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九上》上邪无衣

5、镇远将军

　　第二日，春搜大典结束后，皇帝便带着一帮大臣浩浩荡荡的回宫去了。
　　虽然围场就在京城外不远，但去的人着实不少，朝廷之所以兴师动众的筹备春搜大典，不仅仅是狩猎这么简单，主要是为了借机向天祈福。秉承春乃万物生长之际的由头，便有只猎未受孕的猎物这么一个的规矩，再借此告慰上天有好生之德，以祈求上天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等皇帝带头祈完福后，就开始真正的春搜活动了。
　　每年的狩猎都是深受瞩目的项目，不仅是比谁的骑射更好，同时也是大显身手、赢得公主小姐们青睐的好机会。
　　同以往春搜的彩头不同，今年皇帝给的头赏竟不是兵器物件，而是一张丹书铁券，这可是要比什么兵器珠宝都更加金贵不少，免死金牌谁不想要啊，所以大家更是拼尽了全力带着侍卫狩猎，想夺得头赏。
　　往年来说，获胜的一般都是几位皇子或是贵公子，而他们获胜的方式，可想而知，其中定是有些猫腻了；但今年不同，今年的春搜，虞上卿也参与了，所以这头赏自然而然就到了他头上，虽然众人心里多有不爽，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真的有这个实力，可自己没有啊。
　　一时间，虞上卿竟也成了大家口中的谈资，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虽然众朝臣心中明知皇帝召虞上卿回京是为了封赏他大败北狄，肯定会升官，却也没人能想到，他竟能一下从一个从四品的副将军升到了正三品的将军，连升了三级，所以当皇帝刚让身边的内侍一宣旨，整个朝堂便炸了锅。
　　“陛下，陛下三思啊，陛下！”
　　“陛下，老臣认为这事却有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是啊是啊，陛下，李大人说的有理。”
　　坐在龙椅之上皇帝见众人对自己的旨意有意见，心生不悦，皱着眉头，道：“不知栾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啊？”
　　栾杰见皇帝终于提到了自己，便跨步走到殿前，朗声道：“回陛下的话，臣以为，虞副将军升为镇远将军之事未尝不可；虞副将军自幼随兄长镇守边关，为我南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次仅凭三千精兵便将北狄姬于夏手下的两万人打得溃不成军，我南启有此少年人才，实乃国之大幸啊。”
　　皇帝对栾杰的一番话甚是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栾爱卿所言不差，朕也是这个意思，朕若是不好好封赏虞副将军，难免会寒了我南启众将士的心，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必再议。”
　　皇帝此番大升虞上卿的官职，也是有私心的，跟他口中的什么南启众将士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光军又称虞家军，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虞家世代都效忠于韶家，可对明光军的将士而言，他们所效忠的，只是虞家而已，换言之，若是虞家要反，那么整个南启易主便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了。
　　韶阙能坐上帝位，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心中打的算盘比谁也不少：一，他不确信虞家会永远效忠于他，却又不敢正面打压虞家；二，他惧怕虞家的势力过于庞大，威胁他的帝位，可是他又需要虞家替他震慑外邦、保南启太平；所以他只得先连升虞上卿为将军，让他感念到官家对他的恩泽；然后随便在京城安排个事情交给虞上卿做，借机将虞上卿扣在京城，不让他重回漠北和兄长团聚，这样他既可以让虞楚旌继续替他镇守边关，又可以防止虞家生有二心。
　　人都是自私的，皇帝有自己的打算，朝堂上的那些提出抗议的朝臣，说白了也是为了自己，虞家手握重兵，不光是皇帝忌惮，那些朝臣们更是畏惧，虞上卿若是不站队还好，若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那还得了？
　　此刻的虞上卿还候在殿外，等着皇帝下旨将他召进殿中，丝毫不知道大殿之上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出现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
　　“宣——明光军右副将军虞华——进殿——”殿内传出一声内侍的喊声。
　　虞上卿听旨进了殿，稳步走到殿前跪了下来，抱拳向皇帝行礼道：“臣明光军右副将军虞上卿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皇帝看着跪在殿前的虞上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身边内侍一个眼神，那内侍立刻心领神会，细着嗓子，将手中贴金轴的圣旨舒展了开，道：“奉天承运，吾皇昭曰：朕闻虞家有子虞华，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慰之，兹以覃恩，敬其为将，官从三品，封号镇远。钦此。”
　　这旨意一下来，虞上卿本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不过只是打赢了北狄区区两万兵马，怎么一下就连升了三级呢？
　　见虞上卿没有立刻接旨，那内侍便走上前去冲他道：“虞将军，还不快接旨谢恩？”
　　虞上卿还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磕头领了旨道：“臣虞上卿，叩谢陛下圣恩。”
　　皇帝见虞上卿接了旨，今日想议的事也定下了，便道：“退朝。”
　　那内侍闻言，冲殿中的众大臣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愿我南启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虞上卿跟着众臣一同目送皇帝离去后，随着人流出了金銮殿。
　　“虞将军，恭喜恭喜啊，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同僚了，往后还请您多多照拂在下。”
　　“是啊是啊，虞将军，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气质不凡啊！”
　　“虞将军，恭喜啊，有时间来在下府上坐坐啊！”
　　虞上卿这一路上得有无数个人跑过来向他道贺，他一个都不想理吧，还得给人回礼赔笑，料是他平日里这么话痨的人都开始有些烦这些顶着虚伪的脸过来找他搭话的人了。
　　好不容易出了皇城，虞枫已经站在朱雀门下等着他有一段时间了，虞上卿见到虞枫便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将手中的圣旨和身上的朝服脱下后便扔给了原本站在虞枫身后陪他一起等虞上卿的一个明光军将士，喊了句：“拿回将军府放好！”然后就拉着虞枫迅速逃开了皇城这个是非之地。
　　“不是，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拉着我就走是几个意思？你又惹事了？”虞枫不知道虞上卿是受了什么刺激，拉着他就跑，跟欠了谁的几百万两银子跑路一样，以至于路上的百姓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们俩。
　　跑出几条街之后，虞上卿似乎是觉得这个地方离皇城足够远了，终于停了下来，松开了拉着虞枫的手，扶着身旁的一棵大槐树喘着粗气道：“天啊……总算是逃出来了，这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虞枫我跟你说，我出宫的这一路，足足有几十个人跑过来祝贺我升了职，我跟本不想理他们，可还是得一个个给他们回礼赔笑脸，笑得我这脸都快僵了，真的，我以前打仗就是再苦再难，都没有觉得像刚才那么累过。”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居然也有怕的东西，哈哈哈哈……”虞枫虽然也是喘，可他还是憋不住想嘲笑虞上卿，原本跑几步没什么大事，可他这时候笑得都快不行了。
　　“虞枫！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我，你都不知道，那些个大臣，明明不是真心想祝贺我，却还要装出一副我做了将军他有多开心的样子，一个个的笑得那么假，真以为我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傻子看不出来吗？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哥宁愿待在漠北也不愿回京了，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虞上卿没好气地锤了虞枫一下，感慨道。
　　“你什么性子，虞大哥什么性子啊，虞大哥若是在京城做事，定能从容应对，断不会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跟个没出世的猴子一样；这是在京城，可不是在漠北，什么都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出了事也有虞大哥给你顶着，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是在官家眼皮子底下，你若是惹了事，不光自己受罚，还得连累远在漠北的虞大哥和整个明光军你知道吗？啊？我在跟你讲话，你有没有在听啊？”虞枫见虞上卿两手捂着耳朵面对着大槐树嘴里也不知在默念着什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认真听自己讲话。
　　虞上卿转过了身来，低着头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走！吃饭去！”
　　说着，虞上卿拉着虞枫进了望江楼，吃饱喝足之后，虞枫付了银子，两人就顺着朱雀大街闲溜达。
　　“听说，这永安的醉春归可是一绝，要不喝酒去？”虞上卿揽过虞枫肩头，笑道。
　　虞枫并未搭理他，只是看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两人往前走了没几步，虞上卿见旁边有个小楼，样子修得甚是不错，门口的匾上写着“吟笙阁”三个字，便道：“正所谓‘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这酒肆的店家好见解，想必跟我定是同道中人，走，我们去认识认识！”
　　虞枫忍不住啐了虞上卿一口：“净胡扯。”
　　虞上卿早就习惯了虞枫骂他，便不以为然地大步朝吟笙阁走去，虞枫本不愿跟同他去，可又怕他惹事，只好跟在虞上卿身后一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