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可渡》殷愔

40、误入相思局

　　上元节，花灯会。

　　各色花灯随处挂着，零乱的光影中人流如织，热闹喧嚣。

　　应未眠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盏莲花灯，看着来往穿梭的人群，叹道：“苏未匀，咱们是不是被耿南枝给骗了？我们这都等了半天了，她怎么还不出现？”

　　苏未匀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阵，确定没找到那个红衣人影之后，终于也叹了口气：“说不准啊！你说我们设计了那么多经典桥段，都被她一一拆穿。难道这一次，又被她拆穿了？”

　　应未眠摊摊手，不置可否。

　　苏未匀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我说老应，你好歹做出点焦急的样子行不行？你现在的样子和你的痴情人设颇有些出入啊！一会儿南枝姐姐来了怎么想？”

　　应未眠白了她一眼：“老应？我有那么老吗？再说了，我这可是无偿出演。为了你的事业牺牲我的色相，我已经很委屈了好吧？”

　　苏未匀陪笑道：“是是是，你一点儿也不老。小应，小应可以了吧！”

　　“魏公子！阿匀！”人群中忽然有人在叫他们。

　　二人诧异转身，便看到元汐正站在人群中，朝他们招手。

　　“原来是元姑娘啊！”应未眠站好行礼。

　　元汐道：“魏公子，我师姐说让你去斜柳桥等她。”

　　斜柳桥？苏未匀想起他们方才确实路过一座桥，好像就叫这么个名字。

　　“有劳元姑娘了！我们这就去！”

　　“魏公子等一下，师姐说了，只让你一个人去！”元汐道。

　　一个人？看来是要单独相处？苏未匀对应未眠使了个眼色，道：“少爷，既然这样您就快去吧！我呢，就在这街上逛一逛。咱们回客栈见啊！”

　　应未眠心领神会，道别去了。

　　“那我也先回客栈了！”元汐也告辞道。

　　苏未匀叫住她：“元姑娘，你之前不是说约了裴公子在这里相见吗？不知你们见过没有？我家少爷正为此事着急呢！”

　　元汐摇头：“我们本来约好了在客栈见面的，但裴公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她露出忧虑的神色，但苏未匀却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这花灯会甚至热闹，阿匀你去好好逛一逛吧！我先回客栈了！”

　　苏未匀目送着她的背影，移步跟了上去。

　　元汐绕过人群，钻进了一条小巷。这条路果然不是回客栈的路，苏未匀趁无人注意，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然后跟着进了小巷。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苏未匀小心地避开路旁的杂物，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一点。也不知走了多久，元汐忽然停了下来。

　　“阿羽，你来了？”

　　原来在她面前，已站了一个人，看样子是个书生。

　　二人所在的墙边正好是一户宅院的后门。门檐上挂着一对灯笼，正好照在二人身上。那个书生已转过身，施礼道：“元姑娘！”

　　那个人，竟然是叶湑！！！不，应该是裴羽才对。

　　叶湑果然就是裴羽的转世。不过……元汐明明已经找到了裴羽，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元汐盈盈笑道：“阿羽，我说了你你叫我小汐就可以了，何必如此见外？”

　　“元姑娘约裴羽在此相见，可有什么事？”

　　元汐似乎有些失望：“我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只怕瓜田李下，损了元姑娘的名声。”

　　元汐拉住他的衣袖：“我不怕这些！阿羽我喜欢你！”

　　“什......什么？”裴羽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元汐的目光中已隐隐有了泪光：“难道......阿匀不喜欢我吗？”

　　她等了一等，见裴羽还是没有反应，忽然转过身去，低低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裴公子定是看不上我这样跑江湖的女子。我……我……”

　　她的声音已隐隐带着哭腔，此刻听来分外让人心生怜悯。饶是苏未匀，也忍不住想要去安慰她。

　　“元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羽一介书生，家境贫寒，恐怕配不上姑娘。所以......”裴羽有些着急了，摸了摸头道，“我以为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穷秀才的。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等我赴京赶考，金榜题名，一定回来迎娶姑娘！”

　　“裴公子说的可是真的？”元汐转身看着他，泪光盈盈，煞是动人。

　　裴羽点点头，伸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四目相对，说不出的温柔缱绻，蜜意柔情。

　　苏未匀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事儿来这里偷窥别人幽会？真是吃饱了撑的！！不过现在至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耿南枝为什么一直保护叶旭；第二，裴羽为什么会喜欢上元汐而不是耿南枝了。真是，长得漂亮也比不上主动出击啊，而且元汐长得也不差，亲切柔弱又一副热心肠，是个男的都不会拒绝她的吧！

　　但这里不是耿南枝的梦境吗？怎么会出现这个桥段，难道……耿南枝也和她一样藏在附近偷窥？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不对啊，耿南枝不是正和应未眠约会吗？

　　算了，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只要耿南枝爱上应未眠，那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出了巷子，她一路逛了逛，将街上这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花灯都看了看。这些花灯制作精美，个个让人爱不释手，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一盏摆在案上的鲤鱼灯。她本想买下来，但老板说这个灯笼是奖品，只有猜对了灯谜的人才能拿走。苏未匀想了半个时辰也没猜出来，只好作罢。

　　应未眠他们应该也回客栈了吧，她于是也迈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苏未匀！”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奇怪，这里难道有人认得她？她回过头，看到一个人正向她走来。那人着一身月白衣衫，踏着一地斑驳的光影，分明身在闹市，却像是漫步云端一般的清雅飘逸。

　　陆恂？苏未匀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耿南枝的梦里？？？还有他今日这身打扮也与之前的随意不同，不过还挺好看的......

　　“你......你怎会在这里？”为了缓解尴尬，她决定不再盯着他看。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他的声音竟似也变得异常温柔。

　　“找我？”她有些不解，却见他微微抬起手，一个鲤鱼花灯正好出现在她眼前。绯红的鱼鳞，黑亮的眼珠，真是活灵活现。她连忙接过那盏花灯，笑道，“这花灯哪儿来的？和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见你喜欢，就去猜了个灯谜。送给你吧！”

　　苏未匀感觉心里一阵柔软，他是如何知道她喜欢这个花灯的？难道，他早就来了，一直在跟着她？

　　“未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陆恂忽然拉过她的手。

　　“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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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的河面上已漂满了莲花灯，岸边有许多人。有的人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有人弯下身子，将点亮的花灯送入水中；还有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渐渐漂远的花灯，或者微笑不语，或是郁郁寡欢。

　　陆恂和苏未匀静静地站在河边，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凡间传言，随水漂走的莲花灯会将凡人的心愿带到天上，神仙看到了，心愿就会实现。未匀，你可有什么心愿？”

　　苏未匀笑道：“这你也相信啊？与其在这里求神拜佛，还不如自己努力实在一些。”

　　陆恂也笑了：“求神拜佛的确没什么用。不过你若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

　　“你？为什么？”苏未匀看着他。

　　陆恂看着她，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苏未匀，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你说说自从你下凡以来，我帮了你多少次？为了上天界救你，我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命。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原来是讨债来了？

　　“是是是，殿下对我恩同再造。不过我已经把欠下的香火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陆恂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那相思债呢？你打算怎么还？嗯？”

　　苏未匀愣住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停止了跳动，他的意思……难道是……

　　“阿匀……”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师兄？？”她连忙推开了陆恂，低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师兄，你怎么来了？”

　　谢枋走过来，将她护在身后：“陆恂，我早就说过不要靠近阿匀！你难道没有听到？”

　　陆恂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二人两句话说不拢，眼看就要打起来。苏未匀连忙劝道：“师兄、殿下，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有什么事我们私下再说好吗？”她已经感觉很多人朝这边看过来。虽然这里只是耿南枝的梦境，但这样下去她来这儿的目的不就全白费了吗？

　　但谢枋和陆恂根本没打算理她，两个人已亮出了兵器，飞身上了墙头，打得是难解难分。

　　这下可热闹了，岸边看花灯的人齐齐看向正在打斗的二人，时不时还有人喊一嗓子“好”。

　　苏未匀没有办法，只好站在墙头下对他们招手：“师兄、殿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忽然她整个人被人拽着衣服后领子提了起来，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摆脱那人，她忽然拍案而起：“谁啊！”

　　等等……这里是……请耿南枝喝黄粱酒的客店？桌上的黄粱酒正散发着清香，应未眠已经醒了，不过神色郁郁，而耿南枝和叶湑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她对面，脸色有些发黑的陆恂！！

　　梦醒了？？耿南枝去了哪里？

　　“殿下……您怎么来了？”苏未匀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陆恂瞥了她一眼：“我若再不来，你们俩可就出不来了！”

　　“怎么会？区区黄粱梦，怎么会困住我们？应未眠，你说是不是？”

　　应未眠白了她一眼，根本不想理她。

　　“是吗？”陆恂看向她的嘴角，“我看你怎么叫也叫不醒，口水流了一地，该不是做了什么春梦吧？”

　　“怎……怎么可能？殿下……多虑了!”苏未匀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刚刚那个应该不算春梦吧！

　　应未眠忽然站起身来，道：“耽搁这些时日，我也该回天界了。虽然……计划失败了，但苏未匀，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未匀点头：“画仙慢走啊！”心里却有些奇怪，计划失败了也不至于脸色这么难看吧？难道在耿南枝的梦里见了鬼？

　　“计划？什么计划？”陆恂微微皱眉道。

　　“那个……”苏未匀倒了一杯茶，“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