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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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比蓝忘机第一次来时整齐多了，棚屋多了几间，屋后除了萝卜也长出了蓝忘机认识或不认识的几样蔬菜，此时还有人在更远的一些地方开荒，见魏无羡带人走过，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过来，虽是好奇，却并不惧怕。
比起去年，这些温家人脸上都多了笑容，对魏无羡的态度也从怕多于敬，转变为亲切随意得多，真的宛如一家人。
“魏公子，这就是你那位朋友？”有人这么问。
“是呀。”魏无羡笑眯眯地答着，又转头问他，“是吧？”
蓝忘机的脸色因他这一问有晴转多云的趋势，重重说道：“是。”
魏无羡呵呵一笑，得意道：“我就知道！”
他没带蓝忘机去伏魔洞，而是顺着一条踩出的小路往后走，没多远听到水声潺潺，转过一道弯，只见昏沉沉的树林尽头竟有片青翠草地，高耸入云的山壁边还有两颗桃树，此时花开正艳，一片粉白。
石缝间有道小小的瀑布，底下一个不大的水潭，溪流清澈、苔痕点点。
纵使见多了山川美景，蓝忘机都觉眼前为之一亮。
温苑一上来就想去水边玩，被抓回来搁在溪边石头上，然后魏无羡挥袖扫净另一块石头，道：“蓝湛，坐！”
天晴风暖，落英缤纷，蓝忘机一身洁白清冷出尘，在树前一坐，堪可入画。
不过很快，温苑就爬到了他腿上，拿着他佩戴的玉璧，玩得爱不释手。
“阿苑，你蹭脏人家衣服了！”魏无羡招手让他过来，温苑看他一眼，充耳不闻。蓝忘机道：“无妨。”
魏无羡摇头，“你等着吧，他会糊你一身口水的！”
他在最大的那块石头边坐下，从一堆刀笔砂纸等零碎物件里翻出个小木盒，道：“蓝湛你稍等下！”
蓝忘机盯着他手上动作，道：“好。”
木盒里是一个黑黝黝沉甸甸的金属罗盘，魏无羡拣了个小矬子就着日光细细打磨起来，迅速进入了忘我状态。
蓝忘机很少见魏无羡这么沉静的样子，因为专注，那神采奕奕的面容仿佛发出光来，让人移不开眼。微风拂过，一缕碎发顽皮地落在眼睫上，他甩了下头没甩开，便不再管。
蓝忘机手指微动，很想替他拨开，却只是静静看着。
四周很静，只有水声，沙沙声，还有温苑自说自话地咯咯笑声。
终于，魏无羡欢呼一声，放下了手中工具，“好了！”
他拿软布把那精巧的小罗盘擦净，连盒子一起推给蓝忘机，道：“这个送你！”
蓝忘机早认出这是风邪盘，这法器面世不到一月，已有了不少盗版，但效果自是没法比。玄门中人非议归非议，对风邪盘的作用还是非常认可，可惜魏无羡做得不多，想要也没有。这时听说送给自己，他简直有点受宠若惊，“送我？”
魏无羡往他手里一塞，“自然是给你的！怎么，瞧不上我做的东西？”
蓝忘机可不给他收回的机会，把这木盒紧紧握在掌心，郑重道：“多谢！”
魏无羡瞧他对这法器很是珍视，甚为开心，道：“客气什么！你都送了我四坛酒，我没什么好答谢的，这个风邪盘用来指引凶邪妖煞好用的很，能给你在夜猎中省不少力气！”
蓝忘机前天留下的礼物里，除了糕点水果，还有两瓶“天子笑”。魏无羡见到酒的一瞬间简直把他引为毕生知己，狠夸了一通，寻思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就想到了自己做的法器，这会儿见蓝忘机喜欢，又特兴奋地上手演示具体怎么用，
蓝忘机见罗盘背面有几朵新雕的卷云纹，跟其他成品不同，明显是魏无羡特意加的，不免心潮起伏。时隔这么多年，他又一次收到魏婴的礼物，而且是认认真真专门给他做的！
一时出神，他连温宁送了茶来也没注意。
魏无羡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下，笑道：“怎么了这是？收到礼物太高兴了？这么喜欢的？”
蓝忘机只觉脸上发热，沉默了一下，道：“确实很好，我……很喜欢。”
魏无羡从没得到过他如此坦率的夸奖和肯定，顿时成就感满满，拍胸脯道：“我能做的东西可多啦，回头再给你做几个！啊，你不嫌弃就好！”
蓝忘机眉眼一肃，“怎可能！”
魏无羡歪着头笑，“难道你不怕跟我来往，污了你含光君清白高洁的名声？我可听说，有人已经怀疑你被我夷陵老祖下过什么咒了！”
蓝忘机第一次上山，事出有因不过从权，而这次他敢邀请，蓝忘机居然还敢来，魏无羡不是不惊讶的，这话里已经带着试探。
“不会。”蓝忘机否定着，心道你整天在山里呆着，哪里听得到什么谣言？不过，他出入夷陵也没避过人，消息传开是早晚的事。
“啊，也是，我可没本事对含光君下咒。”魏无羡说得轻描淡写。
“并非如此。”蓝忘机有些急了，正色道：“魏婴，与你来往并非不誉之事，而你也绝不会下咒害人的。”
一说到下咒，蓝忘机立刻想到前世里那个悲剧的源头。
穷奇道截杀扑朔迷离，虽然在金子轩身死后，真相如何早不重要，但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真正的下咒人。在观音庙中他质问过苏涉，而得到的答案简直讽刺。
这时他说起这个，不自觉地都带着怒火。
魏无羡忙笑着安抚，道：“我开玩笑呢，蓝湛。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信任。”
眼看蓝忘机的脸色总算好转，他又闲扯了几句仙门动态，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蓝湛，你这两次，怎么都没说鬼道的事了？”
蓝忘机拢着木盒的手指微微一僵，不语。
收到礼物的喜悦犹在，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焦虑和痛心却随着这个疑问慢慢浮了上来。
他怎么不想说？他恨不得砸了那管妖冶惑人的鬼笛，大声告诉魏无羡你控制不住的我见过你失控；他也想不管不顾的把人带回姑苏隔绝那些阴谋杀戮，给温情他们另想出路。但他都不能。此时的魏无羡已经因鬼道而心智有损，却偏偏因为身处险境而不能放弃赖以保命的技能，还会把任何质疑否定他的人划到对立面去。不管蓝忘机说得多有道理，他都不会听进去。
多说无益，却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魏无羡瞧他沉默，暗想蓝家人对邪门歪道真是深恶痛绝！好一会儿，才听到蓝忘机近乎低哑的声音，“你既坚持修习，必有自己的道理。”
“啊？”魏无羡很不优雅地张大了嘴。眼前这人突然不咄咄逼人了，他还习惯不过来。
短短几个字，蓝忘机说得堪称艰难。听那语调就知道，他分明还是不赞同的，但，却不再妄加干涉了。
真不知这个执拗又古板的人，怎会突然想开改变了态度。
蓝忘机抬起眼睫看他，一字字道：“不论所修何道，魏婴，你就是你，从未改变。”
然后，又强调一句，“而我，从没看你不顺眼过。”
魏无羡眨着眼睛，只觉玄幻非常。
他绝不会怀疑蓝忘机说谎，但为什么几月不见，这就换了个人似的，甚至突然无比庄重地表达立场？若不是这人从举止神态到一些微小习惯全是熟悉的样子，他简直……
“蓝湛。”他唤了一声，看着对方无比认真端正的模样，严肃道：“要不是从小就认识，我简直怀疑你被谁夺舍了——哈哈，这怎么可能！”
说着连他自己都觉荒谬，破功大笑起来。
蓝忘机目光闪了闪，没回答。
魏无羡笑够了，用一种非常奇特的眼神看着他，道：“谢谢你，蓝湛！”
像是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又加了一句，“谢谢你能来看我，还有这些话。”
他忽然意识到，从许多年前他就一直想得到蓝忘机的认同，也许是不忿于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在他那里碰了钉子，也许是年少的几次交锋奠定了他对蓝忘机人品能力的信服，总之这个人的一句肯定，在他心里绝对胜过其他人十数倍恭维。
这认同虽然晚了好几年，但他依旧特别高兴。
或者说，在这个时候能听到这些话，他尤其高兴。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笑吟吟道：“怎么？”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不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请让我帮你。”
牵着温苑还没走远的温宁僵硬回头，魏无羡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啊？你……”
蓝忘机绝不似开玩笑，郑重道：“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的路。我帮你找！”
日光柔和，照着他琉璃般的眼眸清澈见底，但那寥寥数语中包含的肃穆坚定，却如山如岳、凝重地不容置疑。
不用问，这就是他两次来访要说的事。
魏无羡脑筋一片混乱，他揉着头，不合时宜地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要是江澄在就好了，直接一鞭子下去，就知道蓝湛是不是被人夺舍了！这……实在不像他说的话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