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余波未了 ...
-
“皇上！”太后一声惊呼，我惶恐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康熙并没有理会太后，小心的伸手，仿佛我是瓷娃娃一般，轻抚了一下我已经肿起来的脸颊。
虽然只是轻轻触碰，我还是忍不住轻呼，头闪了一下。
康熙眼里夹杂着说不出的负疚和激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康熙。他没有继续抚摸我的脸，只是顺了顺我的头发。如同一个慈爱的父亲，让我眼眶发热。
“皇上，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太后已经怒不可赦。
听到这话，康熙瞳孔紧缩，那骤然而起的萧煞之气，让我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康熙轻轻松开我，缓缓站起来，“皇额娘，老祖宗已经去了很多年了！”语气低沉夹带着隐忍的愤怒。
我不知康熙为何提到孝庄，可太后的脸突然煞白，仿佛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身子不稳的向后侧歪几下，摇摇欲坠。
“你，你，”太后连话都说不上来，大口喘气，“你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不可置信，仿佛眼前的康熙是洪水猛兽。然后一下栽倒在身后的软塌之上。
康熙并没有再理会太后，回身把我挽住，扶起。
由于跪的时间太久，双腿由开始的没有知觉，到后来变得又麻又痒，完全使不上力不说，甚至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缩紧。
康熙见我如此，干脆把我整个人抱住，我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我想要挣脱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康熙把我带到外室，低声道：“阿玛来晚了。”
我眼泪刷的一下子涌了出来，无限委屈，“阿玛。”这个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他是十四的阿玛，也是我的阿玛。
康熙听我这么唤他，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轻拍着我的背，“不哭，不哭，阿玛这就让人送你回去，不怕，有阿玛在。谁也伤不了你。”康熙喃喃的安慰着我，“李德全。”
门突然被打开，李德全低着头快速站了进来。
康熙沉默了一下，“你送十四福晋回府。”只是握在我肩上的温热，在话出口的一刹那，也随之一紧。然后轻轻的拍了两下。
我哽咽着点头，话是一句也说不出，任凭李德全扶着我往外走。
两脚跨过门槛，空中传来一句若有似无的低吟“雅儿”，那样轻，又那样深情，仿佛要把你心揉碎了的伤心，我不由自主的回头，康熙依旧站在那里，注视着我，身影落寞而孤寂，却依旧朝着我安慰的笑了笑，随着门缓缓的关上，再也看不见，一切都被阻隔开来。
我的心不知为何没由来的抽紧，不禁抓住前襟，以缓和那种莫名要冲出胸口的情绪，被李德全搀扶着往前走。
李德全不知带我来到哪一个宫门前。
“福晋，奴才就送您到这里了，府里的马车就在门外侯着呢。”李德全恭敬的对我说。
我点点头，“有劳李安达了。”
李德全笑着摇头，“这都是老奴该做的，估计这会十四爷也应该到府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胤祯他……回府了？”
李德全点头，“福晋，已经三更天了，天就快要亮了，一切不必说，自会有结果。”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福晋快回吧。”
我有些茫然，但还是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出了宫门，果然看见府里的马车停在那里，一个人影快速跑过来。
“小淳子？！”我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小淳子忙扶住我，往马车方向走。
我侧头看他，“谁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小淳子把我扶上马车，“德妃娘娘派人到府里，让我过来在这里侯着的。”
我更加迷茫，整个人意识都混沌了，德妃、康熙、太后这三人仿佛对要发生的事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交织着一张网，网住了我，看着我如困兽一样挣扎。
“福晋，到了。”小淳子撩起帘子，要扶我下车。
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喧闹，就见十四大步的往前走，身后追着他的是钱管家还有立冬、嬷嬷。
“爷，您不能去啊，爷。”钱管家费力的追赶，可十四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满脸焦急愤怒的只顾往前冲。
在看到十四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泻了气的气球，瘫软的往下滑，小淳子扶住我，一声惊呼，“福晋！”
十四冲到跟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突然眼神一凛，“谁干的？”
我无力的摇头，有些哽咽的轻唤，“胤祯。”然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阿玛，额娘什么时候醒？”弘明稚嫩的问。
“宝宝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能看到额娘了。”
“那今天是不是，也不能讲故事了吗？”
十四沉默了一会，“今天阿玛给你讲，让额娘再睡会，好不好？”
屋子里又安静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大脑木木的，头皮发麻，脸上擦了药膏，凉凉的，但感觉好像肿得更厉害了。我翻了个身，不想起来。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越来越诡异，再闭上眼，一幕一幕在脑子里闪现，抓紧盖在身上的棉被，把头缩到枕边，埋在里面。
“毓宁，会闷坏的。”我的头被十四挪到枕头上，将头发顺到两边，“眼睛都哭肿了。”然后低头吻住我依旧流泪不止的双眼，我紧紧抓着被子低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委屈，但我就是有种被人欺负了的感觉，不单单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这些事背后的东西，那些我抓也抓不住，却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的东西。
十四连人带被的把我搂在胸前，听着他结实而有力的心跳，我更加不可抑制，头压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我替额娘向你道歉，你今天受委屈了。”十四轻叹着安慰我，我听到这里使劲的摇头，“不是啊，不是，你根本不知道。”
“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十四依旧在那里不停的道歉。
我恨的捶打着他的后背，只是哭，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等我再醒来竟然已经是第三天了，原本已经昏迷一天一夜的我，经过那次痛彻心扉的痛哭，竟然又昏睡了一夜。
醒来后觉得浑身无力，十四抱着我一口一口的喂着加了许多补品的稀饭。弘明乖乖的坐在他阿玛和我旁边，小手握着我，“额娘，你病了吗？”
我有些虚弱的扯出一个笑容，“是啊，额娘不乖，所以病了。”
弘明皱着眉想了一下，然后仿佛明白的点点头，“那以后我们都乖乖的，就不得病了。”然后抱住我的腰，趴在我的肚子上，“弘明不要额娘生病，弘明想额娘。”
我有些激动，咬了咬嘴唇，想要抱起弘明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扶着他的小胳膊，十四见我如此，把碗放下，环着我的胳膊，一下抱起弘明，把我俩一起揽在怀里。
“有阿玛在，咱们都不得病。”
弘明听到他阿玛这么说开心的在我和十四脸上印上一个湿乎乎的吻，“还有暄弟弟。”
吃过饭，整个人感觉不那么空，十四让我靠在床上，看着他和弘明在那里玩，这时小淳子进来。
“爷，永和宫的怡情姑姑来了。”
十四马上看向我，我叹了口气，轻轻的摇头。
“让她回吧，就说福晋身子虚，不便见客。”然后把弘明交给立冬，“弘明，额娘要休息了，让小禄子陪你玩。”
屋里只剩下我俩，十四做到炕沿上，拉过我的手，“你怪额娘？”
我还是摇头。
十四见我不说话，接着道，“额娘确实做的不对。”然后伸手托住我的脸，“现在还肿着。”
我不知道德妃到底做了什么，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打的我，我也不想知道了，有时也许误会可以让大家都得到解脱。
抬眼看着一脸懊悔和不知该说什么的十四，我重重的叹气，拉下他的手，握住，看着那宽大的手掌，摩挲着指间硬硬的茧子，低声道，“我没有怪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话与其是说给十四的，不如是说给我自己的。
十四释然的笑着看我，“会好的。”
十四一直在家，我没有问他那天在乾清宫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问我在宫里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尽力的想要遗忘，脸上的肿早就恢复了，然而留在心里的痕迹却一时很难擦去。
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半个月后太后竟然让我和十四一起进宫。
站在宁寿宫外等着宫女通传，看着周围的新面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十四用眼神询问我，我只是轻轻摇头。
“十四爷、福晋，随女婢进来吧。”宫女引着我们进到内室。
太后坐在软塌上品茗，看到我们缓缓的放下茶碗，“你们来了。”然后示意我们坐下，太后明显憔悴不少，可双眼却灼灼有神。我不知道这次又会出现什么状况，但内心却不似上一次那样忐忑，也许是因为一旁的十四，也许是因为那些全新的面孔。
寒暄几句后，“胤祯，你到外厅去，我和你家福晋要说些体己的话。”
胤祯下意识的看向我，我用眼神示意他放心。可十四刚一出门，心里就开始发紧，手心冒汗，对于太后，我还是怕的。
太后坐在那里手揉着额头，屋子里好像静的只能听到我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你知道哀家不喜欢你吧。”
太后突然开口，问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有些发愣。
太后见我如此笑着摇头，颇有些无奈，仿佛是自言自语，“出了这皮囊，哪有一点像？！”然后兀自的来回把弄着手腕子上的一串佛珠。
半响突然又冒出一句，“知道哀家指的谁吗？”
我看着太后，咽了口唾沫，点头。
“哀家也奇怪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为此沾沾自喜过吧。”太后两眼紧紧的盯着我。
我稍微吸气，也同样回视她，“没有，不知为何要因此而自喜。”
太后嘴角上扬，“那天皇上那么维护你，难道你会不知为何？”
我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镇定的看向太后，“老佛爷，皇上对于臣妾的关心，完全是出于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爱，为此臣妾很感动，老佛爷也听到皇上对臣妾用的是‘阿玛’，那么即使不是臣妾，任何一位福晋，皇上都会这么做的。臣妾从来没有觉得特别，只是长得像而已，而臣妾只是十四爷的福晋，谁也替代不了仁孝皇后。”
太后微眯起双眼，仿佛要把我看穿，但过了一会，眼神跳向前方，深深吸气，再重重的呼出，然后连连摇头，颇为感慨，“你活的比哀家明白，看来真是只有哀家顾着这些有的没的执念啊。”然后想了一下，“你到哀家这里来。”
我诧异太后突然的举动，难道要我过去，再给我一个嘴巴？太后看出了我心里的犹豫不前，鼓励的想我笑笑，眼神示意我到到身边去。
横竖都是这样，大不了再被打，一咬牙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太后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让我坐下，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她的眼神好像变得慈爱了，拉住我的手，可能是感觉到我手里的汗，了然的嘴角上扬，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抚摸，然后转身拿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的慢慢打开，赫然是一串佛珠，与太后手上戴的那一串质地不同，成深黄色。
太后专注的看着它，手指来回摩挲着佛珠，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她如此我也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太后喃喃低语，“当年孝庄太皇太后去的那天，嘱咐我，只等到遇见有缘人便交给她。”说完抬起头，“从今以后，它属于你了。你是好孩子，以前的事就忘了吧，好好跟胤祯过日子，这样孝庄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我欲张口问，可太后已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松开我的手，“你下去吧，哀家累了。”
见她如此我也不敢再问什么了，起身跪安，然后退了出去。
十四正来回的踱着步子，见我出来，一个健步冲到我跟前，上下的大量我，我笑着摇头，“回家吧。”
“好。”
马车上我将锦盒递给十四，十四疑惑的看着我，“什么？”
我憋了下嘴，“老佛爷刚才给我的，一串佛珠。”
十四听完，立马好奇的打开盒子，发出一阵惊呼，“这是上好的蜜蜡，看这色泽相比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凑过去也端详着它，“说是孝庄太皇太后留下来的。”
十四惊讶的抬头看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老佛爷把它送给你了？”
我很肯定的点头，难道不送给我，还是我自己抢的？
十四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怪不得我觉着眼熟，原来真的是这串珠子。”
“它很特别吗？”看十四的表情，我不禁问道。
十四笑着摇头，“没，没什么稀奇的，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然后盖上盖子，递给我。
阴阳怪气的，不说就算了，我靠在十四怀里，复又打开盖子，来回的打量着这串珠子。
十四因为废太子的事，被罚在家思过半月，并且降了职，不在朝中议事，只负责郊外两营的操练，这反而使十四很开心，于是第一天走马上任，早早便出了府。
嬷嬷她们一帮子人在弘明的房间陪着小哥俩，我难得静下来在屋里绣花，结果府里的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福晋，福晋，不好了，有人要抓侧福晋问案！”
针一下就扎到了手指，我“嘶”的一下，立冬赶紧上前，“嚷嚷什么？什么问案？”
下人一脸的惊慌，连连摇头，“奴才也不知啊，来了一群人，说是宗人府的要抓侧福晋回去问案，钱总管正拦着他们，让我过来赶紧叫福晋过去。”
我一听，心里便急了，“立冬，你守在院子里，一步也不能离开。赶紧把小淳子给我叫来，不许声张，就说我有事找他。”
立冬听完赶紧跑了出去，小淳子跑过来时，我已经出了屋，“你快去找十四爷回来，就说府里发生里十万火急的事，快，骑马去。”
然后转身朝前庭跑，只见前庭的四周被手持武器的侍卫团团围住，想来整个府都被他们在外面包围了。钱总管正极力的阻拦为首的官员。看他的顶戴花铃不过四品，看来今天这事非同小可。
我平缓喘息，稳步上前，“光天化日的，这是在做什么？”
钱总管看到是我，立马站到我跟前，“福晋。”
那位领头的见钱总管这么称呼我，便知晓了我的身份，上前打了个千，“下官萨尔哈给十四福晋请安。”
我看也没看他，转向钱总管，“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他们只说是宗人府的，要带侧福晋过去。”
“宗人府？敢问是何原因啊？”我这时侧目看向萨尔哈。
萨尔哈表现的很谦卑，微低头，“回福晋话，这是上头的旨意，下官也不知，但请福晋不要为难。”
我哼笑，“为难？萨尔哈，我这是在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萨尔哈被我这么一问倒有些发懵，“是十四王府。”
我点点头，“既然知道是府邸，就属家宅，你这么明晃晃的闯进去，我这府里老的老幼的幼，你惊吓到小阿哥格格们，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萨尔哈不以为意，但依旧低头，“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也请福晋担待。”
“我可担待不起。这里都是皇上的孙儿，我只是个小小的福晋，如果你觉得你能，那你就往里进。”然后我摆了摆手，“钱总管，给萨尔哈让路。”又看向四周，“大家都做个正，如果出了什么事，萨尔哈大人担保负责。”转头看向他，“请吧，大人。”
萨尔哈讪笑，“福晋，您这是在为难下官啊。”
我做惊讶无措状，“真是欲加之罪，我都让人给你让道了，难道这还是为难？宗人府不是讲理的地方吗，那这事咱们也到那里去掰扯掰扯。”
萨尔哈左右为难，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那下官只好得罪了。”冲着他手下的官兵，“都给我听着，见到侧福晋都规矩些，出了事军法处置。”
一队人马刚要往里去，就见门外传来几声哀嚎，大家都不由得转向大门口，就见十四身穿骑服，手拿马鞭，带着手下侍卫涌进府里，与围堵的官兵形成对峙。
十四快步走到我面前，关切的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摇头，眼睛瞟向身后的萨尔哈，十四越过我，“这不是萨大人吗，怎么跑我府里来了？”
“萨尔哈给十四爷请安。”萨尔哈打了个千。
十四站在他跟前不耐的拍打马鞭子，“安什么安啊，都跑到我府里抓人来了，说吧，什么名目啊？”
“上头的话，请侧福晋过去问案。”萨尔哈见到十四态度明显恭敬许多，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十四笑呵呵的看向周围，最后盯着萨尔哈，“好大的架势啊，带这么多人就为了我府里的侧福晋，看来小爷我面子够大的。萨尔哈，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岁数就只是个四品吗？”十四低头貌似好奇的问。
萨尔哈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摇摇头。
十四冷笑，用马鞭子拍了拍萨尔哈的头，“因为你没长脑子。”然后收手，“行了，给我个理由宗人府来抓人总得有理由，咱们也配合，不能为难了四品大员，大家说是不是？！”十四带来的手下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萨尔哈此时一脸的苦相，“下官也是没办法，请十四爷高抬贵手，因为废太子的事，三贝勒让下官过来的。”
十四眼神一沉，手里的鞭子停了一下，“钱总管，去请侧福晋出来。”
不一会伊尔根觉罗随着钱总管走了出来，脸上有着轻易可见的慌乱，看到十四赶紧上前，“爷，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十四眯着眼，一脸阴沉，“宗人府让你过去一趟。”
伊尔根觉罗两眼圆瞪，一脸惊恐，张着嘴上下动了动，愣是没出声，只是双手紧紧抓着十四的胳膊。
十四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去吧，没事。”
伊尔根觉罗见十四如此便低下头，慢慢的松开手。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余波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