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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铁马冰河 ...

  •   平阳北部,山岭之间蜿蜒的驰道上,一条条钢铁河流缓慢经过,头顶雄鹰飞啸而过,细看之下,都是全副武装的骑兵步甲,只见带头的一面将旗上龙飞凤舞的斛律二字,正是斛律须达带着两万精兵赶赴平州,按计划为了不让周国突厥起疑,斛律须达要在平城到平阳之间的吕梁山脉一带驻扎待命,随时准备救援雁门关,毕竟齐国在雁门关驻兵平时也就三千多人,突然多了这么多齐军难免令人起疑,所以斛律须达在正式开战前不能现身雁门关。
      说起雁门关也是汉朝时期的军事重镇了,只不过自前朝北魏迁都洛阳以来平州便是人口锐减,胡酋扎堆,并不富庶,突厥等北方民族更多将目标转向幽云,再者齐国打造平阳重镇,监察整个晋北,相比之下雁门关自然不受重视了。
      整个晋北,包括平阳及边陲各雄关和平城一带驻兵八万余人。这场战争为了按原计划,周国突厥兵临雁门关后,须达带驰援一万步甲驰援,而等到周国突厥分散兵力兵围平城后,斛律羡会派人抽调幽州防线上万人去救平城,借此引突厥从幽州防线露出的缺口南下,的而之后,在幽云腹地围杀突厥的主力是高琰亲自带领的平阳军,而这支三万人军队是在制定这计划的时候阿琰就已经从平阳城调兵,把他们分布在幽云腹地紫荆关和平阳东北固关一带了,届时,要和斛律须达留在吕梁山脉的上万骑兵一起扎进口袋绞杀突厥。毕竟战争一旦开打,平阳城大幅抽兵会引起周国玉璧城守将韦孝宽的警觉。
      按照规矩,高琰在月前就上折子到帝都邺城通告周国突厥在边境蠢蠢欲动了,朝中的人也好早有准备,至少保证粮草辄重,以及行军所经地方刺史的帮衬。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和一些朝臣觉得边军私自挑起战事借此打压平阳王府……
      齐帝高湛河清二年,深冬,黄河结冰……周国没有向往年一样凿冰防止齐军西进,因为这次是他们和突厥的反击!
      一封急报传入平阳城,晋北长城燃起狼烟,雁门关告急,而与此同时,平阳城外汾河平原南面的周国玉璧城许是声援雁门关的周军,也开始在边境屯兵,紧逼平阳。平阳城内的段洛以平阳军帅营的名义下令遣兵逼退韦孝宽,先头部队就停在边境线上,绝不退让!
      而此时……平阳东北两百里外的固关
      高琰看着斥候刚送来的战报,笑着跟尉相贵和自己的副将梁恕吐槽,“这段大将军真是搅混水的好手呀,平阳军帅营下的命令,呵呵意思就是在平阳帅营的所有军中高层的命令,就是平阳城内的守城将士都会下意识觉得是我的命令哈哈。”
      “段洛守着平阳后方,一来是震慑周国东境的边军,二来就是设法隐匿郡主的行踪和城内的实际兵员呀,他可是从不失手,郡主就放心吧。”尉相贵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
      高琰嘴角上扬,把段洛安排在平阳控场,就是相信他会毫不偏颇地执行自己的意志,果然很好!
      “殿下,须达将军已经去驰援雁门关了,这次周国出兵三万,大致分布在雁门关一带,现在还分出一批步兵驻扎在平城一百里外。”梁恕拱手报道。
      周国呀……阿琰手中拿着段洛给自己发来的周军出征的将官名单,这都是主将的名单,阿琰粗略看了一下……达奚武、于翼、梁士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粮草辎重也不是大战的量级,阿琰略微放了下心,有段洛在平阳,即使周军真的声东击西的话,齐国也不会措手不及。
      “突厥那面怎么样了?”阿琰头也没抬地问道。
      “突厥是木杆可汗的弟弟沙钵略领兵,号称十万大军,他们没有完全和达奚武合兵一处,目前大部队驻扎在雁门关西北三百里处的阴山一带,只派了两万轻骑在平城以南巡视。”
      “平城以南啊……”阿琰手拄着下巴,“那不就是雁门关和平城之间嘛,平城好歹也是边境重镇了,只围攻雁门关不管平城的话难免会腹背受敌,所以他们一定会打平城的主意,而且,如果这次他们想取得一定的战果的话,就必须有一个可以较近距离指挥控制全军的大本营,平城就很好。不过,我就等着他们打平城呢!”高琰露出了微笑,这般自信高傲的神情的确令人沉沦向往,前提是忽略她眼底的杀气和战意!
      两天后……
      “殿下,护军将军(斛律须达)已经死守雁门关,牵制了三万敌军。护军将军发来战报,周军攻城不算猛烈,但很是频繁,雁门关的齐军走脱不得。先前在平城外观望的部分周军和突厥兵已经开始向平城靠拢了,意欲形成包围之势!”梁恕念着斛律须达发来的战报。
      高琰闭着眼,手指扣在桌子上,“嗯,再等等。”
      ……
      “殿下,突厥再次向平城增兵了!驻军离平城不到四十里!平城守将傅伏派先头部队出城查探和突厥轻骑兵交上手了,双方各有损伤。”梁恕拿来了最新的战报。
      “嗯,傅伏这么做是对的,查探敌军虚实很重要,至少也要杀一下他们的威风!”高琰露出赞赏的表情。
      “殿下,平城内守军不过五千余人,他们撑不了多久。”尉相贵歪头过来插道。
      “嗯,我们这里离平城要比平阳离平城近些,况且我们这里是山岭,收到的战报都是飞鹰传信。平城若是传信到平阳大概是用快马,虽说傅伏评估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后一定会趁突厥周国尚未合成包围圈的时候派人去平阳求援,但平阳怎么着也得比我们晚一天收到战报……”阿琰看着沙盘上的敌军分布,手里捏着小旗子。
      “梁恕,立刻传令段洛,收到战报后,派一队人去通知幽州的斛律羡将军,让他派兵增援平城!”
      “尊令!”
      “也是啊,韦孝宽那边时刻盯着平阳的动向,由平阳城派人去幽州虽说比我们派人费时费力,但总归不会令人起疑心,至少在敌军眼里,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尉相贵对高琰说道。
      “嗯,等斛律羡将军派兵之后,这场战争,才真正开始!”高琰深吸一口气,两手拄在沙盘边缘,脑中推演着战局,尽管这件事她已做了很多次。
      ……
      三天后……
      “殿下,斛律羡将军从古北口和水口关调了三万大军去平城。”梁恕这次换成了幽州的信件。
      “嗯,古北口和水口关距离平城少说也有五百里了,那里大概是幽云长城东西防线的中间位置吧。”阿琰轻笑着,“斛律羡将军好歹也是戎马半生了,怎么着也算是我们大齐的一位数得上的名将了,“威行突厥”这个评价可不是夸大的啊,我们通知他要借幽云腹地诱敌深入,剩下的,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古北口那里,很好!”
      高琰想了想,又道,“这差不多算是个死局吧,如果异地而处,我在幽州的话也会从古北口那里调兵。而沙钵略年年次率兵掳掠幽云代北一带,无数次和斛律羡将军交手怎么着也算是知己知彼了,想必沙钵略也是觉得斛律羡将军会从古北口调兵,古北口,这对一个名将而言是必然的!在沙钵略眼里这是我们的死局,而在我们这里便是沙钵略的死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
      幽州刺史府……
      副将顾武眼见斛律羡看罢先前斛律须达派人送来的书信后一直神情沉郁,直到掌灯时分还在默默思忖考虑,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忍不住开言问道:“将军这般忧心忡忡,可是这北境的情况有些不妙吗?”
      斛律羡轻轻摇了摇头,将桌面上的信纸向他推了推,“你也看看吧。我虽然早料到沙钵略会有动作,却未算准他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顾武急忙拿起信笺快速浏览了一遍,讶异地挑起双眉,“二公子信中虽未详细解说他和郡主的战策,但显然很有把握能将突厥军主力一举击溃,将军为何还是这般忧虑?”
      “这场战事的规模已经远超预想,不再仅仅是边境防卫之战……”斛律羡按揉着自己的额角,长长叹息一声“无论他们是何战策,到了最后必定是攻守易形,防卫御敌是一回事,这围歼突厥主力怎么都是一场调动各方的大战。朝中不缺有心人,难免会有人攻击平阳王府贪恋军功擅动兵戈……”
      斛律羡眸色幽深,定定地看着书房墙边挂着的那张铁弓,静坐良久,方低声说道:“顾武,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和大哥一起练习箭术,大哥箭射金雕,还因此获封落雕将军,世人羡我斛律府军功在身满门贵戚,殊不知盛极必衰啊,父亲在世时,就告诫我和大哥,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要谨小慎微,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是灭门之祸……可即便我斛律一族严以律己,也总有人会以“罪在将来”给我斛律府扣上莫须有之名。”斛律羡大哥就是斛律光。
      一缕清淡悠远的思慕之色掠过额间,斛律羡的表情慢慢由犹疑转为坚定,“先父曾经教导,男儿之风骨,不在于权势,不在于富贵,更非圆滑处世安身立命。边军之重,重在保境安民!”
      顾武的嘴唇不由颤抖了一下,略有不安,“将军的已决意了是吗……”
      “你也是军中历练出来的,当知斩落突厥军主力,至少能给幽云乃至整个齐国北境带来十年太平。”斛律羡的双眸已是一片澄静,“十年……大齐儿郎能少流多少血,边城百姓可得多少安稳?先神武文宣皇帝一生征伐,唯愿国泰民安,他们若还在世,必定也不愿意看见我等边将拘泥于一点顾虑,就这么缚住了郡主和须达的手脚。”
      同样的残月清辉之下,沙钵略留下那些在平城牵制齐军的兵士,带着原驻扎在阴山的八万余人沿着北境长城之外的荒凉小径拼命赶路。而数百里外的固关,高琰刚刚下令发兵。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根紧绷的弓弦,而箭锋所指,却又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半月后,突厥军主力八万余人被一路胜果所诱,稳步南下。沙钵略在击败了古北口军营之后,又顺利地破开了倒马关的防线,正处于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在高琰的计划中,接下来只要斛律羡能封住东侧燕州一线,高琰所率军队慢慢放开西南两翼,再将主营玄甲铁骑调至高地结阵,那么决战之地,就能按照事先的计划,围在最有地势之利的紫荆关。
      当然,一场战事的胜利来源于多个方面,大规模战局不同于小型接触战,无论设计得多么巧妙,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依旧在于实力、配合以及必不可少的后勤支援。
      扎根于晋北数年,这支军队本身的战力给了年轻的主帅最大的支持。充足的筹备,完美的布局,再加上全营上下如虹的士气,高琰已经准备好了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她有充足的信心,能将来犯之敌一剑封喉。
      是夜,紫荆关大营内千帐灯火,远望灿如繁星。梁恕再一次手托一份战报,飞奔进了主帐,来不及行礼,先高声叫道:“殿下!燕州、云州联营战报!”
      正对着帐内沙盘默然沉思的高琰急速起身,接过战报飞快地拆开阅看,扫了几行字后,面上露出浅淡的笑容。
      “看样子,这一定是捷报!”尉相贵顿时松了口气,“自从突厥军主力越过古北口之后,这还是他们吃到的第一场败仗。也不知此刻突厥的那位主帅心情如何?”
      一旁的梁恕虽然也很兴奋,但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想通,急忙问道:“请问殿下,沙钵略一路南下,您虽没敢让他过于轻松,但也费力喂了不少的胜果。所谓骄兵必败,让他一直这么得意自满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请斛律羡将军命燕州、云州两营联手出击,让他务必先吃一个败仗呢?”
      “这一仗有两个目的,”高琰示意两人看向沙盘,耐心解释道,“其一,不能让沙钵略选择燕云一线为南下之途,必须要将其主力完全逼到紫荆关我们的口袋中来;其二,沙钵略不是傻子,突厥大军深入腹地,作为幽州刺史的斛律羡将军不仅不蠢还是当世良将,一场有规模的抵抗都没有这不正常,不过这点败绩可阻挡不了沙钵略的野心。”
      梁恕急切问道:“照这么算来,是不是……”
      高琰点了点头,“是。联营战报已到,我们很快就能看到突厥沙钵略的那面苍狼战旗了。”
      翌日,突厥军绕过坚壁清野的燕州城,黑压压的乌甲铁兵呈一线长阵,向西碾过。
      两日后,固关、吕梁山两营,成功于西线南线合围。
      四日后,沙钵略南下挺进紫荆关北,发现前方高地有重兵结营,但却并未后退。
      “直到此时还未察觉危机,不肯回头……这就是沙钵略和摄图的不同之处了。”高琰立于长坡之上,风满襟袖,仰头看了看当空依旧光芒四射的红日。连日少眠,她的眼底遍布血丝,鼻翼两侧也有浅浅的青灰之色,但大战风云聚于眼前,兴奋感溢满四肢百骸,身体的疲倦感对这个强健的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她此刻脑中毫无杂念,一心只想着眼前的战事。
      高琰心想,沙钵略一路高歌猛进收获颇丰,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幸运,那么多的如意,反倒更有可能是层层压顶,似乎永无清朗之日的乌云与阴霾。
      日落,日出,新的一天开始。
      无风,无云,朝阳暖日当空。大营诸将踏着第一缕曙光集结在帅帐之内,围绕沙盘聆听主帅最后的指令。
      战策早已商定,不需要太多的强调。高琰将手中一枚小旗子端端正正插进了沙盘上突厥军的营地中,转身走向帅座,面向众将郑重抱拳。
      “突厥军八万主力悉数南下,铁蹄所向,是我大齐的锦绣江山。边境子民,时时受兵患之苦,沙场之上,曾折损过多少大齐儿郎?今日紫荆关决战,我平阳军乃是主攻之锋刃,愿诸位与高琰同心协力,息晋北烽火,保百姓安居!”
      在一片“誓死追随殿下!”的激昂应答声中,高琰体内的血液沸腾。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惊世大战之中,那么未来回想追忆之时,哪怕是功高震主罪名加身,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也不会后悔。
      “今日,我为狼,突厥为羊!”高琰眼中锋芒毕露,誓要将突厥铁骑斩落马下!!
      高琰把目光转向旁侧,叫了一声:“梁恕。”
      梁恕的手中握着一支长枪,闻言便举递向前。椆木,铁锋,赤缨。在场的平阳旧将全都认得,这支长枪曾经被平阳王高渊握过,现在被郡主高琰握着,在晋北烽火不息的疆场上,枪锋所指,必是战火烽烟最为激烈的地方。
      高琰走到帐外,
      “各位将士!”
      “在!”
      “随我出战!”
      “杀!杀!杀!”
      震天的声浪四方波动,平阳军旗迎风招展。
      紫荆关北西高东低,但坡度舒缓,周边数十里皆为原野。沙钵略之所以敢于结营对峙,就是认为己方兵力占优,只需重甲推进便能破解坡度高差带来的不利。不久前那场败仗对于全营上下的影响实在不小,他极度需要一场新的胜利来洗刷眼前的颓势。
      甲光向日金鳞开,平阳军进攻的鸣镝声划破长空,四方箭雨纷飞,杀声大作。
      仓促之间由攻击奇袭转为防御,再精锐的战队也难免措手不及,此时的突厥军营内已是乱作一团,连第一轮攻势都未能抵挡得住,全盘溃散。
      血影、刀光……四面八方涌来的齐军在沙钵略眼中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几乎吸走了他脑中残存的所有神智。这怎么可能呢?东面被斛律羡封住了,南面是紫荆关守军,西面呢?是平阳军吗?平阳军开战之后的大规模调动周国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北面,古北口调了三万人去平城,哪里的军队来合围他?
      其实这是高琰和斛律羡一早就定好了的,反正平城只是烟雾弹,突厥醉翁之意不在酒,斛律羡早就传令留一万余人隐匿在紫荆关西北方百里之外伺机而动。
      惊呼、惨号和请示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昏乱中沙钵略连副将的叫喊声都听不明白,根本不能发出任何有效的军令。中枢指挥系统的短时瘫痪基本上决定了整场战事的结局,从平阳军最初发动攻势到拿下主营,居然总共还不到两个时辰。
      沙钵略被亲卫们拖上坐骑强行撤离,四周几乎全是倒塌的营帐、撕裂的战旗与遍地横陈的尸体,唯有数小股散落的战力犹在抵抗。追击残兵的梁恕拍马冲在前方,挥刀直取一名仍在坚持指挥的敌将,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长枪刺来。剑锋自旁侧挥出,将枪柄挑飞,尉相贵纵马而过,向他稍稍扬眉,“你小心些。殿下呢?”
      梁恕忙点头致谢,遥指东面,“敌军左右翼已全数切断,殿下去了山岭上。”
      尉相贵纵马向东奔行数里,前方已有掠阵小队迎了过来,将他一路引领至中军帅旗下。这山岭名为岭,其实只算是矮林茂盛的一片野坡,远处遥望似乎无人,近前方只高及眉额的白茅丛中,已预伏了密密的步兵方阵,静静等候。此时各营战报已陆续由传令兵们飞驰送到,高琰仰首默算时辰,素缨长枪紧紧地反握在掌中。大约半刻钟后,负责清扫主营的梁恕飞骑而来,近前禀道:“殿下,沙钵略冲出主营向西,大约已有一个时辰了,依然未见回返。”
      “没关系,他越不过西面的吕梁营,就只能朝向这里折返。”
      一旁的尉相贵有些按捺不住,“殿下,为何不直接前去迎击?”
      “何必着急。给沙钵略留些时间收整残部,岂不更好?”高琰淡淡答道,“木杆可汗和摄图还等着他把儿郎们带回去呢,多少也要让他再拼一下不是?”
      主将的镇定和平静让林中的伏兵们也耐性十足,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除了风声叶浪以及林鸟偶尔飞过以外,整片野林甚是安宁。未正时分,日影略微西斜,向西突围未成的突厥军残部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其队形零落散乱,但行军速度还算不错。
      高琰放过了前锋近千人,直到确认这支残部的中枢正是沙钵略之后方才举起手中长枪,下令出击。梁恕和尉相贵的反应最快,鸣镝的尖啸声还在耳边,两人就已经冲到了半坡。
      尽管绝境求生的突厥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但这依然是一场碾压式的围歼。
      沙钵略眼前模模糊糊全是跳动的光斑与黑影,只有溅在面颊上的鲜血温度依然灼烫,逼得他绝望嘶吼,手中长刀发疯般地舞动。身为突厥军中声名赫赫的勇将,战力并非普通士兵可比,这一番死命冲杀,竟然还真让他在围堵之中撕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与十来名副将亲卫一起冲了出去。
      尉相贵正杀得痛快,转头恰好注意到这一幕,急忙提缰催马,想要追赶过去。一柄长枪的枪杆突然横挡而出,拦在前方,高琰不知何时来到近旁,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尉相贵微吃一惊,看着沙钵略越逃越远的背影,迷惑地问道:“你要放他走?”
      “突厥军主力已被斩落,拿不拿沙钵略这颗人头,对我大齐而言没有多大区别。”
      理论上虽然如此,但收割敌帅首级的意义终究和他人不同,尉相贵一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高琰不由笑了一下,简短地解释道:“沙钵略毕竟是突厥可汗的亲弟弟,即便惨败而归,在可汗王庭的根基依然不容小瞧……我可不想把他连根拔除,让摄图的日子过得太舒服。”
      这时远方有打着吕梁营旗号的传令兵赶到,高琰拨转马头,迎了过去,只留下尉相贵怔怔地呆在原地,眸中的神情甚是复杂。
      “内斗……制衡……看来你并不是不懂这些……你并不是不懂……”尉相贵眼中露出欣慰,平阳郡主……终是成长了,她以后,会比平阳先王走得更远!!
      随着燕州、古北口两营分剿敌军左右双翼的捷报次第传来,一场惊世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高琰看着这场血雨腥风,此战之后,可保代北十年太平!!
      “梁恕,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整,明日午时出发,回平阳!”高琰冷声下令。
      “突厥败北,平州之围自解,殿下是忧心雁门关?”梁恕问道。
      “突厥虽然败了,周国可未必不会趁火打劫,雁门关和平阳城之间这通道上难保周军不会突然出兵,外加韦孝宽牵制平阳主营,这场大战想必周国边军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他们一旦知晓平阳城兵力减半,再加上雁门关本就是以寡敌众,难免不会起了别的心思……”
      “末将尊令!”
      翌日,高琰整军回返,幽州斛律羡会断后,平阳军此时在大战之后虽是担忧平阳,但更多的是打赢这场旷世之战的喜悦。
      这条钢铁的河流涌入汾河河谷,深冬,大雪封山,汾河河面结了厚厚的冰面,大军缓步通过便不会有压力。
      从方才起,高琰心中便有不安,进谷之前便派人登上高处确认崖壁上没有伏击,这才进汾河谷,毕竟这里是周齐边境,总该小心些……
      阿琰这边想着,带兵拐过一个弯道……忽然间,高琰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河道冰面上一片黑甲,没有主将名字的将旗,只有周军的军旗,但那面黑色军旗足以令阿琰迅速反应了……
      “隐蔽!”
      高琰话音未落,遮天蔽日的箭雨便扑面而来,这对胜仗之后的平阳军无疑是猝不及防的打击!!
      高琰看着冲上前来的周军步卒迅速拔剑迎上,当即将那冲上来的小将一剑封喉,鲜血洒在阿琰的脸上……
      高琰查看着周围,网尉相贵、梁恕的方向杀去……
      周军出现在汾河谷可不是小事!极大的可能说明雁门关危矣……甚至是失守!那么雁门关的周军就会剑指平阳城,再加上韦孝宽的人马……那平阳城可就……
      阿琰想起先前段洛派军队到边境和韦孝宽对质……那平阳城内还有多少人!!!
      阿琰一边想着要赶紧把这些人带回平阳,一边砍杀这身旁的周军……不对!若是这队周军是要拦截这支紫荆关大战归来的军队,怎么会只在河谷里埋伏等待?在崖壁上或谷口做些手脚岂不是更好?况且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周军源源不断地围上来?平常战争中两军交战都是大面积如潮水般没入对方军阵,而这些人却是不要命地攻击自己……
      阿琰趁周军军阵的一个缺口迅速杀出,跑到尉相贵、梁恕身旁,“你们俩!立刻整军,带他们回平阳!周军出现在汾河谷,且段洛毫无察觉和示警,平阳城可不容乐观!”
      “殿下你和梁恕回城!末将断后!”尉相贵大吼道。
      “不行,周军的反应不正常,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我留下一队亲兵断后,你们赶紧回城,摸清平阳的状况!”阿琰挥剑刺向近身的周军,“快走!平阳城对大齐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再解释吗!”
      高琰死命地把他们劝上马,之后带着那一队断后的将士清除跟在后面的尾巴。
      而这边的尉相贵和梁恕快马赶往平阳,直将马速达到最大……而他们近到平阳城下却看到诡异的一幕……
      只见段洛在城头上指挥着开城门,而城门之下的……竟是雁门关的斛律须达!
      尉相贵连忙策马上前,“须达!雁门关不是情况紧急吗?你怎么在这?”
      须达闻言愣了一下,不解道,“怎么会,突厥败走的同时,平城、雁门关的周军和突厥军就撤军了。”
      “什么!!”尉相贵闻言大惊,“周军出现在汾河谷,原以为雁门关失陷,郡主特命我等来援救平阳!”
      “她人呢?”须达看向尉相贵身旁,却始终没看到那一抹身影,心中大叫不好……
      “那群周军行事很是诡异,殿下察觉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殿下,便带人断后让我们先来驰援平阳……”
      梁恕话音未落,只见斛律须达便带人往汾河谷方向疾驰而去……
      阿琰,你撑住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我十六岁时的提亲你还没回复呢!你可不要……有始无终啊!
      这边汾河谷……高琰不断挥舞手中的残虹剑,齐军毕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怎能与埋伏已久的周军相比……不知道就这样应付周军的车轮战应付了多久她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气力不济,自己身上也受了几处刀伤……
      阿琰看着不断冲上前来的周军,回头看着断后堵截周军的亲兵……她把手中的残虹剑插入剑鞘,拿起长枪突然踩过一个周军的肩头飞身而起,落在周军阵中……落地的瞬间阿琰将内力汇集到手臂用全身的力气猛地把长枪刺向冰面……
      咚!!的一声,周围的周军被这气势雄浑的力量震开,冰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可这还远远不够!阿琰再次把长枪猛地刺向冰面裂纹……身后的亲兵听到声响便要回身向她而来……
      “快走!!!”阿琰吼道……她回头看着那些亲兵,而后转身看向周军,露出诡异的笑容,身旁的周军被她这外放的杀气所吓一时未能近前……只听轰……的一声脚下裂纹瞬间破开,以阿琰为中心,周遭几十步的冰面裂开,而不少来不及反应的周军便坠入冰河!
      阿琰在冰面裂开大洞的瞬间飞身而起攀上岩壁,转头看到自己的亲兵无碍便松了一口气……本是要让周军埋骨冰河,自己的人掉进去可就尴尬了……
      然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只利箭划破长空向高琰射来,阿琰千钧一发之际慌忙多开射向自己心脏的一箭,而小腿却稳稳中了一箭,阿琰尚来不及感受疼痛……
      另一支箭便精准地射向阿琰手边的岩石,阿琰的手被瞬间弹开,身体转身向远处看去,只见周军当中一人骑在马上,手上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阿琰目眦欲裂,仍是未能看清那人面容……能如此精准地连射三箭,看来她真是要陨落于此了……
      而本就受伤中箭的她终是未能及时攀向旁边的石头……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直到……没入冰河!
      刺骨的冰水包裹了阿琰,她只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再也使不上力,而沉重的铠甲带着她重重地向下坠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铁马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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