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汐之紫云英的秋天》海夕汐

12、第十一章

　　“我就猜你肯定会在这儿！”沈崇珩看着坐在大石上吹着曲子的紫云英。尽管中午过后下了一场秋雨，山村的道路非常泥泞，黑夜中更加寸步难行，可他还是踏着烂泥来了，因为他总觉得有人在吹曲子，那个人，正是紫云英。
　　音乐嘎然停止，好一会，又呜呜咽咽地响起来，正是她们在荷塘边野餐时唱的那首歌，但却没有了当日的欢快，只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
　　沈崇珩靠着她坐在一旁，半熄了自己的照明灯。凄切的调子在继续，过了好一会，她口里的树叶终于受不了她长时间的折磨破了，再也发不也声音来。
　　“你不痛快的时候都爱来这儿吹曲子！”他说，“其实她不值得你……”
　　“它是我和纯纯编的。”紫云英打断了他的话，思想陷入了旧日的时光。
　　“请来看看我们美丽的村庄
　　请大家都来
　　这里是山清水秀的天堂……”
　　她轻唱出来，却没有丝毫快乐。
　　他心痛地把她搂进怀里，她把她和方纯纯的友谊看得太在乎了，他低声说：“但愿有一天她能知道你对她的好！”
　　她不解地瞧了一眼他，奇怪他先前不是和纯纯很要好吗？可现在的样子总让她觉得他在愤愤不平，记得龙建宇也是，原来和纯纯挺好的，结果后来反咬纯纯一口，莫非，沈崇珩也是她从纯纯身边抢过来的？
　　思及此，她挣脱他的怀抱，滑下大石，冷淡地说：“沈先生，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一愣，方才还对他好好的，方纯纯对她的影响真有这样大吗？至少他也没说过方纯纯的坏话呀，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与坏的区分。
　　“你不走我走！”她说完举步要离开，他连忙叫住了她，她看了他一眼，他已打开了照明灯，灯光下他也是那样挺拔潇洒，她心底下隐隐作痛，她想这一生注定要辜负他了。
　　“可以告诉我你逐客的原因吗？”他脸上尽力保持微笑，问：“你讨厌我？”
　　“没有！”她掩着脸，“你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全是我的不好，沈崇珩，忘记我吧！”她说完不忍再看他飞身而去。
　　黑夜中，他对着寒风咒骂！
　　本来已走近她身边了，可才那么几分钟时间又令他和她像隔着万水千山。今晚，绝对是个倒霉的夜晚！

　　“云英，你快开门吧！云英，……”赖在紫云英家门前的沈崇珩无力地叫唤躲在屋里不再出来的人。他已一整天没有见到她了。尽管全村人都在向他提供云英此刻会在什么地方，可是，以云英来无踪去无影的功夫来看，他想追上去见她一面也真难。
　　这次知道她在屋里，他发誓一定不会错过机会，一定要见到她为止。
　　他隔着门向她诉说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丝毫不生气，也不偏激。这正是令她心动的地方。他的温柔与包容是最令她动情的地方。
　　躺在床上，她双耳无法忽视他动情的表白，她思量着他的话，他说得也不错，分手也总有个原因，当面说清楚才能叫人死心嘛！
　　她爬起来，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他背靠着一棵梧桐树，神情有点沮丧，大概是因为找了她整天没找到，失望了。
　　也好，过一会他一定会受不了离去的。
　　她正想转头往里走，他却走了过来，拍着门有气无力地说：“云英，你不出来见我，我今晚也不走了，只是肚子好饿，头好昏……我受不住了……”
　　她吓了一跳，他不会真的饿昏了吧？她飞快地打开了门，扒在门上的沈崇珩撞了进去，她立刻扶住他，语气尽是关心：“你怎么了？你不会是饿昏了吧？你怎么可以虐待自己的身体的？”
　　“原来你还关心我，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云英，我好想你呀！”他终于摸清了她的弱点，心里暗暗发笑，早知道这一招有效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用上了。他把整个身体加倍往她身上压，虚弱地说：“我没事，只是有点饿了……”
　　幸好她力气还不错，不然他那种铁塔似的身躯压下来，谁扶得住？她把他扶到沙发里坐下来，说：“你先坐坐，我去做饭！”要起身时，却发觉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用嘴啃咬她白嫩细致的脖子。
　　红晕一下遍布全身，使她整个人热起来了，她紧张地说：“喂，你不能啃我的脖子啦，那不是你的食物！”
　　“唔，我要啃，很香哟！”她听出他的话满是撒娇的味道，这个大男人，难道他一点害羞之心也没有吗？而他说完，又咬起她圆厚的小耳坠，令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喘。转眼间他已为她解开了一排钮扣，把他粗糙的大手探进了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完美的身材。
　　她猛然清醒过来，拍掉他的双手，把他推到一旁，慌乱地把钮扣扣上，低声娇斥：“你这个无赖！”
　　他失望地看看她，本来想拐她上床，让她以后好正视他，想不到她的定力会这么好。他有意耍赖，说：“你不理我，你抛弃我，我才会无赖的。”
　　风流的沈四少爷竟会像一个怨夫，这实在是很难以令人相信的，如果让他的几个兄弟看到了，他们一定会认为他们认错了人。
　　紫云英一阵错愕，她抛弃了他？这是从何说起？这男人说话越来越不像样了。但她心底里竟有了丝内疚，这是怎么搞的？
　　他似乎真要激起她的同情，继续说：“你抛弃我，方纯纯也不屑和我好，她选择了龙建宇，不就是因为他有两间皮鞋店吗？你肯定也是因为这样……”
　　“沈崇珩！你当我是什么人？”她生气地说，她想不到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她真是心痛。老实说，她巴不得龙建宇一无所有，那样至少他不会像现在庸俗。
　　沈崇珩也觉察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他立刻以一种撒娇的语气说：“云英，谁叫你躲了我一整天，我不这样想也不行呀，你又没告诉我原因，云英，你不知道，我跑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很累呀！”他走近她又把她搂在怀里。
　　紫云英果然是个心软的人，她再没有推开他，反而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问：“崇珩，你真喜欢我吗？”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说：“毫无疑问！你不相信我吗？”
　　“可是你原来是喜欢纯纯的吧？说真的，你是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是我从纯纯手中抢过来的？”她想起纯纯的话，她总是抢纯纯的男朋友，以至纯纯讨厌她，憎她，恨她，最后不辞而别！
　　“抢？”他不解地看着她，然后他很快明白过来，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他问：“你不会因为方纯纯而躲了我一整天吧？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概觉察到他的怒气，她吓得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火气马上控制了，他柔声说：“看着我，云英！”
　　她仍然不敢看他，他只好用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让她双眼正视自己，他认真地说：“云英，你看着我，我并不是什么玩具，也不是布娃娃，不是抢来抢去的东西。”
　　她一声不哼，他又说：“如果方纯纯真要说你抢了她的男朋友，那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嗯？”她对他的观点不已为然。
　　沈崇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他只好说：“云英，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看到她犹豫的神态他又说：“老实回答我！”
　　她点了点头，无可否认，她是喜欢他的，甚至远远超过了喜欢建宇哥，这是怎么搞的？建宇哥在外三年之久，她想他的次数还比不上这两天想沈崇珩的次数，她无时不刻都在想他。
　　沈崇珩满意地点点头，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和方纯纯一点关系也没有，对吧？”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但你开始时是喜欢纯纯的吧？”她记得他一进村以来总是和纯纯在一起，而对她却总是恶言相向，是什么原因使他有这样大的转变呢？
　　难道他也是她权力之下的胜利品？
　　她吓了一跳，和他好得太快了！她一下推开他，自己退得远远的。
　　他惊觉又有新的问题困扰着她，不禁有点沮丧，她脑袋里总是装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要攻占她的心房只怕很难。他不甘心的说：“云英，你应该知道感情是你情我愿的，正如方纯纯，她不是选择了龙建宇吗？而且，云英，她不要我在先，你是后来才喜欢我的，那也不算抢啦！你是捡到我的，对不？”他怕她继续鸵鸟下去，不得不说了些安慰她的话，而且把自己说得异常可怜。
　　这个可怜的男人，为了她吃尽了苦头不说，最后还不吝贬低自己，他想，如果他的弟兄知道后，只怕硬得像石头的大哥也要被他一翻肺腑之言感动，前提是，他们会先把他取笑一番。
　　不过紫云英真是铁石心肠，她看到他一步步走近她，立刻躲到一边说：“不要碰我，我要静一静！”
　　他有点不耐烦了，他想他迟早会被她那“聪明”的头脑气晕，他问：“你要静多久？”
　　“不知道！”
　　“你要我永远走开？云英，你不会是这个意思吧？”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低下头一声不哼，也不敢抬眼看他。
　　“云英，你怎能这样狠心？”他受伤的语气令她心底一阵痛楚，她几乎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她就不想做出违背纯纯的事，她掩起耳朵，决计不受他诱惑。
　　他失望地看着她，忽然，他大声说：“好，云英，我走，我去找纯纯，是你让我去找她的，我去找她，我和她好，我走了！”他退到大门口，说：“我真走了！”他转身飞快地跑了。
　　紫云英掩住想要唤住他的口，泪水流了下来。他迟早要走的，让他走吧！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模糊的。只是，她的心怎会这样痛的？她不是巴不得他快走吗？
　　想到他这回一去再不回头，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又心痛又气恼，她生气地把桌上的东西打得满地都是，她大发脾气，把屋里的东西打得七零八落，想发泄心中的苦闷。
　　但这一招不见得有效，她抬起头，触目便看到满墙的灰白，屋子里静得可怕，她一步步倒退，看着四周，慢慢的退到了墙角，她一下蜷缩到墙角里哭起来。
　　沈崇珩躲在门后看着哭得十分狼狈的紫云英，他的心痛成了一块块碎片，他并没有真正离开，他终于明白在小树林打架之后他总觉得她很孤单了，不错，她真的太孤单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走进去，轻轻抱起她，她张着含满泪水的双眼，朦胧中看到是他，她一下张开双臂抱住他的颈项，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说：“是你吗？崇珩？真是你吗？”
　　他柔声说：“是我，云英！”
　　“不要离开我！崇珩，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我不要你离开我！”她哭着说，双手也紧紧地搂住他。她不再管他是谁的人，不再管他是不是她权力下的胜利品，只要有他在，她一切都不要管！
　　他心痛地抱紧她，心里开始骂自己想的这个釜底抽薪的馊主意！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轻吻着她的泪眼，无限温柔地说：“我怎会离开你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乖，别哭！”
　　“你没有去找纯纯？”
　　“我连她的地址都不知道，怎么会去找她呢？”
　　“那你知道她的地址后就会去找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出来，沈崇珩吓坏了，连忙向她一再保证绝不会去找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紫云英的占有欲也是很强的。
　　对于这一点，他感到十分满意，他轻轻地亲着她的脸，说：“我的宝贝，我很庆幸是选择了你，我从不把女人放在眼内，但你，你是我的珍宝，我爱你！”
　　她沉醉在他的深情中，动容地说：“我也爱你，崇珩。”她爱他的英俊，爱他的潇洒，但她最爱的还是他的温柔和包容。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说：“宝贝，以后还会再把我推给别人了吗？”
　　她低笑，说：“不会，你是我的，我可以把全世界男人让给别人，但你不能，你是我的！”
　　“不错，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他拥着怀中可爱的人儿，这会总算心满意足了。
　　枕着他的胸膛，她心里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太长时间一个人生活，她太孤单了，晚上往往无助地看着白灯光发呆，看着物体投影在地上墙上而觉得发凉，她并不怕有鬼怪，也并不是她身体虚弱而发冷，晚上她总是像个精灵在村中的树林飞来飞去，累了才躲进被窝躺到天明，或者，她会在父母坟前睡上个晚上，等天亮了，她才恢复原有的活力。
　　她从窗户看出去，一弯新月斜挂在半空，湛蓝的天空把它衬托得宁静而美丽，她感叹地说：“月初了，中秋又快到啦！”她记起过几天便是父亲的忌日，当年，他已兴奋地准备了月饼要和她过中秋节，谁想中秋未到，他就猝然长逝。
　　“呀，团圆节要到了？”沈崇珩吓了一跳，日子还过得真快，他离开公司已近两个月了，他的假期就快结束了。
　　他低头看看她，她嘴里噙着甜蜜的笑容，说：“崇珩，过几天我带你去拜祭我父母，他们知道我有了心上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云英，我想，中秋节之前我要离开这儿！”他想到中秋节必须回家团聚，便决定带她去见父母。
　　她一阵心慌，她问：“你要离开这儿？你要离开我？”
　　也对，他本来是个外来人，他本来不属于这个地方，他迟早要走的。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他坚决地说。
　　她松了口气，问：“你会在这儿落户对不？”
　　“不，云英，我可没说我会在这儿落户。”他十分佩服她的想象力，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紫立儒那样与世无争的，他轻拍着她美丽的脸蛋，说：“我只是想带你离开这儿。我想带你离开这个令你不高兴的地方！”
　　“你要走了！你真的要走了！”她压根儿没听到他其他的话，她只知道他要走了，她一把推开他，眼里全是失望。
　　他一本正经地说：“云英，我要走没错，不过你要跟着我走，我会带你离开这儿，我带你去见我父母兄弟……”
　　“我不会离开这儿！”她斩钉截铁地说，她从小没出过远门，连县城也未曾有过她的足迹，她从来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山村，她对外面的世界毫无了解。
　　他看着她坚决的样，有点苦恼，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山村，相反，这里风景秀丽，人人和睦共处，他相信任何人都会喜欢它。但是，这里也有诸多不便，消息闭塞，更没有变幻莫测的商场风云斗争来满足他的斗胜之心，这正是山村的寂寞之处！
　　他看到她坐到另一张椅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物，但却没有焦距，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他最不想看到她这副神情，她一定经常这样。这使他十分心痛。他更坚决要带她离开这里！
　　“云英，你必须离开山村。”他说：“这样下去，你非得忧郁症不可。乖，听话，跟我离开这儿！”他坐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她慌乱地甩掉他的手，说：“我去做饭，你不是饿了吗？”她飞快地站起来，想把所有问题都抛在后脑。有些问题，能忽略就先忽略吧！
　　沈崇珩并不由得她忽视这个问题，他追上前，说：“云英，你一定要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在这儿寂寞下去的。”
　　“不可能！”她再一次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你怕外面的世界？”他誓必追问到底。
　　“我是村长！”她脱口说出这个道理，以为他会退步，结果他立刻问：“要是你不用做村长，你会跟我走吗？”
　　她思量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其实她不敢说，她正像他所说那样，她怕的正是外面的世界，一个自己毫无了解的世界。
　　他大喜过望，抱住她转了几个圈，然后捧住她的小脸说：“我立刻去找人代替你。我走了，今晚不用做我的饭啦，明天我陪你一块儿做。宝贝，等我的好消息！”他飞快地出门去。
　　她站在那儿愣住了，他真以为她会跟他离开山村吗？其实她早就知道，即使他不找人代替她，中秋过后，她照样可以卸下这副重担。
　　从小到大，她还没离开过村子半步，可她为什么要答应他呢？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外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