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莫玄羽是个妹子》水云身

29、溪东村

　　渝州。

　　街头熙熙攘攘，不乏挑着长担子的商贩来回吆喝，不缺挑三拣四的妇女反复砍价，但最热闹不过仍属那朱甍碧瓦的红楼。

　　几个花红柳绿的女子伸出雪白的手臂，招得被拉住的男人一勾女子的纤腰就猴急地进了楼，撞人也没回头。

　　那被撞到的人一身白衣，面若冠玉，只是身形略略一晃，又稳了下来，定在门口不再动弹。

　　旁边围着的几个女子已经张望了好一会了，却窃窃私语着不敢上前。

　　好一会，一个不知就里的女子大着胆子迎上去了：“公子，来都来了，不找个人陪吗。”

　　这嗓音又魅又细。她素来好看，一张嘴怪会哄人，在楼里也是颇受客人欢迎的。

　　今日楼里人手不足，刚被老鸨催着出来迎客，见这公子在门口驻足不前便上赶着迎了过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公子实在生得标志，鼻梁秀挺，轮廓分明，微微抿着的薄唇都是好看的，女子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红楼里的姑娘看了这公子一会，心道：瞧这公子通身气派，便知是大家出身的，约莫家里管得紧，头一回上门不好意思罢了，她肯劝上几句，这公子不就有台阶下了嘛。

　　想到这里女子又诱哄道，“您这样好看的公子，奴家可以同老鸨商量下，收个低价。”

　　她想得挺当然，那公子还未反应，身后忽地冒出一红衣的女子，一双纤纤玉手轻揽住男子的手臂，笑得顾盼生辉：“不必了姐姐，我们是要进去看看的。”

　　揽客的妓女还没反应过来，红衣女子冲她一笑，拉着那公子进了楼。

　　那红楼的楣上一扁，正刻着满春楼三个鋶金大字。

　　这事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且说下山后魏无羡和蓝忘机边走边访，朝着蜀东的方向直行，一路畅通无阻。

　　魏无羡路上把小毛驴也拉出来了，这具身体正应了“身娇体弱”那四个字，路走久了就开始两腿发酸走不动路，索性坐在小苹果身上，让蓝忘机拉着驴走。

　　渝州城经济不算繁荣，离仙家驻守的世家也有段距离，但城里倒是热热闹闹的。魏无羡和蓝忘机没在城里多做停留，找人打听了一下溪东村。根据蓝启仁所说，门生所禀报的尸体被掏空血肉的地方正是在此。

　　渝州城有条贯通东西的河流，是居民赖以生存的重要水源。城里只纳入了部分河域，河水顺着东边一路前行，沿着这条溪流走下去便是溪东村所在。

　　走到郊外嘈杂的人声渐散，取而代之的是鸡鸣狗吠。前者魏无羡不带怕的，后者则是吓得他魂飞升天，蜷缩在小苹果身上不肯进去了。

　　蓝忘机微微仰头看他：“......魏婴。”

　　魏无羡装死不动，蓝忘机便伸手要去拉缰绳，魏无羡登时活过来，大叫道：“壮士住手 ！”

　　他苦着一张脸，“蓝湛，我不能进去，我会死的。你听到村里的狗叫了吗？那狗叫声响亮的，估计家家户户都养狗。”

　　蓝忘机：“......你只需不下来，我们找没狗的人家问。”

　　魏无羡思来想去也只有此法了，心中已经将犯事的邪祟凌迟了七八遍，挑哪哪不好，非要在有狗的人家盗尸。

　　村里大多是些低檐矮小的砖房，上面铺着金灿灿的稻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朝气。来往的村民大多笑容淳朴，手中提着柴或宰杀好的牲畜，偶尔会有几个稚龄小童嬉笑着跑过去，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时好奇地停下来，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不敢上前。

　　魏无羡看到小孩就想逗，一时夜想不起狗的威胁了，利落地翻下了驴，从兜里翻出在城里买的麦芽糖诱哄道：“过来，姐姐给你糖吃。”

　　几个小孩凑过来，嘻嘻哈哈分完了魏无羡手里的糖。一个小女孩格外喜欢这位笑得甜，给的糖也甜的姐姐，扒拉着魏无羡的袖子不放。

　　这待遇叫魏无羡大为感叹，想当年绵绵的女儿多嫌弃他，其他小孩也见了他就跑，现在换了个女儿身反而人见人爱。

　　魏无羡对蓝忘机乐道：“嘿蓝湛，你看这小孩多喜欢我。”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兴高采烈的样子，眉眼柔和了一瞬，淡淡地嗯了一声。

　　魏无羡自言自语道，“我要是当娘，女儿也一定很喜欢我。”

　　小女孩只听见后半句，好奇道：“姐姐成亲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了。”

　　小女孩声音软糯，“和谁呀？”

　　魏无羡一指后面的蓝忘机：“和他。”

　　小女孩探头看一眼那个人，顿时哇了一声，羡慕之情无以言表。

　　蓝忘机：“......”

　　“阿环！”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皮肤微微黝黑的少年快步跑过来，一把抱起妹妹，责备道：“阿娘喊你吃饭好半天了，你不说来了吗？怎么还在这。”

　　阿环还没说话，魏无羡先解释道，“这位小兄弟，你别怪阿环，是我拿了糖给她吃耽误了时间的。”

　　少年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抬头道：“你是？”

　　魏无羡笑笑：“我们刚好路过这村里罢了，看着你妹妹实在可爱，忍不住拿糖给她吃了。”

　　那少年还是个单纯心性，魏无羡又是人畜无害的漂亮姑娘，闻言不疑有他，很自豪地说，“阿环的确很可爱。”

　　他一高兴，倒也慷慨大方起来，“你们吃中饭了吗？要不来我家？我阿娘煮饭的手艺是很好很好的。”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顿了顿，艰难道：“阿环哥哥，请问，你家有狗吗？”

　　少年：“......啊？”

　　*

　　村里民风的确淳朴，阿环的母亲得知突然多了两人来吃饭很是热情，见到是个漂亮的小姐和俊秀的公子就更合不拢嘴，吃饭间连连夹菜。

　　菜是大火生炒的，又是菜地里刚拔出来的，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几道肉菜也烹饪得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配上晶莹饱满的米饭叫人胃口大开。

　　魏无羡艰难地有吞下一口阿环母亲夹过来的菜，忍不住推拒道：“谢谢谢谢，真的够了，我自己来就好。”

　　阿环母亲不好意思地放下夹菜的筷子，捂嘴笑道，“我真是许久没见过你这么俏的小姑娘了，实在招人喜欢。”

　　魏无羡心道，就怕你不喜欢嘞，喜欢才好问，笑着回道，“大姐你也很漂亮啊，不然怎么会生出阿环这么可爱的女儿。”

　　阿环母亲正高兴，魏无羡不动声色道，“溪东村实在是山清水秀，想必是个邪祟不侵的地方吧。”

　　阿环母亲摆摆手，“什么邪祟不侵，这几年走尸是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要我说，五年前还出过一桩大事嘞。”

　　蓝忘机手中的筷子微微地顿了下，魏无羡会意地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呀？”

　　阿环母亲犹豫了下，看着小姑娘一双清澄澄的眼睛心软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不过实在是太邪门，村里的人都很忌讳，你听听也就罢了。”

　　阿环母亲边回忆边道，“我们村里前几年有户姓刘的人家，叫刘财，听着声音你就知道他们家多想发财了。也许是祖上积德——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户人家怎么积的，运气好发了笔横财，就看不上这溪东村了，不多时举家搬了出去。这一搬就进了渝州城，没过多久又突然回来了，说是要迁祖坟。”

　　魏无羡道，“大姐，按老规矩来说，祖坟不可以乱迁吧？”

　　“是这样。”阿环母亲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但做生意的人家信财运，听说是个大世家的道士给卜了一卦，说祖坟的风水不好，碍财运，我是不太信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刘财可不就信了吗？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要挖祖坟。”

　　“这一挖可就出大事了。”

　　阿环被绘声绘色的解说吓得缩了缩，阿环母亲给阿环哥哥使了个颜色，等少年抱着小阿环出去了，才压低声音道，“棺材里头是空的。”

　　魏无羡好奇道，“有人盗尸？”

　　阿环母亲却道，“说是也不全是。”

　　她比划着说，“那棺材里有本来有刘财父亲的遗体的，开坟的人办棺材的时候觉得这棺材太轻了，打开一看就发现是里头空荡荡的，还恶臭难闻，像是馊了的猪下水，熏得开棺的小伙子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棺材里头没人他们也不好办，毕竟是拿钱办事的，仔仔细细看了棺材，发现那棺材底粘着一层人皮，还有一个头骨。”

　　她说着也有些怕，赶紧吃了口菜压压惊，顿了顿道，“村里都说，那刘财他爹的遗体不是被偷了，而是被什么邪祟给吸干得只剩下一副人皮，连骨头都没了。”

　　“刘财的父亲是葬在村子里的坟地里的，这一具遗体成这样了，其他人家的能好吗？挖祖坟不敬祖先，那也比祖先尸体没了咱还不知道来的好啊。大家都开了棺材一看，果然每副棺材都和刘财父亲一样，只剩下一层人皮和头骨，恶臭难闻。”

　　阿环母亲很沉重地补充道，“整整三天溪东村都笼罩在这阵恶臭里，饭都吃不下。”

　　魏无羡闻言莫名想笑，赶紧收敛了笑意，故作严肃道，“大姐，你们没去驻守这里的世家求助吗？”

　　阿环母亲轻描淡写道，“当然有，这可是震惊全村的大事嘞。只是请了好几次都没有人肯来——毕竟没死人，尸体罢了，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魏无羡心道，这并不奇怪，仙门百家自称除魔卫道行正义事，大部分世家子弟却都是奔着虚名夜猎，非凶险非常的邪祟不出手，生怕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搞得好像凶狠的邪祟他们抓得住似的。

　　她喝了口水润嗓子，“最后是那刘财疏了人脉，请了个世家的弟子来看，是哪家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没查出什么来，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村子里人心惶惶了一阵，但之后没出什么事，便继续这样过着了。”

　　“人活着，到底得过日子。说这么多真是闹笑话了。快吃饭吧，都凉了。”

　　魏无羡是很喜欢这个爽朗客气的大姐的，笑吟吟道，“哪里哪里，还要谢谢大姐说这么多呢。

　　他又扒了一口饭菜，含含糊糊道，“大姐，我们想问下刘财那户人家是在渝州城的哪里？“

　　阿环母亲看他吃得面颊鼓鼓的样子觉得颇为可爱，想了想道，“好像是在庆元街上，听村里说那房子盖得可气派了。你问这个最甚？”

　　魏无羡眨眨眼，“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这附近夜猎的，承了大姐请吃饭的恩，怎么也得帮溪东村把隐患除了嘛。”

　　蓝忘机瞥他一眼，阿环母亲好笑道，“看不出来你个这么秀气的小姑娘还会夜猎，你们确定要去找刘财吗？”

　　她意味深长道，“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魏无羡不知所以，直到第二天进城被拦在门口拒不受见，才明白了阿环母亲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