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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不是诸葛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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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
东梨花少年卸下了卧室里的黑底红花大窗帘。
“咔咔咔”
东梨花少年穿针引线给自己缝制了一件大披风。
“嗦嗦嗦”
东梨花少年把他穿来的那条挂满破铜烂铁的牛仔裤拆了。
大概十分钟后,一个梳着马尾,额头翘着一撮黄呆毛的东梨花少年披着窗帘布就闪亮登场了,还把那条狗链子拴在胸前伪装成怀表链,打扮得跟杀马特福尔摩斯似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无端端损失一面窗帘的滕绛靠在墙上:“少年人,你这是干什么?”
东梨花一挥窗帘披风,昂首挺胸带出一股自信潇洒的气质:“成为了神仙的使者——神使,我自然应该打扮得与众不同一点,才不给您丢脸呀。”
“不,你这已经足够给我丢脸了……”滕绛抹去悲伤的情绪,负着双手站起来,目视天花板:“少年人,你可知本尊是谁?”
东梨花茫然摇头:“折翼天使?怪盗基德?水兵月?”
“槽点太多简直无从吐起。”滕绛把手一指客厅地板上:“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东梨花凝视良久:“八阵图?”
“?”
“我看过神鬼八阵图,里面像这样神奇的宝贝就叫八阵图!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诸葛丞相吗?末将参见丞相!”
说着东梨花单膝跪地,跟上一句:“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
滕绛沉默了一会儿,也‘噔噔噔’跑上楼,从衣柜里翻出夏天纳凉用的大蒲扇,摇着蒲扇背着手,跟个老干部似的回到东梨花面前:“别瞎想了,少年人。孔明早已是坟中枯骨,世上再也不会有诸葛亮了。”
其实啊,还都别说东梨花少年中二病。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别说那些生在十八线小乡村的留守儿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长大,早早挫败于生存的艰难,比起在娇宠下长大的孩子,往往更加现实和冷酷。
滕绛也是乡村孩子,更能理解这种变扭的感情,因为当初滕绛初中是到镇上读的,还是个说话腼腆、情绪敏感的男孩。好在因为长期处于放养状态下成长出健壮的体魄,身高体重在全年级都可谓首屈一指,才没有因为土里土气的打扮和黑黝黝的脸庞遭人欺侮。
那时候滕绛也有过中二病,记得正是日本漫画大行其道的时候,同班一个家里经营小饭馆的男生得到了表哥送的一箱共三十二本《火影忍者》正版漫画,邀请全班男生一起看。
头一回看滕绛就沉迷了,不但把男同学的存货借来看了个遍,还从牙缝里扣出他心爱的五毛钱两包的辣条,把钱攒着去镇上最便宜的一家借书店里借着看。
至于后来在操场上学忍者跑步,把桌垫绑在头上,把床单缠在身上,用摔炮模拟‘嘭’一下消失,把摔炮里的火药撮起来模仿大火球术结果燎没了半边眉毛,自学忍者跑酷差点把腿摔折了,那都是不堪回忆的黑历史了。
最沙雕的一次,是看了鸣人用血写咒。年幼的滕绛不知哪里来一股狠劲,咬了自己一大口,那个血呲呲的流。趁着没人发现,在学校新刷的白墙上乱涂乱画,反正他也不会画咒。倒是把教导主任吓了一跳,还以为谁写血书大字报了。
闲篇扯多了,我们回到主题。
一楼客厅现在是没法出入了,俩人从二楼阳台翻到院子里喝茶。
滕绛摇着蒲扇在凳子上坐了,旁边东梨花还在背出师表,也不知道他一个初一生怎么就会背初三下册课本才教的出师表。
“亲贤臣,远小人,此……此乃……”少年两眼放空,努力回忆着晦涩的文言文。
滕绛泡了壶热茶,茶这种东西滕绛懂得不多,平时也只喝三种:铁观音、冰红茶,以及香光光。最后那种是附近山头上产的茶叶,本来作为旅游产业种的,因为没有游客,所以只有当地人买来喝,最大的特点是便宜。
滕绛滋溜着茶汤,慢悠悠地搁下杯子:“行啦,坐吧,我真不是诸葛亮。”
东梨花坐下了,但他仍然坚持己见,在他看来滕绛的否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隐瞒事实,就好像《神鬼八阵图》里的雪痕隐瞒自己是薛痕一样。滕绛看得出,这个少年外表看上去文文静静(误)清清秀秀(误)的,实际上是个很固执的人呢。意外的有些可爱嘛,滕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东梨花不爱喝茶,他还是想喝巧克力豆奶,在茶杯里‘噗滋噗滋’地吹泡泡:“丞相啊,咱们什么时候去征服世界啊?”
好了收回前言,这小鬼一点也不可爱,就是个愣头青,滕绛绝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种中二病小鬼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丞相丞相丞相……”东梨花夺命连环call。
滕绛故作高深地摇着蒲扇:“你说,世界上的人们过得不快乐吗?”
东梨花撑着下巴:“不知道诶。”
“那为什么要征服世界呢?”
“可是,那我们要干什么呢?”东梨花做了个掐法决的手势,‘喝喝’两声,差点把窗帘披风扯下来:“我们这么厉害的说。”
“嘘……”滕绛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点,对他耳语道:“你知道守夜人吗?”
“守夜人?”
滕绛‘哗’地立起来,以手按胸,眼中含着热泪:“长夜将至,我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后面的誓词滕绛背不下来,只好翻回卧室找到手机,搜索给他看。
一遍看下来,少年人又哭得像只兔子。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青少年情绪变化幅度大、容易激动,也容易被鼓舞感化。而不得不说守夜人誓词的确很有感召力,滕绛第一次看到也为之震撼。
“丞相……”东梨花吸着鼻涕,眼泪水噼里啪啦落在手机屏幕上,看得滕绛赶紧把手机收回来。
“丞相嗝……您嗝……您真是太不容易了嗝……”
滕绛把茶杯推给他。
喝了口茶,打嗝止住了:“我愿意永远追随您,丞相!”
少年人一感动就容易说这种话,永远两个字可不要随便许诺啊。滕绛敲着茶杯垫子,笑了一下,没有当真。
“所以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别人。还有,我不是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