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潇昔陌

3、第3章

　　姬云澜目光坚定，面色平静地将匕首一寸寸推入。

　　冰冷的刀刃刺入血肉之躯，随着猩红液体的潺潺流淌，男人的生命力不断流逝。

　　姬云澜感觉到翟明煦攥着自己手的力道渐渐变弱，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遭到全心信任的恋人毫无预兆的背叛，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惊痛不解，还有无法掩饰的愤怒、不甘。

　　诚然，年少时的姬云澜本应是深爱着翟明煦，甚至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绝不可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

　　而此时在翟明煦眼前的女人，美丽的容颜依旧，可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冷酷无情的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她身上察觉不到丝毫爱意。

　　“为什么……”才刚说出几个字，翟明煦嘴角便溢出一丝鲜血，“你若想要皇位，大可直接告知我，我可以助你……咳……你不必如此……”

　　男人的声音格外虚弱，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姬云澜，眸底满是痛楚。

　　关于皇位之事，两人早已达成共识，姬云澜此番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的确，如果我一开始便反对由你继任皇位，拒绝为你说服太傅等人，你我之间或许不会走到如此地步。”姬云澜不避不让，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直直地望入对方眼底。

　　“可是，我若是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之心，坦言与你相争，恐怕我不是早已命丧黄泉，便是已被你囚为禁.脔。”

　　翟明煦蓦然瞳孔一缩。

　　恍然过后便是狂笑，满目悲凉失望，还有择人欲噬的怒火在眸底汹涌肆虐。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猛地捏住姬云澜的左肩，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一字一顿道：“纵然他们……如此提议，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左肩一阵剧痛袭来，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从崩裂的伤口处淌下，眨眼间浸透了小半个肩膀，染红了白色的衣裙。

　　姬云澜面色一白，身形微颤。

　　“这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声音平无波无澜，听不出丝毫痛苦。

　　此次计划之所以这般顺利，大半归功于如今尚且年轻的翟明煦对她的信任与爱意，缺一不可。

　　姬云澜如此平静的姿态，令男人心中怒意更甚。

　　“你背叛了我！”本该让人心惊胆颤的怒喝声，脱口之际却因此时的身体状况格外无力，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姬云澜微微勾唇，然笑意不及眼底。

　　她俯身凑近男人耳畔，距离近得宛若情人间耳鬓厮磨，声音含在唇齿之间，轻不可闻：“翟明煦，前世你将我折辱至死，今生我取你性命，我们两清了。”

　　轻飘飘的话语随风散去。

　　姬云澜扯下肩膀处的手，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任由鲜血喷涌而出。

　　男人直挺挺往后倒下。

　　落叶飞扬中，翟明煦紧闭双眼，面上残留着一丝惊愕，以胸口为中心晕染开猩红的血色，透着死亡的不详气息。

　　在姬云澜身后，不知何时跪了一地的黑衣人，领头之人正是暗卫首领崔影。

　　“殿下，属下等人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细雨绵绵飘下，倏忽间化为豆大的雨点砸落，狂风阵阵，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雷电呼啸着划破苍穹。

　　姬云澜挺直脊背，身形萧瑟，血水顺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淌下：“乐阳王不幸遇刺身亡，疑似乱臣余党作祟，即日起全力追查，务必将贼子捉拿归案！”

　　清冷的话语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掷地有声。

　　“属下领命。”

　　姬云澜在崔影等人的护送下回宫，翟明煦身死一事像是插了翅膀，迅速传遍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姬承远方被推翻斩杀不久，百废待兴，举朝上下亟需新皇继位。在姬云澜和翟明煦的示意下，已有文臣在草拟告示，选定良辰吉日布告天下乐阳王翟明煦不日登基。

　　时值此等关键时机，即将继位的新皇却被刺身亡，怎能不让人哗然色变？

　　“荒唐！女子为皇，岂非牝鸡司晨？”

　　“孟大人慎言！且不说数千里之外的炎国历任皆为女皇，我宁国虽无先例，但殿下本为先皇敕封太女，太祖嫡系血脉，继任皇位名正言顺。”

　　“乐阳王爷身死，凶手未明，此时理当查明真相，待一切水落石出再定夺皇位人选，否则我等跟随王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服！”

　　姬云澜与翟明煦各有拥趸，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各方对峙，争论不休。

　　纵使姬云澜以太女身份震慑朝臣，仍有不少官员心中不服，特别是翟明煦那方派系，仗着兵权在握，心中不忿性格莽撞者直接声称“翟明煦乃姬云澜所杀，只为谋夺皇位”。

　　流言甚嚣尘上，兼之姬云澜女子身份本就敏感，遭致不少老派保守臣子反对，除了以靳太傅为首的保皇派，少有朝臣支持姬云澜登基，情况比姬云澜预想的还要糟糕。

　　更让她心中隐生不安的是，翟明煦的尸首回宫当夜不翼而飞，若非她早有准备，又是一大隐患。

　　“小主子，靳太傅来了。”元嬷嬷走近。

　　姬云澜从思绪中回神，揉了揉额角：“让老师进来吧。”

　　“老臣见过殿下。”胡子微白的儒雅男子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带着点微不可查的亲近。

　　姬云澜起身上前虚扶，唇角含笑：“老师不必多礼。”

　　自姬云澜被封为太女伊始，便由太傅靳皓亲授学业，多年相处下来，姬云澜由衷钦佩靳皓学识之渊博、见识之广阔，靳皓也对这个与幼子年龄相仿的特殊学生有几分真心喜爱。

　　“我欲登基为皇，奈何眼下朝政波诡云谲，稍有不慎恐生大乱，不知老师可有应对之策？”姬云澜直截了当步入正题。

　　靳皓捋了捋胡子，眸中划过一缕精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殿下心中应早有计较。可是这人选难以定夺？”

　　“知我者，老师也。”姬云澜笑了。

　　在与靳皓商谈过后，姬云澜心下大定，随后又召见宗室贤老王爷、武将穆恒、御林军统领柒泓景等人，待歇息就寝已是夜半时分。

　　这日，宗室与朝廷重臣在大殿议事，姬云澜倏忽而至。

　　刺杀一事过后，姬云澜于宫内养伤，已有数日不曾在众臣面前露面，此时她的面色犹有些苍白，一身繁复的华服也掩盖不了身体的虚弱单薄。

　　然对上那双明澈含笑的眸，任谁也不敢将她当成羸弱可欺的弱女子。

　　昨日孟青刚在殿上跳脚“女子为皇乃牝鸡司晨”，夜里就传出他于家中悬梁自尽的消息，就在刚刚，历任宁皇最为自豪精锐的御林军出动，悄无声息地围住了整座皇宫。

　　太极殿上诸大臣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太傅靳皓率内阁学士而出：“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才德兼备，臣民景仰，授命于先皇，乃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故臣代百官请命，请太女殿下择日登基，继承大统，以慰民心。”

　　“臣等附议。”贤老王爷率宗室王爷行礼。

　　外间忽有人意欲闯入，言行粗俗莽撞，兵刃交接声不过片刻，一颗染血的头颅滚落殿外，隐有血腥味随风逸散而来。

　　“殿下，以下犯上之乱臣皆已诛杀。”一道黑影跪下，眨眼间消失不见。

　　众大臣面面相觑，只觉脊背窜上一阵寒凉，俱面色发白跪伏于地，异口同声道：“臣等恭请太女殿下登基继位。”

　　诸王大臣三跪九叩，口称陛下，山呼万岁以示臣服。

　　一个新的时代由此拉开序幕。

　　姬云澜坐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御座之上，举目远眺，恍惚间看见了记忆中那片波澜壮阔的山河美景，心情激荡久久难平。

　　终于，她摆脱了皇后的封号，真正坐在了这龙椅之上。

　　自此，她无需向任何人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