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锦说

6、第六章

　　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都是宿醉惹的祸。

　　却见那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射入，温暖了一室

　　我坐在妆奁前，静静端详镜中自己，两个婢子捧着铜盆走进来，瞧着我偷笑。

　　我也笑，我笑这日子太好了。

　　梳洗完到祖母的松鹤堂用膳，见我来，神色各不相同。

　　不知是我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竟觉得陆明看着顺眼了许多，她柔柔的看着我；二姐陆晓只是同我点头示意，她在笑；三姐陆晖只低头吃食，看不清神色；陆昭也破天荒的没有出言挤兑我，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粥。

　　大哥温润笑道：“小懒虫终于舍得从梦中出来了，不知这周公是如何貌美？”

　　我被打趣的有些羞涩，转过眼看到空着的位子，有些难过，二哥三哥早早便启程，我都来不及去送他们

　　祖母许是觉查出我的心思，笑道：“若是那周公貌美，娇娇可舍不得离开。”

　　我娇嗔道：“祖母~”

　　一屋子人却都笑出声

　　用过膳后，便有小厮来报齐悦郡主邀我去棠棣园吃茶

　　众人皆愣，父亲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好，好，阿皎，你快些收拾，别教郡主等久。”

　　齐悦郡主是成王从战场上收养的遗孤，唤作陈婕，虽是义女，却深得王爷王妃疼爱，同陈润感情好，此次相邀，不知是成王夫妇的意思，还是陈润的意思

　　我多少有些忐忑，我同陈润只见了昨日那一面，也不知他对我的印象，当然，我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

　　我陆皎是个爽快人，喜欢就是喜欢，但若是他对我没什么意思，我断然不会强求，毕竟只那一眼，能瞧出什么来

　　直至见了陈婕一面，她笑眼弯弯，俏皮却不失优雅，是个极好相与的。我们在棠棣园嬉戏了一整天，直至日暮，才依依不舍道别

　　最后我没忍住，将心里所想的一番话同她讲了一遍

　　她笑眯眯的瞧着我，却道：“天色已晚，你出来又没多带几个侍卫，不如叫柚哥哥送你。”说着，陈润便缓步走来，他今日穿一身湖蓝色长袍，分外好看

　　“由我来送陆小姐，可好？”他含笑道

　　文旦是他的字，柚子也是唤作文旦的

　　我瞧着他的笑眼，我怎能说不好呢？

　　他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和他离的好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柚子的清香

　　一路语言

　　并非是无话可说，只是我看到他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一出声怕是要笑出来，教他恼了，可怎么办？

　　他未问我喜欢什么？爱吃什么？

　　我也未问他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人

　　只是送我到府外，他含笑说改日登门拜访

　　我痴痴望了他好久，直到陆昭看不下去把我拽了进来

　　她陪我走了一路，突然闷闷地说：“恭喜。”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了一句 ：“同喜。”

　　她无言

　　那日的星辰似是更加灿烂，可我总觉得没有昨日好看

　　过几日便是陆昭的生辰，我琢磨该送些什么。她这几日安分得很，夫子放了消暑假，不必去学堂。整日不是念书就是绣嫁衣，她已指给了外家房员外的嫡长孙。

　　房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也总不会亏待了她，房姨娘自然没什么意见，指给知根知底的侄子，总比到其他人家做姨娘好。明年秋收后的婚期，现在绣嫁衣，怕是有些迟了

　　我细细梳理了妆奁，挑了一颗南珠，本想再添一副红宝石头面，又想，不如到她出嫁时添妆，便作罢了

　　她生辰那日，陆府并未请太多宾客，并不是笈礼，也没那么热闹，她那天是很开心的，房氏的几位表姐妹拥着她，争先恐后地赞美她，她确实很漂亮，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后来她被拥着小酌了几杯，竟醉了，推开身旁的房氏姐妹，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一旁岫岫的婢女纨素想扶住她，又被她推开。她只行到我面前，撑着桌子瞧着我

　　老实说，她身上的酒气真难闻，可大家都在看着，等着看着陆家素来不和的四小姐五小姐闹起来，等着我二人给他们演上一出戏，可我偏不遂他们意

　　我低声道：“陆昭，走，回去。 ”主人先离场固然不妥，可总比等陆昭发起酒疯来面上好看的多

　　可她不理我，只那么立着。我个急脾气，险些脱口而出“陆家的脸面”“陆家小姐”“识大体”等诸如此类的话，平时可都是我被训

　　可我忍住了，那些人看好戏的眼神着实令我不舒服。不就想看百年世家的笑话，一群混蛋

　　此时我的怒火已快无法控制，陆昭却道：“皎皎，你莫气，你莫气，四姐去帮你打他们好不好，好不好？”

　　我猛地一震，突然想起，幼时我同陆昭，是最为亲密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

　　“四姐……”我有些犹豫的唤道，“同皎皎回去罢，皎皎累了，四姐是不是也困了 ？”

　　“嗯，阿昭困了，阿昭要跟皎皎走。”说完她便扯着我的手，半倚着我的身子走。

　　陆昭真沉，陆昭真的很沉！

　　好不容易把她送回去，还要哄她睡觉，她就那么小小的团成一团，裹在被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再看着我，然后我和她就都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是两个小姑娘手扯着手蹦蹦跳跳的走

　　她们还唱着歌呀，眼睛里闪着星星

　　这夜，我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