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之痒》云山杳

10、第 10 章

　　安静的客厅内，少女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弹，而男人维持着向后仰的姿势，也没有要动的的意思。

　　从林恙的角度，她能将池喻白整张脸一览无遗。

　　从眼角到眉梢，直至鼻梁和唇角，甚至包括那一颗隐藏在鬓角边，浅色的痣，每一处都令她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对以貌取人这四个字产生了认同感。

　　池喻白等了好一会儿，见小姑娘完全没有开口的征兆，他舔了舔唇，漫不经心道：

　　“妹妹，你再这么盯下去……”

　　闻言，林恙回过神来，立刻转过身去，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就像是上课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一般。

　　身后响起池喻白未完的话——“我会不好意思。”

　　从男人的视角，刚好能清楚地看到一抹绯红悄然爬上少女耳根，而后向脸颊蔓延开，到最后甚至连衣领处露出的半截脖颈，也稍带了些粉意。

　　片刻后，林恙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将椅子拉回书桌前，有些别扭：“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池喻白勾起唇角，语气无辜：“为什么？”

　　话音刚落，林恙脱口而出道：“因为你打扰到我做作业了！”

　　极其少见的，少女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意，池喻白看着她的背影怔愣片刻，随即不再逗她。

　　“好，我知道了。”他温声道了句，然后起身，配合着去到了更远一些的沙发。

　　林恙没有回头，直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纾解。

　　她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面前的试卷上。

　　好在这一次，她终于成功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屋内重回安静，除了笔尖在纸张上书写的动静，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在林恙写完一张试卷的同时，门铃刚好响起。

　　她回头看了看，池喻白半躺在沙发上，朝她举起手作无辜状，“这次不是我噢。”

　　说完，他才懒洋洋地起身走去开门。

　　“您好，请问是王大锤先生吗？您点的外卖到了。”

　　听到王大锤三个字，林恙手中的笔尖顿了顿。

　　下一秒，她听到池喻白的声音，“谢谢”，而后关门声响起。

　　门外的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回头看了眼门牌号，嘴里念念有词。

　　“这年头人取名都这么没创意，楼上楼下都能撞同一个名。”

　　池喻白将外卖拎至餐桌，开口道：“先过来吃点东西，作业待会儿继续。”

　　林恙停下笔，拿出手机看了眼，这会儿已经过了七点半了，江远驰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长舒了口气，起身走向池喻白对面。

　　“对不起。”

　　闻声，池喻白抬头，手中动作顿了顿，“嗯？”

　　林恙垂眸，“我之前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略显意外的，池喻白笑了笑，放软了声线答复：“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快吃饭吧。”

　　林恙抿了抿唇，她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温和，实际对谁都保留了预设的距离和边界。

　　这时，池喻白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屏幕，只是下一瞬，他便将手机反合在桌面。

　　林恙没看清，只知道似乎是有电话。

　　她沉默着接过池喻白递来的筷子，也没好意思再多问。

　　期间她注意到反合的手机底部时不时便会发出亮光，但池喻白依旧一次都没接，到后来甚至直接关机丢到了一旁。

　　即便她再迟钝，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情绪的转变。

　　林恙没吭声，安安静静吃完，顺手帮着收拾了一下，便乖乖坐回书桌前做试卷了。

　　而池喻白整理完后似乎便重新躺回了沙发，林恙中途借拿试卷偷偷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只是他背对着书桌这边，看不出到底在做什么。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九点半。

　　林恙沉寂了数小时的手机，总算在她做完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后响起。

　　她接起电话，江远驰的语气略带疲惫。

　　“你在哪呢？我到楼下了。”

　　林恙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池喻白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于是她压低了声，“我在楼道里，等一下我下来拿。”

　　江远驰：“没事，我上来吧，正好有事和你说。”

　　林恙：“好的。”

　　挂完电话，林恙迅速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走到沙发旁。

　　一走近，她才发现池喻白真的睡着了。

　　林恙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叫醒他，刻意放轻脚步走向玄关。

　　正当她弯腰准备换鞋时，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折返到沙发边，轻手轻脚拿起挂在一边的外套，打算盖在男人身上。

　　这时，一个东西突然从口袋中掉出。

　　林恙一惊，第一时间看了看沙发上的人，确认他并没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她猫着腰蹲下，发现掉在地毯上的正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红色缎面小方盒。

　　此时礼盒半开着，里面是一对色泽柔和的珍珠耳坠。

　　林恙愣了愣，而后轻轻合上盖子，将它重新放进了外套口袋内，将外套轻轻盖在池喻白身上。

　　今天这么反常，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带着疑问，林恙沉默着换好自己的鞋，轻轻带上门回到了10楼。

　　没多久，江远驰手里拿着一把雨伞上了楼。

　　门一开，属于林恙的那把钥匙果然安静地躺在鞋柜上。

　　她原以为江远驰多少会唠叨两句，可他非但什么都没说，反倒有欲言又止。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问道：“吃东西了吗？”

　　林恙有些意外，“吃过了。”

　　江远驰叹了口气，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林恙多多少少能猜到，他那一个家估计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是隔了这么久，江远驰自己亲自来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江远驰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她。

　　“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林恙没应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是这样，其实之前你哥哥和伯伯有找我商量过，要是你愿意的话，就把你接到伯伯家里去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抹愧疚神色。

　　“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也不安全，到了那边，至少日常生活也有保障些，有人照顾，我也能放心些。”

　　“不过爸爸完全尊重你的意愿，你哥哥也说你是大孩子了，会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继续住在这里，我以后也会经常过来……”

　　江远驰说这些的时候断断续续，语气有些沉重，夹杂着几声叹气。

　　林恙看得出来，他说这些并不是装的，耐心等他全部说完后，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可以。”

　　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江远驰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隐约有些愧疚和心疼。

　　“好，那你收拾收拾，周末的时候你哥哥会和我一起过来接你。”

　　林恙抬眸看向窗外，脸上看不出情绪：“我知道了。”

　　夜色正浓，几滴零星小雨砸落至窗沿，缓缓滑下，在少女心中轻轻泛起涟漪。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说再见。

　　*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林恙顶着一张严重睡眠不足的脸出了门。

　　温晚难得起早找她汇合，话没说上两句，倒是给人当了一路的人肉枕头。

　　直到跨进校门，林恙仍是一副困意未消的模样。

　　温晚不禁皱眉：“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林恙抬手捂住嘴，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告诉她自己即将搬家的事。

　　她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声音有一丝哑：“这周末我要搬家了，去亲戚家住。”

　　见她如此坦率地说出这件事，温晚有些动容。

　　一般会把小孩送到亲戚家，多半都是原生家庭出了问题，要么离异单亲，要么重组。

　　虽然她并不清楚林恙家的具体情况，但多少也能猜到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温晚停下脚步，揽住林恙肩膀提议：“那我去帮你吧，反正周末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林恙闻声转过头，晨光从温晚身后洒落，在她发丝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她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

　　“好啊。”

　　温晚见她一口答应，也顿时来了兴致。

　　“对了，你那个哥哥呢？他会来吗？”

　　林恙愣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对珍珠耳坠。

　　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你说那种红色缎面包装的首饰，一般都是送给什么人的？”

　　温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听完她的描述，便不假思索道：“女的呗，要么女朋友，要么就是正在追求的人吧……”

　　林恙点头，“我想也是。”

　　他大概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