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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妹妹 ...

  •   他从来没进过她的这个房间,从不知,房间可以简陋到这样的地步。

      狭小的房间里,竟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柜子、一个小煤炉,仅此而已。

      木制的老房子漏洞很多,冷冽的寒风从缝隙中灌了进来,房中间放着一个脸盘,里面盈着一小盘的水,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脸盘直线往上看,隐约可见屋顶漏水处的滴滴水滴。

      该死的!

      该死的!

      他的目光沉沉的盯着那脸盘里盈着的水,嘴角僵硬一片,这屋内竟不比屋外暖和多少,该死的!

      施敢的沉默让方穗迭本来就低沉的心绪愈加的低落,一下下的往谷底里坠去。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窘迫,这般赤*裸裸的展示在施敢的面前。

      可是,窘迫,与这难得的相处比,竟变得无关紧要了。

      是的,方穗迭,不要紧,你本来就穷,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不要紧的,丢脸就丢脸点吧,反正,你在他面前,也没太多其他脸可丢了。

      方穗迭咬着牙根,默默的安慰自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扬起了个微笑,她放下手中的布包,急忙忙的走到煤炉那边,道:“屋子里冷,我生点火。”

      他没有说话。

      生火这事她日日做,本是已经熟练至极的动作,可是今天,她却手忙脚乱,处处出错,竟花了比平日里多三倍的时间方才生好。

      这一切的忙乱都都看在施敢的眼中,他沉默不语的看着。

      黑色的煤球慢慢的变红,丝丝暖意开始慢慢的在房子里蔓延。

      方穗迭盯着那煤球,不知该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想了又想,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能打破现在的这个沉默。

      曾经他们三人聊天聊地、撒丫耍泼,无所顾忌的嬉闹一起,可没想到居然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相顾——无言!

      都说岁月无情,物是人非,岁月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夜色黑得空洞,一个个都在叫嚣着寂寞、尴尬。

      她盯着煤球,鼻尖酸了酸,她努力的眨眼,让酸楚的眼睛恢复正常,良久,她抬头,笑着问:“吃饭了吗?”

      “不如,我烧饺子给你吃?”

      .

      她以前和莫莫和他一起,曾经烧煮过饺子,烧饺子是因为他得罪了莫莫。

      莫莫说,穗穗,施敢最不喜欢吃的是饺子,所以咱们今天就吃饺子!

      于是,她和莫家的厨娘赵妈一起洗吧洗吧手,开始和面、剁馅……

      莫莫看得眼花缭乱,也洗了手凑合进来,穷极无聊的施敢也跟着进来瞎捣腾。

      赵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边嚷着:“我的小祖宗,也别伤了手……你放鱼下去的时候悠着点,小心油溅出来……”

      莫伯伯则在一旁纵容着:“赵妈,让她做吧,女孩子家懂得点厨艺,将来嫁人了也能讨个贤惠的名头阿,”

      于是,赵妈被莫伯伯、莫莫、施敢一起联手赶出了厨房,三人嬉嬉闹闹的将一顿午饭从10点做到了下午的1点。

      结果,那日的饺子,施敢足足吃了两大碗,他摸着满足的肚子,笑得眉目俊朗。

      莫莫手指指着他,惊奇得都结巴了:“你、你、你不是不吃饺子的吗?”

      他笑着眉眼飞扬,满是得意和挑衅:“哦,你包的饺子我是不喜欢吃啊,可穗穗包的,我挺喜欢吃的。”

      莫莫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包过饺子,当即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吃过我包的饺子?”

      施敢用筷子从碗里拎出一只从外表上压根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的玩意,说:“这肯定不可能是穗穗包的!”

      也真是怪,明明都是饺子,以前的那些个味道他不爱吃,却独独不讨厌穗穗包的饺子。

      他问:“穗穗,你在馅里加了什么,竟不似永城饺子的味道,格外的鲜美。”

      穗穗还没开口,莫莫就已经开口了:“放了迷魂汤!迷魂汤!”

      .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吃饭了。

      施敢站着,幽黑幽黑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更加的心乱如麻。

      他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点了点头。

      她连忙起身,四处翻找,然后,尴尬的发现,除了大白菜,她没有面,没有肉,什么都没有。

      他声音低低的:“你负责烧,我负责买。”

      她窘迫的抬头看他。

      他问:“我想吃羊肉馅的,可以吗?”

      她看着他,慢慢的点点头。

      他转身就离开,木门在他的身后合上。

      她方才敢蹲在地上,地面慢慢的滴落了一小块潮湿的地方。

      良久良久,她才想起,她忘记跟他说了最近的菜场在哪里了。

      可他却仿佛知道一般,很快的就买回了一大块的羊肉,一大袋的精细白面,一大袋的白米,还有几样菜,那样一个公子哥背着这些个跟他格格不入的东西进了门。

      她看着那么多东西,没有言语,只是接过来,摘菜、洗菜、和面,他自动的将切羊肉这件事揽在身上,她也没拦,只是将缺了口的菜刀和菜板给他准备好。

      和面,剁馅,包裹,烧水,下饺子。

      等到锅子里的饺子随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漂浮、翻滚,方才打捞出来,放点油,加点酱油、葱花,一碗汤饺盛得满满的。

      两碗汤饺,一碗放在施敢的面前,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她说:“吃吧。”

      他低头,默然的吃起了饺子。

      她也低头,安安静静的吃着饺子。

      时光与岁月似乎凝滞在一起,房间里安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

      相顾——无言!

      .

      这不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

      她永远都记得,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她信,他也记得,因为,那太让人难忘了。

      那是在那次游*行之后,莫莫凑近她的耳朵根子,悄悄的说:“别说我对你不好,施敢这是个好货色,我留给你了。”

      说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碗往她手上一放,转身就溜走了。

      她想溜走,结果被眼明手快的卖茶婆婆给一把拉住了:“学生妹,茶钱还没给呢。”

      她赶紧在黑色的布包里掏钱,因为着急,结果居然一掏两掏都没掏出来,急得面红耳赤,一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施敢,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她,嘴角慢慢的勾起。

      她忽地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莫莫方才说的话,耳尖立马滚烫滚烫的烫了起来,她下意识的转向莫莫溜走的那个方向,却刚好看见,在那不远处的地方,莫莫正笑着看着她眼前的那个人,赵元任!
      冤家路窄!

      她本来是想说:“莫莫在那里!”

      话已经在嘴边,她却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施敢的视线,话已变成了:“莫莫已经走了。”

      他说:“呀,走那么快啊,怎么办?本来还准备跟她一起吃晚饭的。”

      可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的遗憾。

      施敢夹起一个饺子入嘴。

      那时候的他是故意的,方才过马路的时候,他看见莫莫看见他了,莫莫还乘她不注意的时候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日之前莫莫跟他说:你要真有本事,你就请穗穗吃顿饭。

      他说:请穗穗吃饭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要什么本事?

      莫莫笑:你试试,看她会不会跟你孤男寡女的单独在一起吃。

      他:试就试,谁怕谁。

      于是,三击掌。

      .

      所以,他故意说:“一个人吃饭,很惨。她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追一下,说不准还能追到,是那个方向吗?”

      他故意的指着方穗迭的身后,莫莫消失的地方。

      他如何不知道方穗迭方才那一迈,是为了不让他看见莫莫的行踪。

      小姑娘家家之间所谓的友情,一个躲,一个帮忙躲而已。

      果然,他才要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方穗迭身子一晃,又挡住了他的方向。

      他挑眉看她,她被他看得白嫩嫩的脸皮慢慢的变红了,几乎是一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声音却怯生生的要命:“我……也没吃晚饭。”

      她从未这般开口跟一个男生说过,若是山里的爹爹知道了一定会大骂家门不幸,可是,可是莫莫——

      他看着她,嘴角终于不易察觉的一勾,道:“那,一起吃?”

      他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比她更加容易脸红的了,逗弄这样的姑娘可真有趣!

      她的脸、脖子、耳朵都火辣辣的红着,她咬咬牙,点了点头。

      悲壮得好似去赴刑场。

      他的眉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努力的将上翘的嘴角往下压,道:“那一起走吧。”

      .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那些个什么咖啡馆、什么高档的饭店,因为莫莫一直以来就喜欢去这些地方,没想到拐了好几狭窄的胡同,走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

      他熟门熟路的走进去,一路跟店里的人嘻嘻哈哈的打招呼,才进包间,还没坐下来,就接到了老板的投诉:“听说小张见了一男人脸都红到耳根了,小应摔了一个菜,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子来了。祸害阿祸害!”

      那人还没开门,就已经嚷了起来,等话说完,方穗迭才看清楚来人。

      那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瘦瘦高高的,拄着个拐杖,一只裤脚空荡荡的在半空中飘荡着。

      施敢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椅背上,闲适清贵的回道:“六月飞雪啊你要,你家地滑跟我有什么关系阿。”

      那老板怒目:“我家地滑?小应在这里做了三年了,你不来的时候从来不摔盘子,你来十次她摔了八次,还跟你没关系??”

      方穗迭乐了,带着些许的疑惑瞅着这两人。

      那时她虽然来永城不算很长时间,可也隐约知道施敢在永城的地位可以用横行这个词来形容,可真不知道这老板是何来历,居然不怕如此横行的施敢,而能横行永城的施敢又是怎么认识这个小胡同里小饭馆的老板的呢?还如此之熟?

      似乎察觉到她的探究,老板陈哥回头瞅了她一眼,冲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回头对着施敢说:“今儿个带来的妹妹挺漂亮的,不错哦!”

      方穗迭全当这是客套话!

      施敢却厚颜无耻的:“当然!”

      陈哥的话没让方穗迭耳红,施敢的话却羞得她耳朵根子一下子就红了!

      他指了指方穗迭,道:“穗穗。”

      又指了指那拄着拐杖的人:“陈叔!不过如果你叫他陈哥,他会更开心!”

      这便算是介绍了?

      方穗迭乖巧的看着陈哥,微笑,叫了句:“陈哥。”

      陈哥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妹妹,乖巧!”

      他嘴上说着乖巧,可眼里,意味深长、神色复杂,方穗迭甚至从里面看出了惋惜的神色。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呢?

      她不明所以。

      那边陈哥已经开口,问:“今天吃什么?”

      他转过头来,问她:“穗穗,你喜欢吃什么?”

      她摇头,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不知该点些什么索性便把选择权扔回了施敢:“我都会吃可以,你点吧。”

      不料施敢更懒,直接将点菜的权利全盘推给了陈哥:“你们家就那几道拿手菜不错,都上上来吧。”

      陈哥应了声,拄着拐杖转身去下单,只是临走时又瞅了方穗迭一眼,那眼神怪异得很。

      方穗迭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等菜上来的时候,她愣住了!

      她呆滞的看看那菜,是这家店的菜品强悍,还是施敢的口味原本就是如此彪悍?

      你看这一桌的红彤彤、火辣辣,看看那龙虾里、剁椒鱼头里,每一道菜里有大半盘艳红得一眼看过去就能辣到嗓子眼的红彤彤的辣椒,才拿进屋子,整个屋子里已经有着一股呛鼻的辣味,还没吃,光是闻着就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

      这……也太重口了吧!

      可是,她、她是南方人,她的口味一点都不强悍……

      她看着那些菜肴冒起了热汗,半晌才木楞楞的转头看看施敢。

      她视线中的施敢的神情也是呆愣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对着拄着拐端菜进来的陈哥,笑着说:“陈哥,这是妹妹,妹妹!”

      方穗迭不明所以,这菜跟妹妹不妹妹有什么关系?

      那陈哥回得顺流:“对啊,这上的不就是妹妹专用餐?”

      施敢乐不可支,道:“不是那种妹妹,是莫莫那种的,真妹妹!”

      陈哥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瞅瞅方穗迭,诧异的问:“真莫莫那种?”

      方穗迭看看陈哥,看看大笑的施敢,纳闷。

      真莫莫?

      那是哪种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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