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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所谓相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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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穗迭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元任。
她已经如此的卑微了,如此的被人践踏了,为何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呢?
她浑身发冷,气得哆嗦:“赵元任,你能逼走一个,你能逼走所有人吗?”
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个世界的男人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不怕你赵元任的人吗?
方穗迭冷笑:“我不相信整个永城,没人敢要我方穗迭。”
赵元任低低的笑了,气定神闲地对方穗迭点头,承认:“会有人敢要,可他,敢娶你吗?”
敢惹他赵元任的,那人不就是一个吗?
可那人敢要她吗?
“会有人敢要,可他,敢娶你吗?”
他是那样的镇定自如的说着,微笑着残忍的说着事实。
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赵元任說的是实话。
在这个城市,敢惹他的人不多,为了她敢跟赵元任杠上的人更少。
而难得的一个不怕他的人却是,此生都不可能娶她!
可那又如何?
“好,”方穗迭冷笑着点头,一整天的委屈下来,全都冲上了眼眶,她的眼里满是通红,却也满是坚定:“就算没人敢要,那又如何,现在的女人,并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
就因为她无权无势,所以在他们面前就只能当一个傻瓜,一个任人肆意捏搓的傻瓜吗?她或许是个傻瓜,可是却死都不会任由他任意的捏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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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任盯着方穗迭,这样坚定的方穗迭,丽得惊人,他情不自禁的放软了声音,嘶哑着轻声道:“穗穗,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
喜欢?
去他该死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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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看见那个意气奋发的女子哀怨的看着自己,幽幽的叹口气道:“穗穗,你说赵元任会不会喜欢你?”
斑驳的树影下,她瞪大了眼睛,猛敲了一下那人的额头:“脑子出问题了吧,怎么可能?他对你,多好啊!”
莫莫摸着自己的脑袋,嘻嘻笑:“我也知道不可能!他对我,可是那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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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起来,问:“有多喜欢?跟喜欢莫莫一样的喜欢吗?”
窗外,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的飘下,飘落在湖面,白色的一小片一小片融入到湖水中,消失不见。
莫莫说过,她最喜欢下雪天,因为她跟赵元任,是在一个雪天里认识的。
那年,日本人还没踏上中国的土地,她在日本,他也在日本。
她喜欢在冬天滑雪,她喜欢那种感觉,人控制着雪板划过雪面,高速滑行,身体随着山的曲线在空中做着各种动作,在落地之前完美完成,惊险美妙得无与伦比,畅快得淋漓尽致。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从不远虑,却不曾想近忧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面前,以让她无法接受却不能不接受的姿势出现。
滑雪板的裂缝悄无声息的蔓延,一直到再也支撑不了她的身子,在半空中支离破碎,她在高速下滑的时候以无比飞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她想,完了!
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的那个人是自己最最亲的爹爹,可是当她听到呻*吟声的时候她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另一个男人,风姿卓绝的一个男人。
那时的莫莫完全没想到,这闭一眼,睁一眼之间,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便同时出现在了眼前,闭眼前是之前最重要的人,睁眼后是之后最重要的人。
若在以佛理来解释,那便是因果,因让他们注定在一起,果是他们果真就在了一起。
赵元任为了救她摔坏了一条腿。
滑雪场的教练说在这样的速度下救人仅仅就付出了一条断腿,实在是奇迹,这个奇迹是赵元任创造的。
赵元任跟她一样,是孤身前来日本留学,在日本没有一个亲人,于是为了报恩她呆在医院里服侍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任劳任怨。
只是,她从不是服侍人的人,故而,总是闹出笑话,比如,煮焦了的粥,比如,咸的要命的鸡汤……
赵元任这人也不挑,焦了的粥照样吃,咸得好似盐不要钱的鸡汤也照样喝。
莫莫想,这男人什么都不挑,可真好养。
她从小出身富贵,从不曾想过什么好养不好养的问题,偏偏在这个异国他乡做起了这从未做过的事情,起了这从未有过的念头,这有多危险,她全然不知!
等她知晓自己心思的时候,已是春季,她在医院足足呆了一个月。
他说,有个东西在医院往右走一里,再往右拐,再走十分钟的地方,让她去拿。
三月日本的清晨还有些寒意,她穿着笔挺的羊绒大衣,带着毛茸茸的帽子,一步一步的往他说的那地方走去。
拐了角,走了十分钟,看到那处,愣在了当场。
那处,一大片大一片的樱花,连绵不断,花影重重处,方才还在病房的那个人竟然站在那里,手还扶在拐杖上,脚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对着她,缓缓的笑。
那一笑,晃了她的眼眸,晃了她的心绪。
她不知,那人如何一拐一拐的,却在她之前出现在了樱花丛中。
可她知道,那日,那人一拐一拐的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那人,也一拐一拐的走进了她的心间,一脚轻一脚重的踩在她的心上。
那人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走进那樱花丛中,她看着樱花丛中映着的那张侧脸,想起了那首诗词:“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回眸对视着她,又是一笑,如那缤纷落如花雨一般的樱花,灿烂得让人炫目。
她想,公子翩翩,近在眼前,云胡不喜,云胡不喜?
从此这人,就在了她的心间。
后来她看了一本书,书上说,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可能不过是一个回眸,一个微笑,一个擦肩,一个对视,然后,一眼千年、万年,挥之不去,挥之不灭。
她想,说这话的人,简直就是天才!
赵元任的腿伤慢慢的好了,莫莫早就呆在一个地方待腻了,于是两人决定在日本来一趟旅行,赵元任说旅行完他就要回国。
其实那日樱花前,还有那日樱花后,他都从未出口说过一句——他喜欢她。
莫莫虽性情活跃,可毕竟还是姑娘家,加上一直以来只有别人讨好她,从不曾讨好过其他人,所以也做不出开口示爱之事。
故而,樱花之后,一切如旧。
莫莫向来是骄傲的,这么久的期待都等不来一句喜欢,她便想,不管这人喜不喜欢她,她都不要了。
若是不喜欢她的人,她不会上赶着要喜欢。
若是喜欢她的人,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她也不要。
幸亏,她虽心动,却不是非他不可。
她想,或许,这个旅行,就是两人最后的相处时间了吧。
说来也是佛理上所说的“命”!
她自出生以来,甚少生病,就算大雪天穿着单薄去打雪仗,也不曾感冒一下,不曾想,在那次旅程中却因葵水这般小事,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更不曾想到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游人众,旅社里只剩下一个房间。
她虽是新式女子,可毕竟还是个女子,孤单寡女,共处一室,总归还是心理咯噔了一下,可咯噔过后,还是只能两人共处一室,毕竟有一室,总比一室皆无的要好。
她心理做好了准备,她自小便学过跆拳道什么的,若他欲行不轨,她就算身体不适,也是有能力让他不轨的地方从此以后都别想轨起来。
那夜,外面漆黑如墨,屋里灯烛如豆,带来一室昏黄。
榻榻米上,他给她准备了热水。
灯火下,他神色坦然:“我会按摩,不如帮你按摩一下,说不准,就舒服些。”
他轻轻按着她头上的太阳穴、百会穴,按着,按着,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在他的怀中,睁眼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腰间那紧紧抱住她的双手,那一瞬间,她惊得汗都快下来了,脑子里闪现出两个字——完了!
她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扇身后那人的巴掌,幸亏她多呆滞了几秒,几秒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身体里也没有异常,而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在身后轻轻的打着鼾,他炙热的呼吸缓缓的喷吐在她的脖间,那样暖,那样热。
显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没有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情!
比如说,她动了一下,想回过头看他,可是他就算在睡梦中都会伸手,将她重新揽在自己的怀中,重新在被窝中找到她的腹部,依旧轻轻的按摩。
那种感觉,好似,他爱她,比她爱他的多得多,多到睡梦里,都想着念着她。
再比如说,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是能感觉到的,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超乎寻常的炙热,还有那某处的蠢蠢欲动,这吓得她安安分分的蜷缩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动了,就会发生一些起码她不希望是目前发生的事情。
那一夜,他就那样一直抱着莫莫睡到天亮,共处一夜,虽胆战心惊好在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早就听说,男人是下半身的禽兽,没有不吃肉的,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吃肉的欲望会更加的强悍,那欲望来临的时候简直就是就算天崩地裂都要先吃了再考虑逃跑的事情;可是赵元任,她在他怀中一夜,他分明也情动了,可却不曾真正的对她做过任何禽兽的事。
为什么呢?
她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因为思索这个问题太过专注,让她在接来下的日子里沉默寡言了些,直到那日事情的发生!
那日的事情对于莫莫说来,这又是一个佛理上的命!
旅程的最后一日,他们徒步走在富士山下,看着山头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和山脚开了满山坡的绚烂的芝樱,桃红、粉红和纯净的白色,这不同季节的美丽撞在了一起,鬼斧神工的梦幻。
他们沉浸在大片大片依坡而生的芝樱中,不提防一喝醉了酒的人开着车撞上了他俩。
她被甩了出去,天旋地转,坠落在大片大片的芝樱中,溅起了朵朵芝樱和桃花的花汁,可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再次袭来。
他又一次救了她!
他的额头不知道撞了哪里,鲜血从他浓密的头发里流出,他的手在地面蹭破了皮,血肉模糊,他的脚还未全部痊愈,僵硬在那里,可他这些全都不顾,他只是看着她,脸色煞白,神色凝重的看着她,一边抹去她身上掉落的芝樱和花液,一边着急的问:“莫莫,你哪儿疼,莫莫,你伤了哪里?莫莫,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别吓我。”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满山的芝樱里,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看见了他的瞳孔,那样着急的瞳孔里,倒映着的只有一个自己。
那样的奋不顾身,那样的着急,那样不知所措的连眼眶都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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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莫莫跟她說,穗穗,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为我流泪,他的着急不是做出来的,他是真的怕我有事。
若说之前的赵元任只是走进了莫莫的心中,那这一次,他是彻底的根植在了莫莫的心里,挥之不去。
莫莫说:“穗穗,我与他,是命中注定,不然我滑雪摔下去的时候,为何救我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没有早一日,没有晚一日,刚刚好,就是那一日,他在,我也在,他救了我,伤了脚。”
莫莫说:“不然,为何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又一次救了我,我活了这么多年,难得的两次遇险,为何偏偏都被他救了呢?”
莫莫将她与赵元任的相识、相爱全都归结给了佛理,归结了命,宛如他们俩的相识是命中注定,他们注定了是天作之合,若不顺应天意会天打雷劈,于是,她乖乖的顺从了天意,对赵元任死心塌地。
那年,莫莫刚去日本留学,赵元任原本在西洋留学,只是回国的时候去了日本一趟,后来,赵元任回国,刚去没一年的莫莫便跟着回来。
莫莫爹本来是不同意的,奈何这唯一的掌上明珠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他爹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日本的大学不过上了一年,就退学了,可见莫爹爹有多少的疼爱莫莫。
方穗迭想,为了一个男人退学,莫莫是魔怔了吗?
莫莫确实是魔怔了,可那个人,也确实值得她魔怔一回。
若说赵元任跟莫莫之间的爱情,赵元任对莫莫的几次以身相救,对方穗迭来说只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美丽却不太真实。
可赵元任对莫莫的好,她却是亲眼所见,她是真真实实的看着他怎样宠爱莫莫这个小女人。
若他们出去,他必定是在莫莫的外侧,他说,决不能再让莫莫遭遇任何的危险了,他拿自己的身子来抵挡住这份未知的危险。
若他们一起坐电车,如果只有单座的位置空着,哪怕别的地方还有空位,他也只会让莫莫坐下来,然后站着,守在莫莫的身旁,用那双手给莫莫围出了一个旁人莫入的空间。
晚上,若看到有车经过,他必定会拿手放在莫莫的眼前或者移动身子,为莫莫遮挡刺耳的车灯。
他一日三餐的提醒莫莫,面对面对挑食的莫莫,那样文雅的一个人,为了能让莫莫多吃一口青菜,做鬼脸耍把戏,威胁利诱全盘皆上。
他记得连莫莫自己都忘记了的小日子,到那个日子里,哪怕他自己没时间,都会叫人准备了红糖水,热水瓶还煮了红枣杞子鸡给她。
他们一起去玩,莫莫趴在他的怀中睡着了,他就那样喧闹的声音中静静的看着莫莫,一动不动的看着,含情脉脉。
爱,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而是如春风细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莫莫說,他就是那个人,哪怕是在茫茫车流中、在万丈高的悬崖边,我都可以闭上眼睛放心的和他走的那人。
她看在眼里,她信了!
她想,天下间的爱,再爱再爱,最爱最爱,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那样的爱都不是真爱,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可是,最后又如何?
最后的莫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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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莫莫偷偷的凑到她的耳边,羞红了脸:“穗穗,我跟他……那个了……”
“那个?哪个?”
“哎呀,就是那个了吗?”
“那个?……什么,那个!是那个?”她压低了嗓子。
“恩。”
“你疯了,万一以后他——”
“不会的,他那样爱我。嘻嘻。”
“那个……疼吗……”
“恩,疼,疼死我了……你想阿,平时好好的地方,要有东西进去给弄破……能不……疼吗……”
……
穗穗,他就是那个人,哪怕是在茫茫车流中、在万丈高的悬崖边,我都可以闭上眼睛放心的和他
走的那人。
……
那样的羞涩。
那样的甜蜜。
得到的是什么。
……
穗穗,他说他不爱我,他只是……玩我……
……
是那样的痛苦。
那样的绝望。
这样的喜欢,谁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