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可渡》殷愔

29、同生死天命难违

　　宋连星还未醒来，他的脸依旧苍白，在昏暗的烛光下，如白壁无暇。顾飞飞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脸，但她终于没有伸出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好像要将这张脸刻入心间。

　　忽然一个声音唤道：“飞飞……”

　　顾飞飞微怔，这个声音是……未匀姐姐？她寻声看去，果然见一白衣女子向她走来。

　　她惊叹一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未匀姐姐，你怎会在这里？”

　　苏未匀笑道：“刚到不久。”见她似乎并不开心，料想是为了连星的事，于是宽慰道，“你放心，有我在，连星不会有事的。”

　　顾飞飞点头，终于露出一抹浅笑：“我知道，姐姐一定不会让连星出事的。姐姐，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连星，一定让他得道成仙，好吗？”

　　苏未匀感觉到她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不解道：“你这么说是何意？难道……你已打算离开他？”

　　顾飞飞垂下了头，黯然道：“我就要去敌营做人质了。去了以后，恐怕就回不来了吧！”

　　“原来你说的是人质的事啊！”苏未匀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去对方军营住几天吗？怎么说的好像生死离别一样？你们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让莫辞陪你去。他会保护你的！”

　　说话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好像凭空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顾飞飞吓了一跳，瞧了半晌方道：“是土地庙的莫大哥？”

　　莫辞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顾飞飞奇道：“莫大哥不是一直跟着陆先生做事的吗？怎么会和未匀姐姐在一起？难道姐姐和陆先生……”

　　“不过是借来帮几天的忙！”苏未匀心中苦笑，这租金可不便宜啊。

　　顾飞飞点点头，终于展演笑道：“有莫大哥帮忙，那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就要麻烦莫大哥了！”

　　“顾姑娘不必客气！”莫辞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顾飞飞却觉得很安心。

　　“姐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顾飞飞看了宋连星一眼，道，“我去做人质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连星？就说我……我回景州去了，好吗？”

　　苏未匀心知她必是不想让连星担心，点头道：“好。飞飞，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再替连星探探脉。”

　　顾飞飞打了个哈欠：“这几日我都没好好睡觉呢！未匀姐姐，那就辛苦你了。”她最后看了宋连星一眼，终于施施然离去。

　　见她走远，苏未匀走到床前，对着宋连星的脸挥了几挥袖子，宋连星便睁开了眼。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了苏未匀一眼：“姐姐？”

　　苏未匀道：“连星，你可好些了吗？”

　　连星直接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已经好了。”

　　“好！”苏未匀面带笑意，“那你想不想知道偷盗地图的人是谁？想不想反败为胜，一举剿灭北燕的军队？”

　　宋连星怔住了，这简直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最想做的事了。他急切道：“未匀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但我需要你做几件事，且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好！”宋连星赶紧点头。

　　苏未匀点点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

　　三日后，北燕主帅答应受降，但有一条件：宋连星必须当众跪下，呈上帅印。

　　好在宋连星伤势已然无碍，于是设下酒宴，邀请北燕主帅冯赫到营帐之中参加受降仪式。

　　是夜，齐国军营灯火通明，歌舞丝竹不绝。军中多有非议宋连星卖国求荣、恬不知耻者。只是迫于形势，未敢言明罢了。

　　宋连星与王昌钰早已候在营门前，迎接冯赫的到来。

　　只听营外一阵马蹄之声，几匹骏马从远处而来，不多时已到营门处停下。几名异族打扮的男子从马上跃下。宋连星见当前一位身形壮硕，厚肩坦肚，正是北燕主帅冯赫。跟在身后的几位虽叫不上名字，但都是平日打过照面的，应是冯赫素来亲信的将士。

　　王、宋二人当即施礼：“恭候多时，请冯将军及各位将领寒舍落座。”

　　冯赫朗笑一声，当先进了营帐，也不等人招呼，便兀自坐到了当中的宴席之上，大笑道：“宋将军只管派人将帅印送来便是，何必大费周章准备酒宴，真是太客气了！”

　　王昌钰皱眉，眼中的怒意蓄势待发。

　　宋连星却笑道：“冯将军说笑了。北燕兵强马壮、泱泱大国，受降仪式岂可草率？”

　　冯赫大笑道：“不错不错！冯某就喜欢与宋将军这样有诚意的人结交。不知宋将军可将帅印准备好了？”

　　“冯将军何须着急？既然来了，宋某当尽一尽地主之谊。来人，奉酒！”

　　说话间已有人端了一壶酒上来。宋连星接过酒壶，亲自替冯赫倒上一杯：“冯将军请！”

　　冯赫脸色微变，冷峻的目光审视着宋连星。但宋连星却仍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冯将军难道怕我在酒里下毒？”

　　冯赫还未言语，北燕的几名将士却已提剑站了起来。

　　宋连星笑道：“冯将军多虑了。”说着将冯将军身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冯赫神色稍缓，对几名面露凶光的将士使了个眼色。

　　宋连星见众人落座，吩咐左右为冯赫重新准备了酒杯，斟了酒，举杯道：“连星在此敬各位将军一杯，以感谢冯将军受降之恩！”

　　众人举杯饮尽。宋连星又道：“能有北燕这样强大的依靠，宋某虽死无憾。来人，拿帅印来！”

　　说话间，已经有人奉了一方锦盒上来。宋连星捧了锦盒单膝跪地：“请冯将军收下帅印！！”

　　冯赫朗笑一声，接过锦盒缓缓打开，谁知几支短箭瞬间飞了出来。那速度极快，冯赫本来避无可避，好在他身手矫健，猛地向后一翻，又就地滚了几圈，这才堪堪避过。

　　几名北燕将士已拔剑而起，剑尖直指仍然跪在地上的宋连星。

　　冯赫顺势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骂道：“他娘的！宋连星！你耍我？？”

　　几名将士就要动手，就听宋连星拍了拍手，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转瞬之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已映在了营帐的幕布之上。

　　冯赫的脸色变了：“你......你竟然是诈降？？”

　　宋连星笑道：“怎么？冯将军久经战场，难道没听过兵不厌诈这个词？看来如今要投降的，是你而不是我了！”

　　冯赫闻言，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兵不厌诈！但宋连星，你总该问一问，帐外来的是谁的人！”

　　冯赫好整以暇地坐在宴席之旁，顾自倒了一杯酒，道：“钟将军，既然来了，还不出来拜见？”

　　一人影掀帘而入，跪倒在地：“钟无狄拜见元帅！”

　　宋连星怔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背叛他的人，竟是他最信任的师父……

　　“好一个神刀无敌钟大侠！！！我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王昌钰忍不住呸了一口。

　　钟无狄没有理他，对冯赫道：“元帅，如今大齐军中对宋连星所为失望至极，自愿投入我北燕旗下！！”

　　“哦？钟将军此次功不可没，待回朝之日，我必定在陛下面前替你请功！”

　　“多谢元帅！”

　　冯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宋连星，道：“钟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杀了宋连星？？”

　　钟无狄起身拔刀，他看宋连星的眼神竟似充满了仇恨。

　　刀已架在了宋连星的肩上，宋连星却忽然抬手道：“等一下！！”

　　冯赫冷笑道：“宋将军还有什么遗言吗？”

　　宋连星嘻嘻笑道：“我死不足惜。不过冯将军难道就不想要解药吗？”

　　“解药？？什么解药？”冯赫莫名其妙。

　　“冯将军不妨看看自己的手掌......是不是颜色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冯赫的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颤声道：“怎么会......你是何时下的毒？难道......是那杯酒？？”

　　“不错！本来那只酒杯是没毒的，不过后来那只酒杯嘛……哈哈哈，要怪也只能怪冯将军你疑心病太重了！！”

　　“解药在哪里？？”

　　宋连星道：“解药？你就等着去找阎王爷好吧！”他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短笛，紧接着尖锐的笛声响了起来，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众人怔愣之间，远处传来了号角的声音，然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听这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冯赫惊道：“这是什么声音？”

　　宋连星笑道：“你难道还不清楚？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就早些投降。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绝不让你受皮肉之苦！”

　　钟无狄面色惨白，目光中已有了杀意。

　　宋连星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道：“欸......师父，您要是杀了我，冯将军可就没救了！”

　　冯赫忙道：“钟将军，杀不得，杀不得啊！”

　　钟无狄深皱了眉，冷冷看向宋连星：“你不是宋连星！！你到底是谁？？”

　　宋连星笑了起来，简直笑得前俯后仰：“你猜我是谁？”他忽然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那面具下却是一张娇俏动人的脸，苏未匀！！

　　苏未匀伸手拿来了肩上的大刀，负手看着钟无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无狄道：“若是星儿知道是我背叛了他，绝不会这么冷静！”

　　“星儿？”苏未匀冷笑道，“钟大侠还知道连星是你的徒弟？但你出卖他的时候，真是毫不留情呢！”

　　钟无狄神色亦有些不自然：“我也是......迫不得已！”

　　苏未匀拊掌道：“好一个迫不得已！！！王将军？”

　　“苏姑娘！”王昌钰上前一步。

　　“还不发个信号，叫外边的人进来抓人！”苏未匀一挥手，跟这帮冷血无情的疯子待下去，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出手！

　　“苏姑娘等一下！”钟无狄慢条斯理地收起自己的刀，缓缓道，“姑娘难道不想再看看飞飞？”

　　“飞飞？”苏未匀皱眉，有莫大哥保护，飞飞应该不会有事。难道......

　　“来人，把顾飞飞带上来！”钟无狄话音刚落，就见一粉衣女子被人带了进来。

　　那人竟真的是顾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