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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中规中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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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和永泰一阵茫然时,三师兄已从旁取过来一根竹条,对着我和永泰喝道:“畜孽,还不跪下?”
“师傅,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大喊道。
我不信这几个人寥寥数语,就能让师傅相信他们,我还在为自己和永泰喊着冤屈,永泰却已低垂着头走到师傅面前跪了下来。
“我叫你跪下,听到没有?小古你若不跪,就给我滚出鲍家院!”三师兄一声厉喝又再响起。我委屈地看向二师兄,就见二师兄双目无神地看着我冷冷一笑道:“偷师?自己家的技艺还没学好,竟然就盼着别人家的东西了,还不跪下受罚?”
万念俱灰,连片刻前还在帮着我们说话的二师兄,也不相信我们,忽地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只好低着头,怀着万般委屈跪倒在师傅面前。
“给我打!叫他们给我长个记性!”
“啪啪”的竹条敲打在我们背上,那一下下钻心的疼,很快让眼泪爬上了我的眼眶。
我噘着嘴流着泪,怒瞪着师傅,眼里有的全是委屈与痛恨。
痛恨身为师徒的我们,竟然可怜到连师傅都不信任。
“人,我们已经给你们送回来了,我们就不打扰鲍老爷子执行家法了。”那汉子在这时讪讪一笑,说完对着师傅拱拱手就要离开,却被二师兄给喝住了。
“等一下。”二师兄慢慢起身,走到那汉子面前说道:“我这两个小师弟混账得很,给几位爷添麻烦了。”
“哟,白二爷客气了。”那汉子笑着答道,刚说完,屋里就响起“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声。
那汉子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师兄,就听二师兄说道:“错归错,家法归家法,行规归行规。什么时候我们鲍家院的人,需要劳动钱家院的人来教训了?”
“好!好你个白沉君!你别落在爷爷手里,否则有你好看的。”
那汉子说完这句话,怒气冲冲地带着他的人走了。
三师兄双眼看着二师兄,竹条没有再落在我们身上,而这时,师傅也已经站起身,颇为恼怒地喝了句:“沉君,你和永泰、金古今晚就在这里跪上一夜!”说完,一甩衣襟走出了厅堂。
我看着二师兄起身,面对着堂上悬挂的祖师爷挂像跪了下去,忙跪着向二师兄身边移动了下,挨在了二师兄的身边。我想离二师兄近些,因为这样,心里才会感觉温暖。
师傅、三师兄相继离开了屋子,我和永泰紧挨在二师兄的身边,不时地看向低头跪着的二师兄,盼望着他能够抬起头来,好跟他说上几句话,可是他一直不肯抬头。同样受罚的我们,也不敢冒然跟二师兄说些什么或是解释些什么,生怕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二师兄受罚,是被我们连累的,都是我们的错。
心里不停埋怨着自己,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看去,是三师兄回来了,他的手里多了些东西。
“这是消肿止痛的药。永泰,你和小古两人互相给对方的背后涂抹上,知道了吗?”
“是,三师兄。”永泰答完,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三师兄递过来的药,而三师兄随后走出了房门,并没有再多看我们一眼,或是多说些什么。
“小古,我先给你抹。”永泰小声对我说道。
尽管背后火辣辣的疼,可是想起片刻前的情景,我咬着牙说道:“我才不稀罕,我不抹。”
“抹上它!”一直没有话语的二师兄,忽地说出了这么一句,继而两眼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师傅和你们的三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
“他才不是为我们好。”听到二师兄说我们不知好歹,我心里一阵委屈,立刻哭了起来:“我们说的明明都是真话,却要挨打,这叫什么事?师傅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们,二师兄帮我们说话却要被罚,这一点都不公平!”
“笨蛋!你们两个就知道莽撞!还敢说不公平!你们今天能保住这条小命就很不错了!”二师兄声音由冷变怒,“你们也不瞧瞧他们是什么人,就敢乱管闲事,能活着回来,算你们命大!”
“我们怎么莽撞了,我们说的全是实话,难道说实话也有错?”我问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甭管他们是什么人,杀人就该问罪不是吗?”我实在不相信,埋怨、指责我们的话,是从二师兄嘴里说出来的。
就见二师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以为师傅,你们的三师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真话吗?就是因为知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才会责罚你们做给钱家院的人看!”
“为什么?”我和永泰瞪大了双眼,看向二师兄。
我们原以为师傅和三师兄只会听那些人胡说,难道他们真的知道我们说的全是真的?既然知道我们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用家法?让那些坏人溜之大吉?
“告诉我,你们和他们,就算去官府,那些堂上坐着的大人是信你们的话,还是信他们的话?你们只是小小年纪的学徒,他们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觉得谁说出来的话会更可靠?而且人家一口咬定了你们是去偷师的,这已经是触犯了这行当中的大忌,你们又是被他们扭着送上门来的,他们若是一定咬死你们是在钱家院偷师被抓,企图栽赃嫁祸他们,你们作何说词?自古以来,这偷师就是所有行当的大忌,那被人抓住了,轻者砍手砍脚,重者连命都没了,你们不知道吗?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证据!你们口口声声咬定他们杀人,那么证据呢?是你们亲眼看到他们杀人的?怎么杀的?在哪里杀的,尸体又在哪里?”
“尸体就在荒坟那里。”我忙回道。
二师兄嘴角撇过一记冷笑,说道:“你觉得他们会在你们看到一切后,依然将尸体留在那里等你们回去找吗?世上有这样的笨蛋吗?只要找不见尸首,你们便是冤枉人,无中生有!去了府衙,那挨板子的也一样是你们。”
我和永泰彻底地愣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好一会,永泰才拉着我的袖子说道:“小古,一定是二师兄说的那样,还记得领头那个人带咱们回来前,有对另外两人轻声细语,后来咱们走时,那两人却没有跟来,一直留在荒坟那里,一定是在咱们走后,转移尸体或将尸体处理了。”
听完这一番话,我只感觉浑身无力,身子也软了,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跪在地上。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说出了一句,“对不起二师兄,都是我们不小心连累了你。”
“与你们无关。”二师兄说道:“我之所以被罚跪,是因为目无尊长,与你们的事情无关。”
“这话怎么讲?”永泰奇道。
“你们可看到你们的三师兄在师傅面前多过嘴?看到他在师傅面前没大没小的指责谁,或者是动手动脚?这就是规矩。有师傅在的时候,永远都是师傅做主,只有师傅说话的份。今天,师傅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实在太嚣张了些。”
“可是我喜欢那样的二师兄。”我抹了把眼泪说道。
二师兄轻轻一笑,语气幽怨地说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师兄,若你们以为有个这样的师兄就很好,那就大错特错了。干咱们这个行当,不能讲情面,更不能讲感情。我的情写在脸上,写在骨子里,做什么事情都要计较个分明,不肯低头,这就不对了。行刑手的血不能热,一定要是冷的才可以。一个热血沸腾的刀手,怎么能够无情地斩落他面前的数颗人头?所以,行刑手一定要冷,冷得像石头一样,才能坦然地走在人前,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二师兄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不是个好行刑手,而你们的三师兄,我原以为他做得很好,他够冷血够无情,日子久了,才知道他是个将热血藏在心底的人...所以他也做不了行刑手。”说到这里,二师兄叹了口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和永泰说道:“如果你们两个想要做个称职的行刑手,就一定要冷血、冷酷、无情,那样才能填得饱肚子,才能被百姓称赞,才能成为有模有样大名鼎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