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ELevenes

53、第 53 章

　　京城，回春堂。大夫把包好的药递给紫烟，一边嘱咐道：“跟你家大人说，缓解头疼的最根本方法就是好好休息，不要总是依赖安神药，下次再来我可不开给他了啊。”
　　紫烟笑了笑：“大人那牛脾气，倔起来谁的话都不管用。还是谢谢您，您忙吧。”
　　回春堂的前厅里还等着几个病人，紧紧裹着加厚的衣袍，失魂了一般缩成一团，见紫烟投过来的目光，仰起头直勾勾盯回去。来药堂帮忙的小大夫捧着干药材经过，顺着紫烟的视线看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大，得了风寒发热的人也多。”
　　“......那些人是得了风寒？”
　　“是啊。”小大夫点头：“发热，体虚，无神，厌食。除了风寒也找不出其他毛病了。”
　　紫烟把药煎上，出门时正好遇到游越回来，游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整个人散发着烦躁的气息，他揉了揉眉心，接过紫烟递来的茶水。紫烟捧着茶壶插话：“大夫说大人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好好休息，喝药就是图个安慰，不仅没用还浪费钱。”
　　游越笑了笑，瘫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最近宫里事情有点多，忙过头了。”
　　“皇上生病了？”紫烟提高音量试图表达内心的惊讶，被楚清狠狠白了一眼：“亏你还记得自己是鸢楼的人回来摸消息，我以为你已经成功入住游府了。”
　　“这个不急，目前来看成的机会相当的高。”堂主不在，紫烟放心解放天性直接哥俩好坐到楚清旁边，拿了桌上摊开的情报本翻看。
　　情报本新的内容不多，统统共共说起来就三件事，皇帝生病，北匈奴商品畅销，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崇德帝在一个月前不知怎么染了病，头晕，梦魇，嗜睡，精神状态不佳，太医院对外解释皇上染了比较严重的风寒，至于这个比较严重是个什么概念，前天的朝会崇德帝直接以身体不适提前解散。
　　其二，自打和北匈奴签订条约广开商路，那些所谓“北货”顺着商道一批一批运了进来，在玄武大街上一家专门卖北货的店赚的钱满瓢盆。
　　当然，除了日常用品，沿着商道下来的还有——
　　香。
　　“我去查了一下近日患病的人，发现大部分家里都买了这种香。把香料拿给堂主看了，都是些寻常材料，检查不出没什么大问题，我打算寄一些到北境让李斯微看看。”
　　“可是之前李大人不是说这种香会让人产生幻觉吗，跟风寒又有什么关系？”
　　楚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声说道：“蛊虫这条线是不是消失太久了，久到我都给忘了。”
　　“啊？”
　　“没事，你把东西拿去前堂找人送到北境。”
　　“对了，李大人近日怎么样？”
　　楚清一梗，片刻后恨得磨牙：“李斯微这王八犊子，等哪天他回来他完了。”
　　王八犊子不知道京城还有人惦记他，提笔写着近日的霸道将军小军师，前两卷他寄回去送给楚清观赏结果收到了楚清长达三页不带脏字的人文关怀。李斯微吹了吹墨，满意一笑，搁下笔十分自然侧身一躺倒在陈滁腿上。还在报告事项的杨灵光当自己眼瞎，加快语速汇报完转身就走，等帐子再次被拉上，陈滁无奈，伸手捏住李斯微的脸，掐出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胡闹。”
　　“我觉得有必要锻炼一下他们的承受能力。”李斯微眨眨眼：“毕竟我这个人比较近色，而且不要脸，以后他们可能还要看到我摸你抱你亲你的耍流氓场面。”
　　两人原本没想这么早把事情告诉其他人，主要是李斯微觉得看北境士兵为了谁才是陈将军真爱争个面红耳赤十分有趣，就这件事和陈滁展开了深刻讨论。
　　“我以为北境因为讨厌御史会更倾向选军师，结果赌盘赌御史的还要多一些。”
　　“所以陈将军，你喜欢李斯微多一点还是李言玉多一点啊？”
　　陈滁：“......都喜欢。”
　　李斯微装可怜撇嘴：“果然男人都是花心萝卜大猪蹄，你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李斯微吧？”
　　“你好敷衍。”
　　“陈将军我和你说你这样......”
　　不想回答的陈将军直接把某人往书案上带，俯身堵住嘴。
　　于是两个人一起忘了今天是开军务例会的日子，门口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目瞪口呆的北境军将，为首的杨灵光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现出一种三分惊讶三分兴奋四分“我家白菜终于被拱了”的丰收喜悦。据说当天晚上那场持续时间已久的赌局终于结束，以至于押宝御史的人那天晚上看李斯微的眼神带着怨怼。
　　李斯微手里玩着前些天自己摸索出来的弩，陈滁帮忙调整准度给他戴在手腕上，李斯微果断放弃扇子，举着□□玩得十分快活。陈滁翻着书页，给李斯微标红的地方仔细打上批注，批完后递给李斯微。李斯微接过随意翻了翻，短短一句话陈滁可以举一反三给他罗列三行注解和例子，生怕他看不懂。李斯微感慨：“等你功成名就决定退隐的时候你可以考虑当个私塾先生，努努力教出个将军来。”
　　“你别笑，说真的呢，之前岁稔堂就打算让你去当段时间讲师。鉴于我当时一直努力扮演着奸佞角色，这件事被我胡搅蛮缠搞黄了。”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有时候陈滁难得觉得恍惚，自己想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突然实现，患得患失，甚至会在半夜突然梦醒，掐自己一把用疼痛告诉自己真实。大半夜偷偷爬床的某人从被子里迷迷瞪瞪探出手，胡乱摸了摸陈滁安慰几句，然后搂住陈滁的腰跨上腿往人怀里钻。胸膛相贴，陈滁搂紧李斯微，感受着李斯微的心跳。李斯微察觉到了，他在努力消除陈滁的不安全感，他们和以往相处一样，闲聊互怼，他们也和天下其他有情人一样，牵手亲吻，相拥而眠。经过李斯微不要脸皮的不断努力，陈滁总算慢慢放松下来。
　　两人低声说着话，李斯微叽叽喳喳扯上一大堆，然后陈滁温柔应答。门口有人唤了一声，得到陈滁准许后才进来。收发信件的小兵把信笺和包裹呈上，李斯微起身拿了小刀开始拆包裹，看清里面包裹着的东西，表情一顿。
　　一种诡异的，诱惑的香气从罐子里渗透出来。
　　陈滁把信纸递给李斯微，两人皆是表情一滞。
　　游越按了按眼皮，进宫门时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连着三日下雨，许多商家也歇了开业的心思，挂了个牌子关门休息，街上湿漉漉的空。游越行走在宫门上，正好碰到太医院那群人从拐角出来，手里还捧着药壶，看见游越急匆匆行礼，快速离去。游越停下脚步皱眉，心里咯噔一跳，总觉得这天就像个不好的预兆，这念头刚起，他连连呸呸几下摇了摇脑袋。
　　事实证明，游越的乌鸦嘴一如既往的准。今日朝会病了几天的崇德帝难得出席，坐在高台上微合着眼，脸色有些苍白。游越微微侧头看向前排的小太子，三天前被崇德帝拎出来听政，豆丁点大个人立在最前头，沐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朝臣们原先还惴惴不安思考崇德帝意欲何为，结果这几天朝会太子殿下就跟个金光闪闪的吉祥物一样拄着，存在感几乎为零。
　　小太子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回头和游越的视线碰上，双眼暗涔涔，游越一惊，回过神时小太子已经收回了目光。
　　司天监的老神棍站了出来啰里啰嗦祈福仪式的结果，什么夜观天象一切顺遂皇上的龙体没什么大碍神佑我大齐国祚绵长一切顺遂，试图在崇德帝面前表示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顺带刷一刷司天监的存在感，他抬头看到皇上双目有神两颊通红，以为皇上听得高兴，心里一个激动正想继续夸几句，只见皇上一个倾身吐出一口血。
　　全场静默，老神棍站在大殿中央抖得像只鹌鹑，片刻后捂着脸扯着嗓子惊叫：“皇上！”
　　大太监把太医送走，关上殿门，跪在床榻前低着头，崇德帝睁眼看着床边的挂坠，片刻后开口：“朕昨天做了个梦，梦到李斯微了。”
　　大太监没有搭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听着。
　　崇德帝张了张嘴，片刻后化成了一声将息未息的叹气，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太监退下。
　　大太监行礼，走到房间角落，往香炉里添了些香，躬身退出，轻轻关上门。
　　今天的朝会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游越回御史台时小五小六有些惶然，小五低着头整理卷宗，声音飘到游越耳边：“游大人，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游越正想说些什么，门口有人来报：“游大人，我家主子找您去一趟。”
　　太子让其他人退下关上门，把桌上摆着的书挪开，露出底下的信笺，信笺封口还扣着鸢楼的火漆。小太子面色凝重：“游大人。之前太傅......”小太子语音一顿，抿了抿唇：“太傅和我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你，你信得过。”
　　他把信纸递给游越，火漆已经被刮开，翻动时咔嚓一声响，游越看到信纸的那一瞬间，瞳孔放大，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废了好大劲才平息下来。
　　信纸上是一份名单，杂乱的人名被连接起来形成一张蛛网般复杂的关系脉络，最中央的名字红笔圈出，旁边大字标记“存疑”。
　　这封信来自北境军营，署名陈滁，可惜收信的两个人，一个从小练字帖，一个共事这么多年，哪怕这封信上的字迹刻意在压，横竖撇捺中的书写习惯却难以改变。
　　“虽然说，最大可能是太傅之前就交给陈将军，嘱咐陈将军等到时机传给我们。”小太子嗫嚅：“但是，但是有没有可能，太傅他没......”
　　“不可能，人没了就是没了。”游越抓紧信纸面无表情：“太子殿下安心，名单上这些人臣会去调查。”
　　小太子觉得游越面色不佳，乖乖闭嘴，等到游越出去时，才等到游越咬牙切齿一句低语：
　　“那王八蛋要是真的没死老子不废了他的腿。”
　　鸢楼的传信使进来时，难得看到楼主脸上出现这种难看的神色，楚清起身吩咐：“传令给鸢楼留在京城的人，去把市面上北匈奴传进来的所有香料都买回来。”
　　“楼主！”门口有人慌里慌张跑进来，气还没喘匀：“出事了！”
　　等游越赶到药堂时，四具尸体躺在地上，药架子被推翻，药材散了一地，浸染在鲜血中。杨树站在旁边，脸色惨白。
　　游越拉着仵作询问，仵作见杨树没有阻止，和游越说了尸体的情况。
　　发疯，咬人，举刀自杀。杨树按了按游越的肩：“有没有觉得有点熟？”
　　“......京城五尸？”
　　“只不过这次不是蛊虫，我去看了就诊记录，死相最狠的三个人都是因为头晕失神来看病的，就诊记录上都有一句话。”
　　“停止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