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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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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来得太快,她整个人从失重坠落到被悬挂在半空中,不过数秒钟的时间,等她定过神来,一抬头,撞入一双眼睛里,黑亮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原来,是施敢抓住了她。
施敢脚勾在拐角处的树上,手抓着她,而她的手抓着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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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这只是一个七八米高的小悬崖,看泥石滚动的模样,估计是前几周下雨,塌方了形成的这么一个小坡,因此处人烟稀少,被枫叶遮住了无人清理,才看不见。
在山坡的右侧,有一颗斜斜生长出来的小树,离莫莫很近,莫莫只要荡到那树上,再找根绳子挂住树,慢慢的往下爬个四五米就到了底。
她看着那树,再抬头正好对上施敢刚从那树上收回来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看,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施敢冲下面的莫莫开口:“莫莫,等一会我跟穗穗会将你荡到那棵树上,知道吗?”
莫莫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树,应了声:“好!”
三人朝着一个方向使力,很顺利的朝着小树的方向荡去,莫莫手长脚长,一下子就抱住了树,只是施敢用力过猛,脚上勾着的树很清脆的发出来声音。
“啊,要裂开了!”陆如其惊呼,整个人扑在地上,抱着施敢的脚,不让他滑下去。
莫莫惊魂未定的抱着树,随着陆如其的惊呼,眼神看向了施敢脚上的那棵树,跟陆如其两个人一人一句的惊呼:“呀,不好,泥土松了。”
“呀,树根要裂开了。”
……
方穗迭看看四周,莫莫的那棵树是不能寄希望了,第一那棵树也不知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第二,莫莫是吊在她下面的,离树近,她吊在莫莫上面,离树远,就算荡过去能抓住树,可真难保证那惯性会不会把莫莫给撞下树,直接摔到底下去,虽然不过是几米高,可要摔得不好的话,断个腿啊、伤个脸啊是完全有可能的。
好在山上什么东西都不多,就树最多,方穗迭看中了另一边的一颗枫树,虽然离着远了点,荡到的可能性小了点,可是也比荡到莫莫那颗树好,毕竟就算不成出问题也只出她一个人的问题,不会是两个!
她仰起头看向施敢,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视线朝远处的树瞅了瞅,施敢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棵树,摇头。
他说:“太危险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这棵树比较远,不似方才莫莫荡的那棵,荡过去手就能抱到,抱到后上面的人再放手,百分百的不会有问题,可是现在方穗迭选中的这棵,得荡起来,松手,随着惯性冲过去抱住才行,当然是存在惯性太大撞上去却没抱住,或者惯性太小根本没到就跌落下去的可能。
她认真计算了一下,觉着依着自己的身手,抓住的机会还是挺大的,于是仰头说:“没事,施敢,你忘了我是山里长大的,这点距离,我没问题。”
他却只是摇头,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滴落,说了两个字:“不行!”
她再劝,他依旧只是摇头,说不行就是不行,死活不松口。
汗水顺着他的手臂流入紧紧抓着的双手,双手湿滑,就算他手指关节紧紧的扣住她的手指,
还是能感觉到她正在一点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下滑落。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施敢叫:“穗穗。”
她抬眸看着施敢,施敢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眸如火一般的灼着她。
世界突然变得很静,静得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他说:“信我吗?”
她情不自禁的点头。
他的嘴角缓缓的绽放了一抹笑容:“闭眼,抓紧我!”
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就紧紧的回扣住施敢的手,闭上了眼睛。
施敢说:“其子,放手!”
陆如其在上面错愕的“啊?”了一声。
施敢的语气不容置疑:“放手!”
她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在空中飘荡了起来,荡到一个高度然后坠落,耳边听见了莫莫的惊叫声,她想睁眼,可是施敢的眼睛就在脑海里,他的声音也在脑海里,他说:“信我。”
她信他!
莫莫的尖叫声声声在耳。
她紧紧的抓住那双手。
往下坠落的时候,她想起了莫莫说赵元任的那句话——哪怕是悬崖,只要赵元任在,她也敢闭着眼睛往前走。
那一刻,她莫名的想,哪怕是悬崖。
只要施敢在,她也敢闭着眼睛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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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很快,她闭着眼睛,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晓似乎在半空中,他就爱抱住了她,他们似乎撞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撞到,因为她身上没有疼痛感,可是下落的力道在慢慢的变缓,直到最后他们摔在了地上,他在她的身下,以血肉之躯承受住了大部分的下挫之力。
她连忙睁开眼睛,迅速瞅向身下的施敢,他微皱着眉头,脸色苍白。
她看他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他看她的视线,他的视线里有掩不住的关心,他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她摇头,她没伤着,手上唯一的擦伤是抓莫莫滑下去的时候擦出来的,她上下打量他,问:“你呢?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他笑了笑,没有言语,只是转头,将莫莫从那棵树上也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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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去了医院。
上车的时候,他说,其子,你来开车吧。
说着,就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眼休息。
她偷偷的看着他闭目的侧颜,隐约觉着他的脸色太过于苍白,眉头微皱。
莫莫说,其子,你真是乌鸦嘴,说去医院,果真就往医院里去了。
莫莫说:你这乌鸦嘴怎么不去咒咒小日本鬼子呢?
陆如其立马开口:死祖宗十八代的小日本矮子,生儿子没□□,男的代代早夭,女的个个是娼妓。
莫莫的手指头都裂开了,十指连心,而她却浑然不觉似的笑着,道:毒,真毒!
莫莫说:穗穗,施敢就是一疯子,你知道吗?他居然拿你和他自己当弹子(现代的台球,民国时叫做弹子)打了。
方穗迭收回余光,既然他要掩饰,那她,帮他掩饰,所以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神聚焦在莫莫身上,问:弹子,那是什么玩意?
莫莫解释道:弹子就是几个球一个杆子打的那种,我说不清楚,改天带你去弹子房玩玩你就知道了,施敢玩这个可厉害了,一杆子能打中三个同时进袋。
陆如其接嘴:是啊,敢子可是弹子高手,一杆在手,基本就没他人打的机会了,只是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你和他自己当弹子给打了,施敢施敢,还真的是什么都敢,一点都不辜负他老子给他取的名字,那么高的地方说跳就跳了,高,真是高!
莫莫回:所以说,这就是一疯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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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是个疯子。
到了医院,莫莫进了治疗室,他让护士将方穗迭受伤的擦伤给包裹好,都没想到自己。
是方穗迭坚持拉住他,轻声跟护士说:“麻烦你给他检查一下。”
他说:“不用。”
她坚持:“要!”
她说:“你不医,我不医!”
她怕自己没力度,说完那句话后又加了一句:“我会告诉莫莫。”
他妥协了。
这一检查才检查出来大事,三个人中,受伤最重的是他,内伤!估计就是当了她的垫背承受了大部分的下坠之力,她安然6恙,他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受了重伤,大夫当场就让住院。
她问了一句:“如果我不让护士给你检查,你是不是就不医了?”
施敢笑:“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医呢?不过就是等你们走后再回来医治罢了。”
她不明白,问:“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他说:“那丫头有心事,何必让她再愧疚,我这点伤我清楚,死不了人。”
……
竟是这个理由?
她一直以为施敢这个人大大咧咧,可从没想过也是个心细如尘的人。
她思忖了很久,方才问:“为什么……要那么危险的救我?”
莫莫说他是疯子,就算他心算过人,可毕竟是那么高的距离,两个人一起,成功几率太小了,太危险了,若她事先知晓是绝绝不会同意这么做,因为如果按照她的方案来,虽然她存在一定的风险,可是,她确信成功的几率远远高于这个,而且不管她成功与否,施敢至少不会有危险。
她不是莫莫,为了她,值得吗?
她没说明白,可他听明白了。
他眉头一挑,道:“我没有让女人在我面前冒险的毛病!”
她忽地想到了莫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施敢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责任感太强,喜欢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这很要命。”
她以前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却是明白了,比如她,莫莫是他的责任,而她不是,他大可随她生死的,可是他没有,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她。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明明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明明那么虚弱,可她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强悍,好似只要他在身侧,不论遇见多大的危险都不用害怕,因为,他会用他的肩膀帮你扛着,不管是他扛得动的,还是扛不动的,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你的面前。
这个男人,越接近越发觉与最初的印象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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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敢躺在床上,忽地开口问:“穗穗,莫莫发生什么事了?”
她该回答的,他刚救过她,可——莫莫不告诉施敢,就表示她不愿意说,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自己如何能说呢?
所以,最后她还是摇了头:“对不起,施敢,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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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施敢的病房中出来,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脚和一串泪滴,她抬头,看到靠在门边的莫莫,垂着头看着地,不知靠在那里多少时间。
莫莫缓缓抬脸,脸颊上满是泪水。
莫莫看着她,哭着问:“他伤得重吗?”
她点点头。
莫莫哭:“是因为我……”
“穗穗,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他……”
莫莫压着声音,无声的哭得稀里哗啦。
这是莫莫第一次在方穗迭的面前哭泣,哭得那样的凄惨,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哭出来。
无声的,哭出来。
她知道,莫莫是多高傲的人啊,高傲到对方出了轨她都不屑于去问一句为什么的人呢,现在却哭的这般的凄惨。
方穗迭觉着鼻尖一酸,上前抱住了莫莫,你说,若是莫莫爱的是施敢多好,一个对她那么好的男人,他们彼此相爱有多好。
她轻声的在莫莫的耳边说:“不是你的错,不是!莫莫,他不怪你,我也不怪你。”
是赵元任的错,之前那样千般的爱,结果呢,结果却在她们面前搂着另一个女人,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消失了。
那个一点道德感、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男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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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在她的肩头摇头,哽咽道:“不,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遇险,敢子不会受伤,我的错,我的错!”
莫莫哭着说:“我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我伤了你,伤了施敢,为了那么一个人,我伤了我最亲近的人。”
莫莫哭着问:“穗穗,我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
她知晓莫莫的心思,莫莫一直没放手,她一直在等赵元任的解释,可是,他好似失踪一般,了无音讯,莫莫一直忍着不去想,为什么赵元任会了无音讯,是不在乎,还是不在意,还是……她一直让自己忙碌假装忘记了这一切,可是,今天她不得不面对了,她的失常害了她最不想伤害的人,这一点让她这几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坚盾一溃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