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の镜》Btree

3、笼

　　她飞过花丛，携着花香的羽毛之间，染上阳光的色彩。
　　停在树枝上，透过茂密的树叶。他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落日的颜色在云朵和他的脸上晕染开。
　　窗外真美。那些变幻的季节，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很美。黄昏金色的门缓缓关上，夜晚的门将要打开。

　　她总是在他熟睡的时候静静地看着他，静得能听到花的呼吸，想象着他的梦。他这样美好，他身上有艺术家的气息。月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星空都旋转成星河流淌进他的梦里，而她就在月光下，久久地停留在树枝上，化作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曾经无意和她对视过，但她立刻就飞走了，她似乎有些惊慌失措，挥动翅膀的时候还掉落了一根的羽毛。他拿起羽毛在阳光下看着，阳光洒进他眼里，那轻柔的羽毛似乎要消失在阳光里。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失去的东西。他总是以为他看到的就会属于他。她本无意告诉他什么，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知道了一些事，于是绽放出微笑。

　　房间里弥漫着玫瑰的香气，那香气来自香水。那是多少玫瑰的花瓣萃取的香味啊，花瓶里新鲜的玫瑰花成了装饰，鼻子已经认不出它们了。
　　没有生命力的香味。这房间里没有一样东西有生命，花瓶里的玫瑰花没有呼吸。
　　他每次一靠近她，她就会飞走，她像其他小鸟一样害怕人类，尽管她总是看着他，对他感到好奇，但还是本能地与人保持距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愿意打扰他，也没有意图引起他的注意。而他已经注意到她。怎么能不注意呢？窗外的风景那样迷人，而她是最生动的。
　　这窗口仿佛是他的眼睛，窗帘在夕阳里染上温暖的色彩，她想象自己在他的睫毛上入睡。

　　唯一让她警觉的是他身上的气味，他房间里的香味，它们来自名贵的香水，她似乎能看到那些香味的色彩，那是她没有见过的色彩，它们不属于自然界。那些巧妙的，人工的香味，是她所不理解的。她了解的只是植物的香味，青草与树叶绿色的清香，花朵蓝色或是粉色的花香，微风，雨露，阳光，她都能嗅到淡淡的味道。露珠倒映着花瓣，黄昏金色绸缎一般的阳光覆盖她，却那样轻盈与透明。风中的花香是那样难忘，那是风吹过花的风铃。尽管花香会像雾一样散去，却留给她悠长的夏日一般的回忆。
　　而他身上的香味是陌生的，她闻不出那香味的来源，就像她看到他却不曾了解他一样。

　　你很快乐吗？总是快乐地飞过我窗前。
　　快乐是怎样的呢？它会有怎样的形状和色彩？谁会在意水里的水，花丛里的花呢？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当快乐属于一个人时，她总是不在意。
　　她翅膀的羽毛间透露着自由和喜悦，让他想靠近。而她总是躲避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不属于自然界的香水味，那香味让她戒备，让她像躲避其他人一样躲避他。
　　来我的身边好吗？
　　她还是有些犹豫，无数笼中的鸟儿告诉她，自由是多么美好，她不能让它受到威胁。
　　他是美，可是却少了一些像刚刚绽放的玫瑰花一样的自然和可爱。他身上沾染了太多诱惑的气息，就像他的香水。
　　而那天，只有玫瑰隐隐约约的花香，而他穿着白衬衫，一尘不染的白色。
　　她会喜欢的，他想，还有这美丽的玫瑰和月光下的音乐。
　　来我的身边好吗？
　　她知道自己应该防备他的，只是看着他，总会忘记一些事情。
　　能不能为我讲讲外边的风景？
　　她飞到他的肩膀上，当他温柔的声音触到她的时候，像是确认，他不是那些危险的人类，他不在那些人之中，他融入了她的风景。他的肩膀似乎变成了她经常停留的树枝，房间里似乎都长出清香的树叶。也许他只是想要知道窗外的风景，而她也觉得分享是美好的，如果可以和他分享。

　　她轻轻地落在他似乎透明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讲述着那美丽的森林和湖水，悦耳的风铃和花香，轻轻闭上眼睛。忽然一切都停止了。
　　她惊恐地看进他的眼睛，这次她无法再飞走了。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一个鸟笼罩住了她。

　　我知道自由的飞鸟，我根本无法靠近。
　　直到我靠近，你没有躲避，看到你那么美，绝望的眼睛。
　　我们终于相似了，都在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