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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小白鞋 (一个不知道谁是主角的故事) ...

  •   前言:高三的某一天中午,我瞅着日记本上捣鼓的怎样才能让老班利利索索地批假条的条条框框 ,好让我回家泡泡脚吃吃黄瓜味的薯片解解馋,吹完十八根蜡烛尽管也没什么特别但好过惹着老班的夺命连环问和败其不争。午休已过半,后门突然被哐当开起 ,我仰起头就看见他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回到座位上,其他人已经在熟睡了,零零散散几个人眯着朦胧眼抬起脑袋又复原,狗子趴在前桌动了两下又换了侧继续趴着。不一会儿,那皎洁如月般的白衬衫臂膀曲线在微微颤抖,却在我这里无限放大,是秘密吧,是什么呢,高贵之鹰坠下头颅,地下的又是什么呢,胸腔里的窥探因子冲撞着我,叫嚣着,蓬勃着,风拂过吹落了我的笔,我正打算捡起来忽然发后门窗户上的一双眼睛正在……

      那天下完早读 ,前桌狗子的头转过来催我这次生日请假回家,一定要带上上次学校放假大休早上一起吃的豌杂面,解放路那家记得吗,跟老板说黄豆多放点,搁点醋,一定要拌好快点免得坨了,嗦一口,贼香。我摆手推开他的头道:晓得了晓得了一早上都说几遍了 ,吵死了 ,我马上还没十八耳朵都被你躁聋了。此刻偶遇的老实人问我:去年你生日一个人背了七八份面来还有好多份炸鸡鱿鱼,不累吗,我记得你妈妈也背了好多东西。我心想你确实是个老实人。我摆手:不要紧,大家开心我乐意。

      其实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顶风作案了 ,零食、奶茶、鸡爪这些在寄宿制学校的教导主任那里都是严防死守敲打的戒律,但在我们班大概可以用成绩单上的数字恃宠几回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次老班上午说要出差叫我们乖乖,我、狗子、老汪和晓四个下午自习过半就把老汪珍藏的那桶老坛酸菜拆了,一人嗦一口,还泡了点锅巴,就一个字 :爽。四个黑脑袋聚在后面的角落,一抬眼周围的大家好像也没什么不快,好在一向爱管事的班长这会也不告状了,爱盯我们班梢的年级部主任葛主任此刻也没来,在这隐秘偷到的快乐里,我猜想这会估计他还在四楼盯着另外一个超越班,我们文科可赶不上理科哟,“人家理科超越班班主任是来教做题的,但杜老师我不是来放马的”有次班主任气急反笑地说,大概又是被葛大嘴告到校长那在办公室约了一下午的茶吧。

      周二上午完课,肚子咕咕叫,但我还是和好友季装肚子疼跑去了厕所 ,我们有时聊天聊地 ,亦或取笑老马(英语老师)上课突然滑了一架的囧事,或者就干脆发呆啥也不做 ,某次忽然望到窗外湛蓝的天,天气好好,诶,你说未来,我们会在哪呢 。描绘着卷云的模样。嘻嘻哈哈,总之不在这。

      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去排队吃饭。那时的我所厌恶的,是在班级排队食堂吃饭路上还要每个人都要拿着个小本本,小本本上记着单词、公式、漫画什么都可以,哪怕一张白纸,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什么,只要你嘴里振振有词只要你手上有本东西,就可以了。有次排队等候途中和狗子他们聊天嬉笑面前突然出现老班阴郁的脸,几个被拎到办公室讨了几屁股板子,说他班主任也难做,上面盯得紧我们还不体谅省心。毕竟这种被叫做记忆操的规矩东西,每天会被例行检查、违反者扣班级学分继而影响到班风上升到个人集体荣誉的大有可谈。每次饥饿席卷闻着饭香百无聊赖突然听到人群陡然大声朗读,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有领导来巡查了,并且声浪随着其轨迹而此涨彼伏。典型的衡水模式生搬硬套迎面扑来 ,不论初高中,想象一下一个人从12岁到18岁春夏秋冬都如此,怎一个讨厌了得!

      我初二那年,学校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什么专家,带来个写满整本书你就能考优秀的搞笑学习法,关键是校长他老人家也信,学生怨声载道,老师们也是在不断的月测、十二点睡六点起、教职评选中遣出精力应付。那天老班叫我们班前十名拿数学书来给年级组检查,我哪能算到会是这样抽人检查,想起数学书上那些洋洋洒洒地岳阳楼记、核舟记,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倒地不起吗。

      果不其然被发现了 ,我居然敢在数学头上动土 ,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把我的书从前黑板丢到了后黑板,一双黑瞳带着怒气鄙夷紧紧冲着我,却是在那么娇小而又裹着小兔牙的躯体里,竟让我觉得莫名有些可爱。不过她劲可真大啊,也不怕砸着学生么,但要去捡吗,我可真不想,算了我还是慢慢走了过去,不说话,装作很羞耻的模样,免得母老虎又要开始作法,蹲下捡起书却由于刚刚的摩擦和空气阻力竟烂了几页,我该哭吧,应该要的,正常程序好像都怎么走的,不是么,可我挤不出来诶,怎么办。这次她连我那鸡抓过的字也不苛责了,可是我觉得这次我写得还怪认真的诶,真可惜。

      “啊! 杜老师中午好 。”季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路过的朗读声又把书页被掀起。季拉着我从南门厕所出来,本打算从后门溜进食堂,谁想到被老班逮个正着,以为又要小丫头要减肥偷偷不吃饭,谁知道其实只是因为饭不好吃呢。我俩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到班队伍里面去,一眼就能寻到领队班长的卷毛,他正在和数学老师洛老师笑着,他俩一口白牙在太阳底下,季牵着我路过他们的时候,我听见:

      “前天晚上小测,那道几何大题你方法不错啊,好多人都没做出来呢,他们(前十名的)几个做出来的方法很复杂,花时间太长不值当,看来你平时多做题还是很不错的,继续加油啊。”

      “哈哈哈哈哈那当然,我可是答应您高考数学要考145的。”

      我低头看见班长的小白鞋在春日暖阳下可真白啊,真想踩上一脚。
      “洛老师好。 ”季笑嘻嘻地扯着我一起行问好绕到队伍尾巴,我倒是被扯得一踉跄,却听见班长那嘹亮的声音向后扬:“诶,大家,后面的,念的声音都大点啊,没吃饭吗都,待会就吃饭咯,有人看着我们呢!”

      印象里他好像都穿白色的白衬衫,不如就叫他小白吧。

      今天中午吃的居然是酸菜鱼,酸酸的,辣辣的,胃暖洋洋的,我最爱了。和季吃完饭后忙里偷闲散步回到了教室 ,虽然老班已经坐在班里许多时,和几个男生聊着天,“考理科倒数第一也有说法,因为蒙不对嘛。但男生怎么能考文科倒数第一呢?但凡大题多写几个字也不至于。你们几个脸不红吗?”这样有老师的午自习如此就能迅速安静下来、也不会听小丫头们叽叽喳喳,但一想到下午是体育课我就好开心啊,毕竟她在十四班 ,而且下午碰巧我们是一节体育课。

      春日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横七竖八的棉服歪歪躺在绿色的草地上,我和狗子他们百无聊赖地悬在单杠上,不远处季正在和小白慢慢逛着,转过操场一圈又一圈。小白手里还卷着本地理书 ,我们已经见怪不怪 。在一个社群里,总有努力聪明的人,总有勤能补拙的人,也总有笨鸟先飞的,也多有对努力嗤之以鼻的人。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某一天,女生talk的一个夜晚,季突然很认真地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和他玩吗 ?因为,我希望努力的人都能得到好的结果 ,尽管他被人诟病,我也明白,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嘲笑努力和贫穷的时候,他是属于成功那一类的。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那个时候我和他们一样是片雪花,又或者只是个一直在旁的记录者。

      单杠上的视野广阔 ,我看见飞来的人影快速地伸向了小白,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扭打摔跤笑脸不亦乐乎的模样,季笑着笑着便走开了。当他们经过单杠又绕一圈的时候 。

      “他的鞋真的好白啊。” 我感叹道。都能反射太阳光那种。

      “那不然呢,听他们宿舍人说他拢共三双鞋 ,中秋也刷大休也刷,每天不管熄灯多久都要刷 ,值班老师来了也要刷 ,反正年级老师都认得 ,也不会多凶,刘冰(校长)重点培养的好苗子嘛。催他快点,他还那副日常的笑嘻嘻:知道了,知道了,老哥你快回去睡觉吧,晚了会冒痘哦,我马上就好。那个笑声喲,生怕整个楼层听不见一样。 ” 狗子模仿得绘声绘色,惹得大家笑得直发颤。

      文科班的教室都是香香的,尤其在傍晚到黄昏消逝的那个阶段,快速冲洗还残留着各种香气。只不过在体育课后可能就…… 我捧着季给我泡的香飘飘慢慢走回去,进了前门,一些人坐着,也有一些人围着,也不乏平时怎么不说话的。

      坐着的是什么一群人呢,学校把年级前四十五名组成一个班 ,把年级前十放在一个组,正对黑板讲台,用选秀的话来说,叫C位。每次月考周考按排名进进出出,其他人依次递进选择座位,名次越靠前,选择越多。我总喜欢窗边,我喜欢那种自己把握的感觉,手控窗户就可以吹散一屋子的热气和瞌睡,可以最快看见第一场雪和落叶,尽管折返几许,同桌不免来来回回,而我似乎总在原地。

      “那他平时在过道和十四班那个男的跑得呀闹得,笑得呀,上楼去交个作业也要去人家班门口喊两句,人整个班都唏嘘哦哟得叫,哪个认不得他呢。”

      “说不定人感情真的好呢。”

      “我没否认这个呀,但你张扬得,这只许州官放火得,放得也太明晃晃了。”

      “诶,老杜上次开班会不是说只要你成绩够本 ,谈恋爱他也不管嘛。”

      “屁嘞,上次他把我跟老舒爸妈都叫来了,得亏我们爸妈都晓得。”

      “所以…他们真的是吗?”

      “不晓得。”

      “可能……?”

      “看他那样,每次问又否认,笑嘻嘻的,完了之后又搞些有的没的,让人看着。”

      “我记得老洛也怪喜欢十四班那位的吧。”

      “那个不是老洛他们班班长吗。 ”

      “还挺配,我说身高和师出同门,脑袋有文了。”

      ……

      通讯录最爱刷鞋了,我听完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网络梗,并在脑袋转圈圈许久不停。

      生日那天,我琢磨着还是不要把脏衣服带回家给妈妈了,看着季从外面回来,我的脚步跟上她,顺带手里踹了条口香糖,心想刚刚在外面吃完辣条可不能在下节语文课被鼻子厉害的胡老师当众处刑。季走到小白的身旁,而我也没停下脚步。却听见一声尖叫,就看见小白弯起身子擦着刚刚被季不小心踩到的白鞋。嘴里还在嘟囔着季大姐、你可真不客气啊我的鞋啊。我和季提议晚上要不要一起把脏衣服送学校干洗店洗一下,小白坐在那手掌覆着后脑勺微微仰起,笑着说:

      “你们要是去的话衣服记得带多点哦,每洗四件衣服20块可以免费洗个小件。你们要是和能和那里的阿姨撒撒娇,她说不定能给你个优惠免费帮你洗双袜子。”

      “哦,真的吗。”季问。

      “真的,我就试过,虽然没去几次,但,可能阿姨喜欢我吧哈哈哈哈,看我那么俊俏。”

      “切,你是不是过个年把脸皮忘家里没带回来。”季说。

      “啊,对,我这脸一不小心就丢上海了,回头回家季小姐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取啊,天天在这山沟沟待着怪没意思的。”

      “嘁,我才不要。”

      “江哥,我也想吃糖糖。” 我寻思我是听见了什么,在拿出糖片的同时,小白居然叫我江哥哥,还用了叠词,教室门口正走进狗子和晓,我的手顿然停了下来,最终在狗子的注视中把口香糖递给了小白。

      “叫姐!”

      “好嘞,江姐!”

      和季吃完饭洗澡后瞅了下大摆钟还剩十几分钟才上晚自习,我们拎着一袋子要洗的鞋子、衣服,一路小跑到了干洗店门前,陆陆续续不少学生进进出出。

      “你说学校开这个还挺赚钱的吼。”我打趣道。“学校男生占六成,又挨着男生宿舍,男生一般也不爱洗衣服。”

      “不仅如此吧。”季故作高深。我不明其意。

      “诺。”我顺着她的手方向望去,随处可见的大横红幅:珍惜时间,勤能补拙,不苦不累,高三白活。

      “你是说?”

      “不然为什么干洗店要设在高中部呢。一般就近,而且明明初中部人数明显比高中部多得多,多半是为了节省闲杂时间。当然对学校很多留守同学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第一节晚自习是数学课,老落向来来是一阵风,把胳膊窝夹的卷子递给数代表,分发下来,叫我们做后面的导数、几何和附加题,限时一堂课不准讨论待会要批改。我正闻着卷上的油墨飘香,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C位那十个人又被叫了出去,我埋进了根式计算,余光里瞥见狗子和老汪他们在交头接耳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纸团。

      “这个卷子呢,是上次把他们十个拉去和别的学校的尖子班一起考的,现在呢印下来给你们做做,值得表扬的是呢,没有人,不及格哈哈哈哈。” 班里响起几抹笑,老洛套着篮球服,短小的发,黑色眼镜亮着灯,黝黑的皮肤,明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气,脸薄鼻小单眼皮,莫名有种让人驻足的力量。

      “证明我们的学生也不差,都棒棒的,但是呢也不能骄傲,这次联考呢,小白同学发挥不错142分,要不是出了计算错误,可惜啊,再接再厉啊。” 老落拍抖了下小白的肩膀,我是那个时候陡觉小白不仅鞋白也爱穿白衬衫的。

      “大家呢,要多学数学,数学呢,使人年轻。当然咯,洛老师可不是本姓王哦~”哈哈哈哈。

      “要说为什么呢,这有一次啊,我刚打完球呢,我媳妇发来语音让我给孩子买点蜡笔,我就抱着篮球去了一家文具店,这买笔的时候呢,老班问我,你今年高几了呀。” 咳咳咳咳。

      “只是个小故事,大家呢放松放松,高考呢不是唯一的目的,但你后来会发现呢,它比一般的你能琢磨的路想到的东西呢要有效规律理性得多,并且简单得多。所以大家还是要多努力。再不济你想想你班主任陪着你们每天十二点一点睡觉五六点就要爬起来,结果不好点是不是太亏了。”

      “我们学校呢,你们也知道很年轻,到现在也才十二岁,我呢和你们老班也就是杜老师呢,那个时候啊,就跟着校长跑山区跑城里只为了招生,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学校招牌也已经打响了。就学校门口石碑那几个大字,让山里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别看这几个字,请那个什么书法大师写的一个字好几万呢。现在呢刘冰校长也老了,每天跑步健健康康的,但是呢这里,” 洛老师捂着心口,“这里,有块石头,什么石头呢,就是那么多年了,C9什么浙大负担爱丁堡都有,就除了清北,想在退休看到,我们呢得努力啊,压力大逼得紧。你们呢尽心尽力,不要搞什么假把式,假努力,我们呢就很欣慰了。你们呢,是第一届,这个超越班的形式,学校还专门从北京请专家给你们补课,不过你们呢也别瞎想什么,社会上学历还是很重要的,下周呢,学校给你们请来了从北京来的数学老师,曾经参加高考阅卷的,一定要好好听哦,花了不少钱呢。”

      白衬衫的眼神落在老落那里,多多少少不曾偏离,好像掉进了一个瑰丽的梦里。

      王尔德说,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而每周的地理课让我怀疑我根本不爱自己。老张的地理课绘声绘色,只是多少带点浪漫主义情调,比如像我这种爱瞌睡爱看窗外的烟囱禅动的学生,她也先入为主地以为我也能听懂那些风向地貌自然地理的分析而选择粗略讲解然后和我们讲故事开玩笑缓解紧张。

      当讲到沙特阿拉伯缺水的时候,我喃喃道,那我把农夫山泉挑过去,你们几个都去做包工,不挑不给饭吃,一个和尚没水喝,两个和尚~“那老汪不得自个去啊,还用骗吗”,狗子笑嘻嘻地被老汪捏肉,但夜路走多了总会被逮的,不过这次被逮的不是我,而是一旁听我叨叨忍不住发笑的老汪。

      “汪XX,你来回答一下,沙特阿拉伯的气候类型和特点,降雨量多少等等。”

      老汪求助的眼神扫了一圈,最终好歹吭哧吧唧地答了上来。坐下来也不忘给我和狗子一记眼刀。狗子又被叫起来继续补充,“回答得倒是没啥问题,就是嘴巴小动作太多了。”

      “你们啊,聪明是聪明,但是呢,就是太闹了,静不下心来,都这个阶段了,居然还有出现文综只考一百九的,”

      “这次联考呢,大家表现呢,都还可以,客观题失分还行,除了极个别的。主观题呢那就是各路妖魔鬼怪全跑出来了。”

      “还笑。但是呢这次小白同学呢主观题还是不错的 ,文综262,办公室连那些理科老师们也都夸,这届有出息了。校长谈话都开心得眉头笑得哟。我现在把参考答案发下去,来,我给大家读读小白同学怎么写的。”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小白就能写那么好呢,答案简洁准确,扣题,你瞧瞧啊我看看,舒同学,你这写的什么啊,坐你隔壁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下周哦,还有场是江南八校联考,你呢,这次必须给我考个八十分,听到了吗,小崽子不管还真野了。”

      生日那天外出的前夕,我从洗手间回来,狗子鬼窜狗影般与我擦肩而过冲进了教室,我便听见坐在后门座位同学罗婉的声音。

      “我不会要的,你别指望我会搅这趟浑水,你拿回去,快点。”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包。

      我只瞧见狗子焦急还喘着粗气颇为无奈的侧脸,回首看了看门外、扯过黑包后立马回到了座位。我正打算寻问,老班突然出现在门口喊我去开出校证明,转头还被老舒撞到有点痛,但一想到要回家过生日了,一切都云雾都要散开,都必须散开。我回到座位边收拾东西边问,你在搞什么呀,声音在平时课间并不显大,狗子使眼色让我嘘,指着刚刚进来的小白,他比了个吃面的手势。我会意,点头。

      “啊,明晚就能看新闻周刊了,熬了两周了,太爽了。” 出门前听见有人感叹,我的心愿也是这样的。自分科后来到这个班,学业的压力与日俱增,但好在每周六的班会老杜会给我们看《新闻周刊》,说是让我们在封闭寄宿式的管理下能获得信息,尽管现在有时会让步给考试,但它让高三的周日不止是周日,你知道的,有的时候,有个盼头,比什么都好。

      我从来不会料到,我的十九岁的第一天会这样渡过,如此不愿不忍但又必须期待和接受它的到来。那天晚上躺在宿舍床上,垫单早已被睡得了无生机,一天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大脑飞舞旋转,仿若新的枝丫必须在剖离血肉中才能真正获得到什么。什么才是公知与正义呢,执法者的血泪,正义促就人就一定干干净净吗,悲切和自卑的关系促就了多少认知,历史叙说得清楚吗。

      首先是老杜敲着桌子发了一通大火,其次是我目睹了办公室的一幕幕,最后是小白的道歉。

      假条上三个小时外出时间,如期回来正值体育课的空当,我进门却看见小白一个人望着窗外,靠坐在狗子的座位上,手里拿着本笔记,他和我对视。我边上前放书包边把捎带给狗子他们的鸭脖小面拿出来。

      “你不去上体育课吗?”

      他没说话,只是说不出哪里的不同,他告诉我没什么,只是觉得窗外的操场有点吵。我一看,操场全都是人,怎么能不吵呢。“一场空。”

      “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体育课,还有五分钟,”他指着窗外,“ 一般午休过后的体育课操场最吵闹,学生三三两两回教室,有的可能去小卖部买点酸奶,等回到了教室,上上厕所开开玩笑打打闹闹,再过几分钟,就打铃了,铃声响起热闹也迅速散了,都是一场空。”

      我不明就里喝着沪上阿姨,奇怪,狗子的桌肚平时这么乱吗,我当时看着并没有多想。

      我正准备销假,办公室里一对中年夫妻,很明显刚刚从外地赶来的模样,因为衣服上的制服还是用黄色线条缝着上海某机械厂。老杜端着茶杯迎面走来坐下,阴沉沉的,我签好字后准备逃跑,只听见一声

      “我儿子怎么会这样呢,他平时不这样的,不这样的,中秋和我们打电话也说一切都好让我们别担心。杜老师,这咋办呀,咋办呐。”

      季后来告诉我,小白刚刚上高中那年家里出了很大车祸,母亲下岗,父亲萎靡,亲戚避拒,一切惨淡无状,有好几次他都想辍学,周围人也变相说着他,不管是相貌,还是做法,怎么做都有人说。是洛老师,当时也是小白分科前的班主任,一路开导,带他出去吃饭散心,等等,有了期待,有了后来。

      狗子和老舒的里应外合、未经允许私自拿了小白的东西也就是联考作弊工具——手机,也是寄宿留守儿童和外界联系的不二工具。老舒和狗子逼宫上报获取证据等等一步步的做法,最终还是把一向不轻易发火的老杜惹火了,那天多媒体的铁板被他拍得尖叫连连直发颤。

      “你们也逼得太紧了,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怎么就等不及呢,啊,现在这样,你们很开心吗?我就问你们。”一句一句,控诉着,指责着,雷霆之怒。

      老杜拧开茶盖喝了口,坐了下来, “我们呐,古中国到现在,从小就被教育着人之初,性本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我早说了,这件事会得到应该有的处理,过了,就该翻篇,怎么就紧抓着不放呢。”

      等待老杜的,是嘲笑,是校长,是心寒。不单我知道,狗子他们也早就知道。

      但让老杜心寒的真的只有小白吗。拍桌子那天小白并不在场。

      “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班主任杜老师和同学们的期待,我于上周江南八校考试中使用了手机,并且在舒同学和雷同学发现后,还不悔改试图掩盖继续作弊。我会接受所有的处理。请大家以此为戒。”讲台上的的卷毛不再肆意。而台下,欣喜的,迷茫的,忽然才知道的,终于得雪的,还在写习题的……

      后来我也曾经试图问过狗子,每个人都真的干净吗。

      狗子说,干不干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难道要等到他高考那天才揭发吗 ,那岂不是成了整个学校整个县城的笑话了。

      同学梁告诉我,那道几何题的解法,他曾经在小白去年买的参考书上看到过。

      我忽然想起之前某次因为成绩下滑老班找我谈话 ,提到在班里,我把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带进班里,分享给周围人也好,无意也罢,一时的享乐 ,难道别的同学不眼馋不不眼红吗,那些在学校半学期才能回家吃到爸妈做的饭菜的留守同学呢 。人,得多想一想,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关系里,该怎么样才好,有的是时候,人,太过显眼太过自卑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 。

      小白想辞职班长,老杜决定还是由他领队,季还是体育课和小白逛着走着,我还是会装作肚子疼的模样不喜欢排队朗读记忆操,偶尔遇到领队的队伍时,只是这个时候小白鞋在阳光下已经敞亮但是还是洁白吗,亦或羸弱得,反射得,苍白得,虚假的,嫉妒其他颜色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循着人海,回到排队吃饭的队伍去,大声朗读着不存在的历史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小白鞋 (一个不知道谁是主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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