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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此间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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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如就让我来讲吧!不过故事有些长,恐怕要从,”夏水心看一眼坐上的北堂淼道:“大概要从我‘嫁入’北堂家那年开始。
“世人皆知,北堂焱夫妇恩爱有加,乃江湖典范,也定想不通他为何要纳妾,而我夏水心再也不至于委身于人做妾,况且,”她顿一下似遗憾似自嘲,“我明明有机会名正言顺嫁入北堂家,嫁给北堂淼。”说到此时,坐上的北堂淼秉持着那副事不关己的眼神,却是也在等一个答案。
夏水心继续道:“世人皆言,我自幼对酒阁阁主一见倾心,而后到在此间学武,接近北堂淼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兄长北堂焱。开始我是这么想的,我不否认,不论在座的各位当年多么优异,都不及北堂焱半分。”在座的一行人倒也好似承认这个事实,毕竟当年的北堂焱年少有为,是可以在此间创始的江御风与褚久天比肩之人。坐上的北堂淼似乎早已接受这个事实,再次听到这番让自己当年死心的话,已经没有了波澜,或者说,在他心中,没有比兄长更重要的人和事,从来都是如此。
“但是我从开始就错了。幼时,北堂阁主到荡云谷求药,那时便是为了为爱妻谢柠求药,我崇敬北堂阁主的痴情,吵着说长大要嫁给他,他把我小孩子看待,当对我说,他此生不会纳妾。还开玩笑说,要是想嫁入北堂家也不是不可以,他还有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弟弟。”此言一出,座上的北堂淼也是一惊,显然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夏水心似乎全程都是在讲给北堂淼,她继而淡淡道:“不料,一语成箴。之后我拜入在此间与诸位成为同门,同时,开始了与北堂二少的纠缠,他与他的兄长性情完全不一样,但有一点和他兄长很像,专一。”
随即她觉得自己说跑偏了继续道:“我们之后的故事,在座的大概也清楚,我们很快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也许也我们太招摇了,突然,关于我爱慕北堂焱的流言四起,我们又闹了些矛盾,我负气之下,便说了我就是爱慕他兄长,他就是比不过他兄长云云的气话,当时我年轻啊,觉得没什么,反正他最后会来找我,如果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
至此,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仿佛所有人都回到了当年,想到了那天,因为那天于北堂淼与夏水心而言,是一次吵架,也是诀别;而于褚江川而言,是痛失至亲与挚友;同时也是整个在此间由盛转衰的预兆。
“没关系,夏师妹所言不虚,我不如兄长。这是事实。”北堂淼似乎已经回忆了太多遍这段回忆,而今重新听夏水心谈起,突然,没知觉了。
随即他顺着夏水心的时间线道:“那天之后,因为褚阁主病危,我代替师兄出关去接赶回中原的出褚老夫人以及尚在襁褓的纤离,然后遇到了沙暴,慌乱中,我只能选择护住纤离,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当地人所救,身边只剩下纤离,老夫人及其他人无一幸存。我着急赶回中原,但是当时纤离仅存一息,我不敢贸然上路,只得等到纤离恢复,这一等,便是近一年,当年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竟是要会走路了。”北堂淼说到此处,竟生出一丝难得的欣慰。随即黯然下来继续道:“距离沙暴近一年后,我回到中原,将纤离送回在此间,却发现已经换了天地,褚阁主病逝、江阁主退隐、其余师兄妹也多成眷属,荡云谷生变,我的师妹夏水心已经成了北堂家二人夫,还诞下北堂家长子,我不想接受也不能够接受。”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回酒阁呢?”这是夏水心今时今地才得知,两人竟是生生错过了。
“我回去了”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今日再提又有什么用呢?你嫁给兄长并不假不是吗?”他看到了兄嫂与夏水心其乐融融的样子。然后促成了他的离开。
“如果我说是假呢?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你兄长一直没放弃过找你,也出关数次,后来不得已停止,是因为冰念出生了,你离开时,我已有身孕,但是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夏水心此言一出,确实一众人都不知的消息,北堂淼也是不敢相信,夏水心继续道,“众所周知,北堂焱与夫人恩爱有加,但是两人成婚近十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冰念出生后,我本想将他送至北堂家,而后再去找你。北堂夫人看出我没有留下的打算,或者说是没有活下去的打算,强留我三个月,不料,这一呆便是我再也放不下了,我带着襁褓中的冰念,哪里也去不得,又不忍心抛下他,于是便在北堂家暂住下来,想着如果你回来,也能早些知道。北堂焱与北堂夫人始终对冰念视如己出,让他享有北堂家长子的一切,住的久了,便渐渐有了传言,说北堂焱有了位“二夫人”,却少有认知,这“二夫人”其实是指北堂二少的夫人。”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一片唏嘘,座上北堂淼一时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的情和怨早已再北堂家那场大火中,散尽了,刚刚故意对夏水心那样讲话,也不过是恨她明明活着却没找自己。他满心想着北堂家大火的真相,满心报仇,现在却无法接受关于自己的这背后的真相。
夏水心再次看向坐上的北堂淼,那人故作镇定的表情已经显露出心如刀割的苦楚,时隔多年,两人在经历那么多被伤与自伤后,夏水心仍然庆幸,自己是那个能让他痛苦的人,而她知道,就这一个表情,她足以原谅一切。
“虽然传言四起,但是我在北堂家并没有受到半点薄待,反而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北堂家的儿媳,是北堂家的二夫人了。而就在那一年,褚纤离寻回的消息传入北堂家,来人称,北堂二少将纤离送回便匆忙赶回酒阁,知道你活着,我们欣喜若狂,但我们始终都没有等到北堂二少。而今想来竟是庄主误会了,多么可笑。”夏水心最后这句带着自嘲,也是嘲笑。
“但是北堂阁主并没有放弃对你的寻找,也从一些人口中,得知了北堂淼可能在塞外的消息,而北堂夫人再次有孕了,幸运的是,这次她保住胎了,不久诞下一女,北堂焱大喜,宴请四方,彼时,已经又三年过去了,我们都在想,也想着你得知消息后一定会回来。也许你回来了吧,但是不重要了。”
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都不会忘记,在当晚,整个酒阁上空炸开了漂亮的烟花。北堂焱为了给夫人一个惊喜,买了近乎成山的烟花。在烟花被引爆那一瞬间,混合着数十年的酒藏,整个酒阁化为乌有。
“我也塞外找过你,北堂夫人再次怀孕后,不能再照顾冰念,我便将他送到了荡云谷,原本那天我是要带冰念回去的,但是当时荡云谷也出了一点意外,师嫂也就是师兄淳于衫的夫人,突然临盆,我与师兄两人勉强保住了孩子,没能保住师嫂。阴差阳错,我与师兄以及北堂家的长子躲过一劫。所以,”她看着同样有些混沌的冰念又道,“冰念,你的父亲没有死,你也不是我复仇的工具,因为这本该就是你担的。谁让只有你活下来了呢。之后不久,我那位性格古怪的师兄淳于衍拜别师门两年后,再次回到荡云谷,带着襁褓中的北堂舞月在找到我。”
说道这里,夏水心看向冰念身侧的阡阡,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当年比肩而立的北堂焱与北堂夫人,却也只是刹那,她对阡阡道:“小姑娘,你当真是与当年的北堂夫人一模一样,但是我很清楚你不是。”阡阡不好意思欠身一笑,也不知作何解释,但是夏水心显然并不需要她的解释,此时开始有人看向另一位冰念的师妹清舞,夏水心随即道:“当然也不是我养在身边的清舞,因为真正的北堂舞月,本身体弱,又逢大火,在五岁岁那年便病逝了。”
清舞如逢大赦,她曾想过,有一天自己身世剖白于世人面前,然后要怎样面对,怎样释怀,怎样原谅,怎样和解。而在此刻,她才明白,夏水心根本不在乎,在过去十多年她也憎恨过,但都用理智压制,这一刻,甚至开始爆发愧疚。
“那年我离开荡云谷,用冷夏的名字创立非人间,杀手组织,那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罢了,这些年来,死在冰念手上的人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只不过他锋芒太过,后来一些有的没的便都算在了他的头上。但我也乐见其成。因为有时候,别人怕你躲着你,并不是件坏事。而我本来也有作罢的打算,但我发现追查这件事的并不只我一个人,清明街的谢老夫人一直在寻找北堂舞月的下落,辗转找到了我,并且提醒了我一个细节。”说道这里,她看向座下的宿昔师太:“那场火灾,幸存之人,寥寥无几,而阴差阳错躲过一劫的除去我和师兄还有宿昔师太,而在那场火灾之前,一直隐于云岭的南风家刚刚显露头角,那场大火让清明街几大世家元气大伤,实则是南风家入主清明街最好的时候,但在那之后,南风家退了,再无消息。”说道此时,他看了一旁的师兄一眼,道:“而另一个想法在那时得到了验证,当年的淳于夫人脉象一直平稳,又一直得师兄在身侧照料,万不该突然临盆,但最后悲剧还是发生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服用了催产的药。是什么让她宁愿用自己和腹中胎儿的性命做赌注,来留下师兄,那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当晚要发生什么?因为大概很多人都忽略了,师嫂也出身南风家,她正是宿昔师太的亲妹妹南风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