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人》朱秉中

24、第二十四章

　　电话打进来，谢子安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她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接起电话。
　　“喂。”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那边的声音依然是阳光十足。
　　“有...什么事么？”谢子安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夏菲，还有确认自己心情不再迷茫的欢喜状态中，所以看见谭宇的电话，不免没什么精力应付她。
　　“我这周六有市里的比赛，你可以过来看么？”
　　这周六？
　　应该没什么预定，但是她想要约夏菲，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想看见夏菲而已。
　　“我...那天要去我婆婆家吃饭。”
　　撒谎了。
　　“这样啊，下午的时间也空不出来么？”
　　“抱歉。”
　　“嗯，没事，是我太突然了，要是有时间的话你记得要联系我。”
　　“嗯，好。”
　　挂了电话，谢子安又开始看起眼前的案卷·，平常看上去啰嗦冗长的工作，此时竟然也变得格外有意义起来。
　　自己在这里兴奋个什么劲，不是有好好的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了么，还有传达给自己。
　　但是她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谢子安握紧了双手。
　　那就这样就好了，我不希望她难过。
　　谢子安又转身收拾资料，只是偏偏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案卷上。
　　她十分诧异：“吴院，这是新到的案子？”
　　“嗯，上周送过来的，XX公司贿赂案。”
　　xx公司，不就是夏菲所在的公司？
　　她的声音急促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吴院的声音不疾不徐：“就是之前很出名的那件跨集团贿赂案，这回终于到庭审环节了，但是处理起来很麻烦的，你不用动，我待会儿送到王院那儿。”
　　“不，请让我来！”
　　“唉？”吴院抬起头来。
　　谢子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有点大。
　　“嗯，我是说，我可以送达。”
　　“真的么？但是需要反反复复的去xx那里，挺辛苦的，你一个小姑娘，体力吃不消啊。”
　　“没关系。”
　　这正是谢子安想要的。

　　上一秒说好了不打扰，可是下一秒又在创造机会。
　　我真是个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随着自己的本性胡来。
　　谢子安站在xx大厦面前，罪恶感和喜悦感一波一波不断冲撞她的心。
　　最后还是想要见她的心情占据上风，于是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请问，有预约么？”
　　“我是本市法院的，是来送达文件的。”
　　谢子安稳重的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前台看。
　　“啊，是这样，好的，您去十三楼找销售经理就好。”前台小姐姐检查了文件，热情礼貌的为她指正。
　　“嗯，谢谢。”谢子安接过文件，然后朝电梯方向走去。
　　走到电梯前，她看了看楼层指引，每一层都是不同的行政单位，从数量上和层数来看都是十分庞大的。
　　我真是笨，怎么可能指望来她工作的地方就能见到她。
　　她暗自嘲讽自己的冒失，或许真如吴院来说，这是一项复杂的工作。
　　叮，电梯声响，她登上了电梯。
　　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工作吧，不要想那么多了。
　　早知道就旁敲侧击她在哪里工作了，而不是只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看着不停跳动的数字，她的心也有点惴惴不安。
　　正确的楼层到了，电梯门开，右手边就是销售部。
　　她走了进去，找到了销售部的助理，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助理认真的查看了她的文件，她趁这段空白时间四处张望了一下销售部。
　　销售部门很大，但是人却有点少，而在自己岗位上的人就更少的可怜了，仔细看来，留在自己座位上的人要么是打电话商谈业务，要么是正襟危坐在座椅上敲着电脑。
　　“不好意思，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助理笑着对她说。
　　“没有，毕竟是民事纠纷，仔细审查这点总没错。”谢子安回过头来对她说。
　　“您说得对。”
　　“听大厅前台说我要找销售经理了解一下？但是据我所知销售经理应该已经...”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上个月新来了一位销售经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问她就好。”
　　“这样就好。”谢子安点点头。
　　助理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表：“这个时间经理应该在楼上，您先随我到经理办公室等一下，我去叫她。”
　　“楼上？”谢子安不解的问道。
　　助理笑了一下：“啊，说来复杂，我们这位经理也是身兼数职，是个忙人，出了这个案子，一时抽调不出来人手，然后销售部又是要面临解散，所以临时请来个经理。”
　　“解散？人是少了点，但是他们的样子没有要解散的感觉。”谢子安跟着助理穿梭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哈哈，现在不会解散了，说起来，都是多亏了这位临时经理。”
　　谢子安点点头，心里想着这位经理看起来很厉害。
　　“好了，就是这里，您稍等片刻。”助理把办公室大门推开，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谢子安走了进去，助理随即慢慢关上了门。
　　谢子安开始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因为落地窗就在办公桌身后，所以办公室十分敞亮，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但是却给人一种不常使用的感觉，桌子上干净如新，只有一盆盛开的百合放在桌上散发着芬芳。
　　百合？谢子安愣了一下。
　　她又晃晃头，刚刚想起了一点关于百合的片段。
　　她看到办公桌旁边的沙发，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远观起来，与盛开的百合配在一起十分的登对。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夏菲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谢子安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夏菲。
　　夏菲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但随后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什么事？是我哥那边有什么话让你传达的？还是，我妈？”
　　夏菲走到办公椅前坐了下来。
　　谢子安猛摇头：“不是的。”
　　“那，是有什么事？”夏菲疑惑道。
　　“我，是案子，我是来调查案子的，顺便送达文件。”
　　夏菲的眼眉低垂，手抚了抚架在眼睛上的镜框。
　　“啊，是这样的，我忘了你在法院。”
　　谢子安看见与平时气质不同的夏菲，想起了之前她在自己家里戴着眼镜坐在桌前办公的样子，一切恍如隔世，于是脱口而出：“你身体好点了么？”
　　上次把她拉出家门之后就昏了过去，然后吃完晚饭匆匆离开，也没有消息，谢子安一直在记挂着她的身体。
　　夏菲十分意外她会问自己这句，有点不自然的回答：“休息了一下就好多了。”
　　谢子安的担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那就好。”
　　“你是要取证的？”
　　谢子安听后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连忙从自己包里取出材料：“是的。”
　　说完站起身来递到夏菲眼前。
　　夏菲接过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要销售记录？有点麻烦，我来这里也不久，得花上点时间，你着急么？要是着急的话我让助理...”
　　“没关系的。”谢子安脱口而出。

　　“我有时间。”

　　夏菲听完有些动容，然后说了句是么，就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起来。
　　谢子安就站在原地看着夏菲工作。
　　她纤长的手指，挺直的鼻梁，以及稍微有些滑落的镜框，还有认真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让谢子安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她。
　　她被她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有点不舒服，不敢抬头的看她：“你可以坐在沙发上。”
　　谢子安听到她的话有些受伤，于是说了一句好就乖乖回到沙发上。
　　夏菲看着她的背影显得有点落寞，于心不忍，但是转头还是继续工作。
　　谢子安则安静的坐在那里。
　　“你渴不渴？我叫助理给你拿点喝的。”
　　谢子安摇摇头，然后发现夏菲在工作应该看不见她的动作，加上了一句不渴。
　　夏菲也不强求：“好。”

　　谢子安就在那里安静看她办公，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百合的味道很好。”
　　好想，好想跟她再多说一点。
　　“原来你是新来的销售经理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这句是不是太生疏了？要更自然一点。
　　“最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方便的话，要不要这周六去试一试？”
　　这么直白的发出邀请好么，应该委婉一些。
　　“我...”
　　“你真的不渴么？”夏菲抬起头来，注视着她说道。
　　谢子安脸一下就红了：“嗯，嗯，现在有点...”
　　夏菲随即打了桌上的电话，下一秒助理出现在门口。
　　“谢小姐有点口渴，你带着她去茶水间，看看她喜欢哪样。”
　　“是。”
　　谢子安有些难过的离开了办公室，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份资料。
　　看着眼前已经整理好的销售记录，她低声问着：“你是不是讨厌我？”
　　夏菲没有说话，用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气，然后对助理说：“好好送一送夏小姐。”

　　周六，体育场前门。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来不了了。”谭宇笑笑摸着谢子安的头。
　　谢子安有些不适应的拭掉谭宇的手。
　　“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怎么会这么问？”
　　“你之前不是说看我打篮球是因为想解解烦么？”谭宇挑着眉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啊，你能来看我打篮球我的心情多少有点喜忧参半，”
　　她停顿了一下将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喜的是我又能看见你，忧的是有事情让你烦恼了。”
　　谢子安问：“谭宇，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谭宇肩膀耸了耸：“哪样？”
　　谢子安摇摇头：“没事。”
　　两个人静悄悄的走了一会儿，谢子安开口说道。
　　“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假如你喜欢一个人被拒绝后不会心灰意冷么，或者她对你的一举一动，很冷淡什么的。”
　　谭宇看看谢子安：“你有喜欢的人了？”
　　谢子安被噎的脸红：“没有。”
　　谭宇走在前面倒着身子面对眼前的谢子安：“对我来说，能喜欢上某个人就很开心了，至于对方喜不喜欢你，那我控制不了，呃我的意思是，虽然对方也能喜欢你是件很好的事。”

　　“但是你喜欢她，就足够了。”

　　谢子安心中一震。
　　看着谢子安半天不说话，谭宇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傻了？怎么不说话了。”
　　谢子安握紧双手：“没，要是早一点遇上你就好了。”
　　谭宇的手停在半空中，想要抚摸谢子安的脸但是又把手停留在半空中，心里想着：你知不知道对着喜欢你的人说这句话简直算是犯法。

　　周一，5:00PM
　　谢子安拿着手里的文件出了门，外面天气有些阴沉，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降雨的概率很低，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带伞。
　　她坐上有些拥挤的公交，终点站是XX大厦。
　　上次的报告有些疏漏，吴院让她再去核查，果然这件案子很麻烦。
　　但是与上一次的惴惴不安不同，谢子安此时的心情已经安定下来，不是因为夏菲的冷漠态度，而是谭宇的那番话点醒了她，是啊，喜欢上一个人让她变得自己不像自己，明明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就好，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点也不像谢子安的作风。
　　没办法强求别人喜欢上我。
　　谢子安很快用谢子安的状态处理这份内心的感情。
　　“xx大厦到了。”
　　公交车上的人声播报提醒她该下车了，谢子安逆着人潮下了车，车外的空气并不比车内好上很多，有点潮湿闷热。
　　她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会不会下雨呢？她这样想着走进了大楼里。
　　如同上次的流程一样，这次她熟练地按下了电梯按钮，等到电梯门开了一步一步的走进销售部。
　　与助理说明来历之后，助理说：“夏经理就在办公室，您直接过去就好。”
　　谢子安点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
　　夏菲的声音在里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