转向右边,被包裹的那只手,看见一截白衬衫的袖子,裹着一块暗蓝色表盘的手表。
是一个人坐在她旁边,伸手握着她的手。
沿着白衬衫的袖子往上看去,是一截结实的胳膊,和一张略微熟悉的侧脸。
“醒了?在找什么?”带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武灵夕半眯起眼睛,总算看清了那人的脸,十分惊讶:“怎么是你?”
坐在那里的人赫然是江以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