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鸣》林中婧窈

14、初见芩鹂

　　次日。
　　盛和七年，扬州，三月十七。
　　今日的蔺府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分。
　　就算是过往的行人百姓，都给大门前站着的侍卫递上了自己的贺礼。是了，今儿是蔺知府嫡长女的满岁宴。
　　自蔺谚渊外放到扬州以来，整顿吏治，肃清贪腐，将扬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受百姓爱戴。
　　这知府女儿的满岁宴，被城内百姓当做自家女儿满岁，纷纷送上贺礼。就算门前侍卫如何推脱，最终还是收下了。
　　林之澄来时便是看到的这一幕。
　　“公子，请柬。”
　　“岭南林氏。”兰七递上请柬。
　　今儿的兰七换了一身男装，乍看去就像是一个贵气的公子哥儿。
　　“原来是林家公子。”门前迎客的掌事连忙将兰七与林之澄迎入大门。林之澄向前望了望，楼阁台榭，错落有致。
　　侍女上前行礼，引路林之澄前去正厅。
　　掌事回首，看见苏越。
　　“这位公子...请柬？”
　　苏越叹了口气。收到请柬的是林之澄与林兰七，而自己的请柬...？估计在苏州。“苏州苏氏，苏越，”苏越尴尬地笑了笑，“请柬留在苏州了，不过某寻思着，这玉佩，也应能证明某身份了。”
　　苏越递上一块白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越”字，边角有着“苏”的刻印。
　　掌事领过玉佩，一时也看不出东西，赔笑道：“小人一时看不出什么明道，还请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前去寻知府前来。还请公子莫怪。”
　　苏越摆了摆手，示意无大碍。掌事领着玉佩前去正厅寻蔺谚渊了。
　　正厅。
　　林之澄离正厅不过十来步距离时，却忽地停住了脚步。“有劳两位领路了，不过，在下此时不想前去正厅。”
　　兰七扯了扯林之澄的衣袖。
　　“正厅听一堆大人讲话，怪无聊的。不如在外游走，赏花观鱼，岂不是一桩美事？”
　　领路的两位侍女对望了一眼。“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待两位侍女退下后，林之澄却拉住兰七，朝着回廊后的柱子一躲。却见正厅里极大部分人随着领头的知府和掌事，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林之澄才缓缓探出一个脑袋。
　　“人都走了。”林之澄轻声道。
　　“所以所以，少主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林兰七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爪子，“找秘宝吗？还是劫人？你说这知府家的后院会不会藏娇？”
　　“不是，”林之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转转。所以，你，现在，进去坐着。”
　　“啊什么？”兰七懵住了，“啊？我？进去坐着？”
　　“嗯，”林之澄点了点头，“逢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林家旁系林兰七，随公子前来。公子不喜这嘈乱，便外出走走了。”
　　“哦，好吧，”兰七深吸了一口气，“那少主以后可不能把我丢给苏越那个人了，我怕我都不能活着回来见少主了。”
　　“一定的。”林之澄眨眼笑了笑。
　　“少主记得自己注意安全，必要时，吹响这个，我就会出现啦。”兰七絮絮叨叨地将一根短笛塞进了林之澄的衣袖，“那少主，我先去了。”
　　语罢，兰七向正厅走去。不过一会儿，就消了身影。
　　林之澄摩梭着手中的短笛，笑了笑，收好，便向着北去。
　　蔺府的布局很简单，正厅位于正中，西边的院子是妻妾居所，东边的院子是儿女的居所。正厅的北面是知府的居所，再往北走，就是后花园了。
　　三月桃花二月柳，听闻蔺知府宅内后院有一树开得极好的桃花，不知现在还能不能赶上观看最后的桃花。
　　想至如此，林之澄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蔺府，后花园。
　　“颜姨，”约莫五岁的孩童走在风华绝代的美人旁，却毫无违和感，“妹妹呢？”
　　“算算时间，阿嫣现在应该带着静姝要出门了，”美人笑了笑，却让一旁的百花都失了三分颜色，“现在去接阿嫣，应该正好能碰上。”
　　蔺桓玹小大人一样地绷住脸，点点头。
　　正面迎面而来的，似乎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童。蔺桓玹有些惊讶，颜莞挑了挑眉，拉住准备上前的蔺桓玹。
　　那孩童向颜莞这边看了看，笑了笑。
　　“敢问前方是何家公子？”颜莞拉住蔺桓玹，在离孩童约莫七八步的地方停下。
　　“在下初来，若有叨扰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林之澄回应道，“在下是岭南林氏之人。”
　　“岭南林氏？”颜莞显然有些被震住了，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林墨问老将军的子孙...？”
　　林之澄恍然抬眸，“阁下竟知晓祖父的名讳？”随即轻笑了一声，“还以为，所有人都遗忘了呢。”
　　颜莞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拉着蔺桓玹上前。
　　“京城颜氏的后代吗？”林之澄低头望向一旁的假山，“又为何不敢将真身份显露出来呢。”
　　“颜氏嫡系，颜莞。小姨曾跟我提起过你，不过那时的你估计刚出生。”
　　“有机会，定去拜会蔺老夫人。”
　　蔺桓玹听他们的客套话已经听得不耐烦了，趁此机会，打断了这场对话：“林公子可是迷路了？那不如随我们一路吧。”
　　林之澄本是想推脱掉，可看到了蔺桓玹已经拉着自己准备开始走了，也就无奈地笑了笑，未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颜莞看着前面相处融洽的二人，心里却盘算着静姝未来的夫婿要不要就找林家结了。
　　而另一边。
　　苏越在门外看似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这蔺知府未曾给苏家发过请柬，那么自己的到来就成了不请自来。
　　如果蔺知府未曾知道了解苏家的身份玉佩，那么就算玉佩到了他那里，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唉。”苏越叹了口气。
　　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原因。事到如今，也只能博一把了，也不知以昃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下了这次邀请。
　　苏越在大门等了一阵，等来的却是一大群人，一眼望去，几十个骚动的脑袋。
　　“早已听闻苏兄大名，”蔺谚渊作揖道，“苏兄能够前来，可是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江南名士苏越也来了！”
　　“蔺知府人缘可真好，连苏越这种当代英杰都能请来。”
　　苏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其实他与蔺谚渊也只是见过几次，还是少时去林家裴家做客，和蔺太保带着他们来家中与父亲讨论天下局势时见到的。
　　“苏兄，里面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越微行一礼，跟着蔺谚渊进了蔺府的门。
　　颜兮院。
　　云华嫣怀里抱着静姝。
　　小小的一只静姝，安分地缩在云华嫣的怀里。
　　林之澄站在院子门口，盯着这院子有些呆愣。
　　“走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颜莞在后面轻轻推了林之澄一把，林之澄一个踉跄进了院子。
　　“阿嫣。”颜莞向着院子内大声喊道。
　　“娘亲。”蔺桓玹抛下林之澄，直冲冲地跑进了屋子。
　　林之澄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跟随着众人进了颜兮院主院。
　　屋内，静姝看见刚进来的林之澄，竟开始咿呀地说起了“话”。可咿呀了几下后竟然开始哭闹了起来。
　　蔺桓玹紧张地望向静姝，颜莞瞥向了林之澄。云华嫣轻轻拍着静姝的背，试图哄哄静姝。可谁知，静姝竟然哭闹地更厉害了，手脚不安分地乱晃着。
　　云华嫣将目光转向了林之澄，带着歉意地笑了笑：“那便拜托这位小公子，帮我哄哄静姝了。”
　　一点也没有官夫人的架子，像极了慈祥温和的母亲。
　　林之澄抿了抿唇，“可是....”
　　可是他并未知晓如何哄小孩子。
　　“小公子无须多虑，只需要抱住她——”林之澄上前来，动作轻柔但又笨拙地接过静姝，谁料静姝双手抓住林之澄的衣服，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不哭也不闹，竟然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静姝这丫头，越来越人精了。”颜莞打趣道。
　　蔺桓玹不服气自家妹妹被这样一个陌生公子抱住，于是准备接过来自己抱。结果刚碰到，静姝便缩了缩身子，以避免和他接触。
　　蔺桓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魂不守舍。“我的妹妹被人当着我的面抱着了。”
　　云华嫣莞尔一笑，拉过蔺桓玹，轻声说了几句，小少年的神色便没有之前那般沮丧了。
　　“那便劳烦这位公子了。”云华嫣含着歉意的笑容。
　　林之澄垂眸，正与静姝的眼神撞到了一起。林之澄看到了静姝的眼底似乎有着泪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该去正厅了。”一旁的嬷嬷提醒道。
　　“那便走吧。”云华嫣牵过蔺桓玹的小手，颜莞走在另一侧，偶尔与之攀谈两句，却不敢多言语。
　　林之澄小心地抱着静姝跟随着她们的脚步，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到了手中的祖宗。
　　静姝低头，不敢抬头直视面前少年。因为她总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是关于这个少年的吗？为什么一看见他就会有一种愧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