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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病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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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落了水,本要好好为他庆贺生辰的原意变成了探病,十三因受了寒,玉想和他便早早离开了,而其他各府皇子,只是派人给弘晖送了生辰贺礼来,并未到四贝勒府。那拉自打和我走出弘晖的寝房后,便又恢复她一向的沉稳,我和青衣本也欲作辞,但她却妥善周全的留我们用了晚饭,还陪我们闲话了一些辰光——我这才知道弘晖落水,原是弘昐打翻了鱼篓,慌乱中被被鱼杆绊倒,弘晖为了拉住他,才不慎落入了池中。待我们从四贝勒府中出来,天已搽黑。那拉欲着人送我,但青衣说要留我说话,夜里便歇她府上,那拉也就不再坚持,临别时说希望我有空多到她府上走动。分不清她的话是客套还是认真,但是四贝勒府,我想我是不会再进去了。
摸摸颈间的小荷包,我有些挫败,就当天意如此,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将东西送出去。自在弘晖落水的院子里见到过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女眷上门,他是不必要出面的,要跟他搭上句话,我比三十里铺的四妹子还艰难。
“瞧瞧,又叹气了!书书啊,既然这么不舍得,为什么不答应四嫂留在她府上?”
“纳兰青衣当年出走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用手指按摩着被绷紧了一天的头皮,我仰头问倚在妆台边上的素心。她闻言一怔,微敛了眼睑,沉吟不语。当年的纳兰青衣,为了那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挚情男子,意图仗剑江湖慰平生,只说是为了那位男子的绝世才华,又何尝不是为他的专情所惑?我和她,生长于不同时空,却一样喜欢上只能在文字和传说中找到存在痕迹的、已然逝去的男子。如今,我来到了他的身边,近在咫尺,却如同隔墙看花;她,应该已然为自己的恋慕找到了现实的去处,只是这条路却很艰辛。我和她,到底谁更幸福?
“纳兰青衣已经不在了,而我现在过得还算幸福,虽然……,可书书你不一样,真要这么蹉跎女儿家的大好年华?既然如今你对四贝勒有意,何不顺水推舟遂了自己的心意?四嫂主动愿意接纳你,无异于是铺平了路待你走。”
连八福晋也是这么想的,连她都没觉得四福晋的态度有何不妥?难道是我小说看多了将这些贵族想得太不堪太复杂了?
“八爷若要纳侧福晋,素心你会怎样?”
青衣脸色一变,美眸一瞪:“他敢!”,言罢似又觉得自己太过激狂,便又放缓了语气怪我存心气她。果然纳兰青衣的豪气仍然在的,在自己执着的人事之前,是断不会任人搓揉的。
“那四福晋又怎会无故接纳我这么个声名不佳的人?素心,我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不想弄明白你们贵族女子那些曲折心思。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再说,把自己关进了四贝勒后院,他未必会多看我一眼,我何必自取其辱?我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好!”
我夸张的比了一个飞翔的姿势。
“你就不怕我表哥把你捉了关进他家的金笼子?嗯,其实表哥是真不错的,跟了他,倒是比跟四贝勒自在快活……”
青衣越说越有兴致,一副豁然开朗样,我却听得满头黑线身上巨寒,人人都看清我已是网下的呆鸟,我还站在枝头作白日梦,兜头一罩我就圆满了,还飞个P。
“亲亲八贝勒福晋,九阿哥已经够我伤脑筋的了,你还来恐吓我,生怕我晚上不做恶梦是不?你快快回去歇着吧,不然八贝勒会跑来跟我要人了……”
我掐断青衣的热切幻想,人都有个毛病,自己幸福了,巴不得天下人都尝尝这滋味,然后道声好。青衣撇撇嘴,警告我过了这村没这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让我好好考虑早做决定,磨蹭半天方才领着外间候着的那一票丫环离了我歇的厢房。她走后我再擦拭了一会儿头发,等它快干的时候我已经头都抬不起来了,爬进被窝便睡了过去。
“姐姐,姐姐……”
我的眼皮子重逾千斤,挣扎间看到丹若坐在床沿惊喜的看着我。她怎么过来了?她不是留在九阿哥的别院中等我的么?我想坐起来,手上却使不上力气,无助得狠。
“姐姐,你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哦,你先喝点水,发了那么久热,定是很渴的。”
丹若扶我半坐着,在我身后垫上枕头。我怎么了?慢慢的环视了下周围,发现自己又身在九阿哥的别院中了。丹若一边小心的喂我水喝,一边迎着我疑惑的目光为我解说。她说昨儿一大早,九阿哥便带了她到八贝勒府去接我,结果发现我病了,烧得整个人神智不清,满嘴胡话,九阿哥见我那样,硬要我把带回别院,说人还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当时八福晋眼就红了……
我这什么破身体?竟然夸张至此,青衣想必委屈得紧。丹若问我要不要吃东西,我拒绝了,这会我哪有胃口吃东西,等过会儿再说。
“哦,姐姐,你瞧瞧这个!这是四福晋着人送来的,另外还送了许多补身子的东西。”
丹若拿过来一只盒子,掀开来让我看,看清里面的物什,我愣住了,脑子里浆糊一片。这枚凤钗如此华美精致,绝非凡品,趁我病中巴巴的送了来,真真费人思量。我何德何能,让四福晋以这般不可测的深意待我?也许,我真的想太多,人家只是为了表达谢意而已……若是要谢我,倒不如给我点银票,为我添些旅资。只是现在看来,我出京的计划得稍延些时日,怎么也得把这身病撂下,再养壮实了才能出发。让丹若将凤钗收好,等我病好了再亲自送还回去。
“姐姐,你病着的这两天,九皇子为你忙前忙后张罗,底下的人没少挨骂。还有,从八贝勒府上直到回到这里,他一直抱着你不撒手,别人都瞧着呢……”
丹若的言下之意我懂,九阿哥这样子,在外人看来,我是非成他的小妾不可了。然而我是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只要这段时间稳住他不要生出什么事来,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丹若,她今儿怎么样,醒了没?”
九阿哥轻手推门进来,看见我睁眼看着他,愣了一愣后便大步流星的跑过来,满脸欣喜。伸手覆在我额头,我挣不开,只能任他搁着。
“嗯,烧退了,等下再让太医给瞧瞧,看看要不要改改药方子。丹若,你去厨下取些粥来!”
丹若应声去了,留我独对着九阿哥。太医?我心里苦笑了一下,却是没有立场责怪九阿哥什么的,承了他面子,我怎么也得心怀感激。
“谢谢您了,九皇子!”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的一般。九阿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单手撑在床里侧,俯首盯着我,我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屏住呼吸。
“胤禟!”
“秦书不敢!”
“不敢,不敢!!我那人人都道清冷的四哥,你口口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到我这里倒不敢了,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不会凫水也敢跳下水救人,你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让我觉得害怕,还有,我什么时候叫过胤禛名字?人都说四阿哥喜怒无常,我看九阿哥才是这么个主儿。他在我面前从来就像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拼尽力气将被子扯过来遮住头将自己藏起来,不想看到他阴鸷的面容。他并没有扯开被子,却将脸隔着被子紧紧靠在我面上,他的声音震动着闷闷的从被面上透进来,我听着觉得缺氧。
“书书,你为什么那么抗拒我?我不该让你害怕不该被你敌视,你也要喜欢我,也要喜欢我,你也要喜欢我!”
我在被子中动也不敢动,生怕惹得他再做出什么激狂的事来,只放缓了呼吸等他恢复正常。过了很长时间,我觉得鼻子被压酸了,脸捂得发烫了,他也没有移开头颅的样子,我再憋不下去了,只得推了推被外不动的人,他移开了脑袋,轻轻扯下我覆面的被子,我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鼻子接触到冷空气一个激棱,打了大大一个喷嚏,心下暗忖,若他还将脸凑这么近倒好,不晓得他会是什么表情,想到此处心中一乐。
“傻妞,这样也值得笑!呵呵!”
谁傻?他不一样莫名其妙的笑的欢?刚才的阴天好像不曾见过一样。
“九阿哥,我这正病着,空气中都飘着病菌,你身子金贵,还是不要在这里待太久,有什么事等我好再好好说行吗?”
“说了,叫我胤禟!”
“若别人听见了,我会挨板子的!”
“爷准你叫,谁敢打你板子?”
我无奈,不再多说,闭了眼歇着不想理他。能打我的多了去了,就我这个身份,随便谁抓个由头就可以给我一顿板子,自打遇上了他,我就再没有好日子过过,不是么?
“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这么叫好了,外人面前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怎么样,叫一声来听听!”
真是受不了,逗小狗呢,汪汪汪汪,叫一声爷听听,切!
丹若端着吃食进门打破了冷战区的气氛,九阿哥顺手接过了粥碗来,那架式是想亲自喂我。我摇摇头,要丹若先拿东西给我漱口,这闭了两天嘴巴,我都担心讲话会有口臭,他偏生还逼这么近,不嫌恶心。
“九阿哥,丹若照看我就行了,你有事忙去吧,别磨在这里了,我不安心。”
“胤禟!你不叫爷还不走了!”
他果然真拿了粥碗,一屁股坐我床边上舀了来喂我,我大囧,除了我爹小时候给我喂过饭,可没有男人这么伺候过我,我怎么张得了这嘴,再说,醒过来一段时间,身上也渐渐有力气了,这会子不至于拿不动个碗。
“胤禟大爷,你就别这么为难我了,你是存心饿死我不是?你行行好,去干你的正事吧!”
我翻了翻白眼,伸手去拿粥碗,他错身躲过我的手,固执的递了勺子在我嘴边。没力气再跟他拉扯,张嘴吃了几口,却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再吃不下去。他终于放下碗走了,我松了一口气,闹了半天,也觉得乏了,只想这么靠靠就睡下。
“姐姐,你跟九皇子……”
丹若看着已经走出这进院子的九阿哥,疑惑的问我。我苦笑,我跟他是扯不清了,他容不得我跟他撇清,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对我的那份感情由何而来,我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更不相信这些皇子们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不是童话,没有灰姑娘这种传奇。只是,他叹息的叫我名字的语气,像孩子要糖果一样的任性呢喃,却不像是假的,我这简单的脑子,想不透其间的关键,目前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我关心。
“丹若,我昏睡的时候说了什么胡话?好像九阿哥很生气的样子!”
丹若听我这么问,脸上有些不大自在,我心下大叫不妙,却是回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梦——但凡我说过梦话的梦境,醒来都是不记得的。丹若见我紧张,便赶紧说了。
“也没什么,你只是叫着什么妈妈,痛什么的。还有,还有,就是不停叫着四贝勒的名字!九皇子当时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