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头》颜洛汐雨

7、灵王谷2

　　双牛村2
　　何瓜一身跪在地上，半声也不敢吱，头就快磕到地上去了，眼前能看见的只有赵大人的一双青纹蓝底的官靴，透出几分森冷，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背脊上凉凉滑滑，又痒痒的，想挠，却碍于大人没有出声，因此僵硬着身子难受得想发狂。他身后站着一排衙役，都是他拉集起来听候赵一吩咐准备行动的。
　　他召集好人马，一看时辰还早，不由荡了春心，溜到那碧花馆知会了老相好彩荷，要她备好酒菜等着晚上小聚，怎知那彩荷几日不见，好像越发标致了几分。他何瓜一下心猿意马，之后干柴烈火的一燃起来便不可收拾。风流过后正要离开，彩荷却交给他一封书信，说是隔壁姐妹花裳托何瓜转交给赵大人。想着这花裳必是赵大人相好，因此他也并不推辞接了下来。
　　怎知……
　　不易见差不多了，才咳嗽了声，不急不缓地问：“你果真把信给丢了？”
　　何瓜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离开的时候我都检查过……明明在的，”
　　“你先起来说话，”不易一手揉着眉头，“裳”、“伤”谐音，莫非不伤也到了此地？
　　“大人，大人。”见大人这模样，何瓜慌乱地站了起来，再怎么着大人可怎么说也不至于为了这么封情信对自己怎样吧？“我记起来了，路上有个老瞎子撞了我，想必就是他浑水摸鱼偷了去。”何瓜昂着头，脸涨得通红，努力澄清，“对，肯定是那老瞎子，我还记得他，和那打更的老吴头一块儿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算了算了。”不易不耐烦地摇摇手，扫了何瓜一眼，“先干正事，这封劳什子信，回来再说。”说罢手指敲着桌面，心底琢磨着，老瞎子么？想来得自己亲自去会会了。
　　何瓜见大人脸色已霁，放下心来，“是是，大人，我们都在这等候多时了。”然后笑嘻嘻地讨好着，“王大哥李大哥都早在那头等着了，咱们可得好好表现！”身后众人齐齐出声，“大人，我们随时待命。”
　　不易瞳孔颜色深了些许，瞧着何瓜，脸上浮起一股笑意，“他们二人今日有别的事情，你们待会做得好，就可以去跟他们汇合。”
　　何瓜见不易笑得开心，自作聪明地附和到，“大伙听见没？回来之后就可以去快活了！”“快活”二字声调上扬，如同花柳巷里姑娘的叫卖声，意味昭然，众人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不易也笑着打量他们的装扮，一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赵一平日里将他们训练得很好，此刻两排十二人都是褐色衣装，腰佩大刀，头上都好裹着头巾，其中好几个还是一幅胡子扎拉的粗犷样，一眼看去良莠不齐，一群山贼流寇，哪有半点官差样子？
　　她挥挥手，“好，我们现在就去鸳鸯崖等着，一个时辰后有大货。”
　　“是”整齐一致，铿锵有声。

　　鸳鸯崖。
　　城外五里，巨石相抱，双石偎依，一名鸳，一名鸯。双石间隙宽不过三尺，长约有半里。入城仅此一道，过往者至此必侧身相行，且每次仅能过一人，是谓鸳鸯崖。自从赵一当了这县令，剿灭了山上一伙流寇之后，就接管了鸳鸯崖，在此捞了不少好处。
　　不易瞧着众人身手矫健身姿活跃，一看就知道是对这一带过于熟悉，便也不多言，小声将行动计划分派下去，众人便都隐蔽起来，各就各位。
　　不到一炷香，远远地瞧见一面写着“北威镖局”的大旗迎风招展着，越来越近。
　　何瓜凑到不易耳边，不解地问道：“大人，这北威平日与我们相处甚好，上月才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咱们今日要劫的是他们么？”
　　不易看着镖局的队伍在离鸳鸯崖半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地说，“五百两算什么？今日这一笔下来，你们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一听这话，留在她身边的几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何瓜赶紧把这话一个传一个地交代下去，一群人摩拳擦掌的，蠢蠢欲动。
　　北威的镖局停下来，一群镖师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然后很快地列成新的队伍想鸳鸯崖进发。
　　何瓜眯眼瞧着那队伍，走在最前的是北威当家，一身大红劲装的霍威武。见着霍威武，何瓜更加兴奋，老当家都出马了，看来大人所言不虚。不易盯着的却是霍威武身后之人。
　　那不过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深紫色披风，老人白发盘成蛇髻，蛇头上垂了一颗椭圆形宝石，随着老妇的步子轻轻摇曳着，映着淡淡阳光反射出紫色光芒。那老妇人身旁则跟着两名着月白裙子的侍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后面跟着的，则是六个年轻体壮的汉子，每人肩上扛了一个小箱子。最后面，则是几个断后的镖师。
　　不易指着那些人，问何瓜，“霍威武亲自出马，能拿下么。”
　　何瓜讨好地媚笑，指着埋伏在最前头的四人，“大人放心，您说是比大票，所以我们准备的很充分，到时炸药往下一扔，功夫再高也一样被炸成碎片。”
　　不易嘴角一弯，“做得好。”何瓜一愣，大人方才笑得，真好看。

　　到了鸳鸯崖的通道入口，霍威武转过身去，对着身后人喊道，“各位注意了，全速通过。”说罢躬身像身后老妇人解释，“夫人，这鸳鸯崖天险既存，虽然早与此间官府打过招呼，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那老夫人点点头，并不说话。其中以为侍女走到老夫人前头，弯腰背起老夫人，跟着霍威武，另一位则抽出手中长剑，亦步亦趋，全身关注着周围动静。
　　待到一行人全部入了通道，何瓜手樶下唇，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砰砰之声连绵不断，崖山滚下几座大石，将鸳鸯崖下仅存的一条通道前后堵死，只剩下通道里的一行人。
　　众官差一起蒙着脸，站立在崖山，手执凛凛大刀，好不威风。
　　何瓜大笑一声，“人人都说瓮中捉鳖，今日我也来一回河道里抓泥鳅了，哈哈哈哈。”
　　官差们附和道：“大王，今日看来咱们收获不少呀。”唱戏唱足，赵一平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不易并未露面，她已经笑倒在一旁了。
　　荷花瞅见大人在一旁乐不可支，愈发相信自己做对了演得好，当下大刀一挥，“山下的，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留财留命，任选一个。”霍威武武功卓绝，能避免正面冲突那是最好。
　　一镖师脖子一挺，仰首喊道：“何方好汉？北威镖局平日可有照应不周之处？”
　　“要财要命，选一个就是了，何必啰嗦。”
　　霍威武脸色微恙，沉声问道：“哪方朋友？报个名号出来我霍威武以后必当亲自将供奉送上。”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清晰可闻，如同在耳边说起一样。不易轻弹几下手指，乌衣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停在她掌心，鸟喙褪去原本的黑黄，已经成了金色。
　　“老头子废话真多，再不说我们就自己动手拿了。”何瓜举举手，一名官差拿起手中的炸药，准备点。
　　“好汉有话好说，”一清越之声忽然响起，如黄莺出谷，清清脆脆，好不动听，正是那执剑少女。“老夫人说，如果你们要财的话，区区金银珠宝我们不在乎。”语声落地，何瓜大笑。“老当家的在此，哪轮的着你这黄毛丫头来做主。”看样子，这托镖之人，怕就是这富态老妇人了。但是作为押镖镖局，货物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因为这一行，靠的就是“信誉”二字，一旦丢了东西，信誉不存，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霍威武听见少女如此一说，也是变了脸色，回头朝着老妇人问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老夫人旧疾犯了，我们只想尽快赶到城里，还请各位好汉手下留情，这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我们不要也罢。”说完挥了挥手，扛箱子的几人纷纷打开箱子，将它们整齐摆在身前。顿时，一阵阵璀璨光芒从箱子里闪了出来，远远瞧见，金银无数，珠宝闪闪。
　　何瓜咽了口口水，瞧着不易，“大人，怎么样？”
　　不易已经起身立在何瓜身边，她笑着摇摇头，指着下面的人，“我们不要珠宝，要这个人。”
　　何瓜顺着她所指看过去，不由明了，大笑着朝着那白衣侍女喊道，“我们大当家还缺个压寨夫人，你愿意么。”
　　那白衣侍女脸色绯红，手中剑身巍巍颤颤，似是怒极，崖山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想不到赵大人如此好兴致，不过下面那女子的的确确也算个美人。
　　背着老夫人的丫头轻笑一声，朝着执剑女子道，“采绿，为了老夫人，你就先应了吧。”
　　采绿身子晃了晃，咬牙应声，“好，我就在这等着。”
　　何瓜得意，正要向赵一邀宠，一回头，却发现赵一早已站到最前头，朝着那白衣少女，“不好意思，美人，我要的不是你，我要的是你姐姐背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