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头上炸烟花》乃兮

17、第 17 章

　　池九从来不是个怯懦的人。

　　她自认为是个自私护短且一定程度上还算有正义感的普通人。

　　平工力仗着新人们完全不了解现在第三坊的情况，想要先下手当姜子睿的引导人。等这个身份确立了，回头姜子睿再发现不对，要再改变就会很麻烦，且名声上讨不着好。

　　池九其实不排斥人玩手段。

　　她看书多了，见的人也多了，早已意识到这个世界人心是复杂的。每个人成长遭遇的不同，又有着自己的野望和情感。这些交织在一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

　　但她是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

　　她不希望和她高中同学性子那般相似的姜子睿，才到第三坊这样一个地方，还没体会到外人的友善，先体会到世道的恶劣。

　　池九对着平工力笑了笑：“平师兄还是让姜子睿自己好好想想。今后日子还长着，保不准姜子睿还没进前五，我先进了也可能。”

　　平工力前一日被潘阳阴阳怪气冷笑，今天谁想还碰到一个池九阻碍。他意识到池九是看明白了他的目的，今日所行基本是不成了。

　　轻微呼出一口气，平工力脸色恢复了一点，拿捏起了自己身为第三坊前辈的傲慢，微抬下巴，对着池九直白说了一声：“小兄弟真是给自己脸，未免太看轻我们第三坊的师兄。”

　　姜子睿听到这话，皱眉。

　　池九没想到平工力对人这么双标。

　　怎么姜子睿就是能凭本事进前五，她就前五就是给自己脸了？

　　池九只好笑起来回话：“比不过平师兄不要脸。”

　　平工力被当场这么说，当即脸色又变了。

　　池九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外头拼着往上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畏惧。她更傲慢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位外表光鲜，衣着干净的匠人：“平师兄这一年可要好好选单子，免得被我们任何一个人越了过去，保不住这第五名。”

　　第三坊人来人往多衣着破损厉害，面前的这位可太过注重外表，失了在第三坊该注意的主次。

　　平工力脸红了又青，抬手就想朝着池九脸上打去。

　　姜子睿本来是生气的，结果被池九那句“比不过平师兄不要脸”逗得险些当场笑出声。

　　他见平工力要动手，拉着池九飞快往后退了一步：“池九不会说话，师兄不要怪罪，我这就带走好好教训他。”

　　平工力气急，这才意识到身边姜子睿还看着，手用力甩下，冷声：“岂止是不会说话，简直口无遮拦，目无规矩。”

　　池九被拉着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轻蔑又自然，拱手：“比不得平师兄。”

　　潘阳说话是听起来就阴阳怪气的，而池九现在说话则是听起来还成，稍一品就全是反着来的意思。

　　姜子睿屏笑，跟着胡乱拱手一下，拉着池九就跑：“平师兄有机会再聊。”

　　池九被拽着跑，刚开始了顿了一下，随后跟着跑得飞快，就此把平工力扔在后头。留在原地的平工力话憋在嗓子口，火没处可发，死死盯着远去的两人，在心里头记仇。

　　这边两人飞快逃离，跑得相当畅快。

　　姜子睿整个人身上的快乐溢出：“匠人以长为尊，师徒里几乎师傅可以对徒弟又骂又打，师兄对于师弟也是高了一层。第三坊是碍于这一点，才搞了个引导人而非师徒结对。那些师兄师弟，基本上仅仅是口头上叫一叫。”

　　他对师兄们没怎么敢开口得罪，是在姜家受这等规矩太多，一时间来到第三坊还没反应过来。

　　他朝着池九挤眉弄眼：“回头我们凭本事把他给挤下去。”

　　池九轻哼一声，学平工力的话：“小兄弟真是给自己脸。”

　　姜子睿整个人笑得都要抖起来，完全停不下来。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池九的争锋相对以及平工力的难看脸色。要不是自己不擅长画画，他都想给那一幕当场画下来。

　　池□□完还有点感慨：“大家都是匠人出身，他说话比牛师兄还要文绉绉。”

　　姜子睿理所当然点头：“第三坊很多人是念过书的。就像我们这回过来的这群人，里头识字的也不少。这些年天下粮食充足，工匠造纸的渐渐多起来。光京城外圈就有好些人家专门会做各式各样纸的。他们要装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才能卖出好价格。有的家里头出个秀才，要说是纸好才考出的。”

　　池九：“……”

　　古代营销了不起。

　　当识字的人多了起来，能看懂繁体但不太会写的池九觉得自己需要补一下识字问题。

　　高中的结束只是人生的开始，这句话不管她穿没穿越，好像都是一样的。

　　至于平工力？

　　大家凭本事说话，总有人看不惯他的。

　　……

　　第三坊给了一群新人优先选择权，却也给了前辈们拒绝权。

　　有新人较为势力，选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手艺，一排师兄问下去，结果一个引导人那儿都没通过，只能脸色泛白换了一门相近的手艺。

　　姜子睿在姜家学了很多机关制造上的东西，不过他没选平工力，也没选其他几位擅长机关制造的，反而选择了潘阳。

　　潘阳擅长水利一块，家里人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上对天文不太熟悉，可下对地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碰上自己不喜欢的人讲话就阴阳怪气的，碰上喜欢的人讲话……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一个嘴毒的。

　　在姜子睿找上门的时候，潘阳虽是惊喜，但嘴上并没有饶人：“想跟着我学，那就将你们姜家的东西都忘了。唧唧歪歪小家子全给我收起来，省得我怀疑你忘带了开裆裤，只适合在前头院子里捏泥巴。”

　　当然不穿开档裤的姜子睿见惯了各种古怪脾气的匠人，对潘阳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半点不畏惧，腆着脸就说：“忘光了，今天就开始学么？”

　　潘阳：“……”太过上道，无话可说。

　　嘴毒偶尔也会吐出一两句人话。

　　姜子睿选完当晚回房间，非常得意和池九炫耀：“男人，就应该着眼于天下的高山流水。你可知道潘师兄说了句什么，青山处处埋忠骨，不仅可以用在将士身上，也能用在我们这样的匠人身上。”

　　池九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以及三年高中教育，能理解忠君爱国，却只会做到爱国。

　　她敷衍夸奖了姜子睿的野心，表示自己是跟着牛大铁学习。

　　牛大铁作为第三坊本事排名第二的人，自然不是池九有意向，他就真的收下的。他让池九去打了一会铁，自己带头做了个示范，就让池九打了一个时辰的铁。

　　池九两辈子都没打过铁。

　　打铁是一件需要力气又需要耐力的活。重复的动作仿佛流水线上的工人，容易让人麻痹出错。

　　牛大铁比池九高了两个头，胳膊有池九大腿粗。他远远瞧着就虎背熊腰，恍若一个手握铁锤的武将，但本质上就是一个热衷打铁的人。

　　“当当当”牛大铁动作快速，手势极稳。

　　大铁配打铁，绝配。

　　池九细胳膊细腿，拿起锤头学着牛大铁打铁，画风就完全不一样，如蚂蚁晃动着与自己体型完全不一的东西。

　　“当——当——当”

　　声音像是寺庙里和尚敲钟，每一下都带着缓慢悠长的回音。

　　牛大铁没有笑话池九，板着脸站在一旁看池九打铁。在确定池九一个时辰没偷懒后，他二话不说，正式同意池九跟着他学习。

　　池九一脸黑乎乎回去，头上头发还被烫卷了几缕。晚上拿巾帕洗脸都抖着手，直接进入半残阶段。

　　偏偏姜子睿这个家伙处于兴奋劲上，在边上和蝉一般“嗞哩哇嗞哩哇”说个不停。说潘阳那儿有多少的书，说潘阳师傅有多么厉害，说潘阳接过多少单子，参与过多少地方建设。

　　俨然已变成一个潘阳吹。

　　池九慢吞吞抖着手将自己巾帕洗了个干净，慢吞吞抖着手将巾帕“啪叽”一下糊到了姜子睿脸上，半点没留一点情面。

　　巾帕将姜子睿的话塞了回去，还因为湿漉漉的，卡在了姜子睿脸上。

　　姜子睿用两根手指捏着巾帕，将其从自己脸上挪开：“池九，我洗过脸了！”

　　池九看着这块巾帕，冷漠回应他：“我洗过手帕了。”

　　姜子睿看着这条被染成灰色，根本洗不干净的手帕，觉得自己脏了。

　　他哭丧着脸重新去打水：“为什么你要学打铁？你找朱师兄学建筑宫殿不好么？皇帝那么多孩子，每一个亲王都有府邸的。”

　　池九冷漠表示：“紫级就是个摆设，你没发现前面几个没有一个人收了人么？全是后面的人收的。”

　　姜子睿当然发现了。

　　上面那几个根本不屑于当引导人。

　　可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池九要跟着牛大铁：“你是想做火丨器吧，可后面也有人是烟花大师转去做火丨器的，为什么不跟着他学？更适合吧。”

　　牛大铁是做兵器出身，更侧重器械制造，其次才是火丨药一块。

　　池九想了想：“因为‘有几个脑袋敢和我这么说话’说起来很酷。”

　　姜子睿：“酷是什么意思？”

　　池九抖着手拿回自己的手帕继续洗：“壮士顶天立地的意思。”

　　唉，帕金森的壮士可一点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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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大概就是二更（算了算字数，可能字数不够，今天说不定会发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