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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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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斯微睁着眼,脑子里一片浆糊蔫蔫巴巴难受得紧,额角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李大人躺在床上不知道第几次发誓自己一定要戒酒。他挣扎着起身,偏头,桌上已经有人准备好洗漱用的青盐和毛巾,旁边还摆了白瓷碗。李斯微光着脚凑上前,闻着味就知道碗里装的是醒酒汤。碗底还压着一张字条,言简意赅。
“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微从这两个字里读出了陈滁的杀气。
李斯微喝完醒酒汤摇摇晃晃出门还碗,叩了叩厨房的门朗声道:“王姨——”
王姨没有,倒是在铺天盖地的水汽中抓到一只陈小姐。陈婉不知道再熬什么,厨房被蒸腾的仿佛身处天庭。还没等李斯微开口,就听到灶头一阵咕噜的响声,他挑眉,一把伸手把人往后拉护在身后,抬袖挡住飞溅的汤水。陈婉慌里慌张看向李斯微的手:“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
李斯微把手往后缩:“没事,只是袖子洒上汤罢了,晚点我回去换身衣服好了。倒是陈姑娘在煮什么?怎么不让王姨做就好了?”
陈婉懊恼,团吧团吧衣角包着手指去取裂开了的瓦罐碎片,语气说不出的低落:“我在熬蜜乳。之前从陈将军家里的厨子那听来的偏方,说是可以治失眠。昨晚陈将军不知怎么搞得一宿没睡好,起来的时候两眼框黑得跟什么似的。”
李斯微闻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昨晚是真的喝过了,大部分记忆模模糊糊,但他好歹还记得是陈滁把自己背回来的。
明明可以坐马车,自己好像还作妖让陈滁背。
似乎路上还说了蛮多乱七八糟的话。
何况陈滁这人还洁癖,还得忍受自己一身酒气。
李斯微突然就理解那两字的杀气从何而来了。
他帮着陈婉把厨房收拾干净,陈婉只好承认自己确实没有下厨的天分:“我本来也是想让王姨做的,可是还是亲手做的比较有心吧,陈滁小时候也特别给面子,我做的最好的菜是西红柿炒蛋,还是喂他喂出来的。”她揉了揉眉心,不由得有些心疼远方自学了厨艺的丈夫,朝李斯微莞尔一笑:“今天谢谢小军师了。”
“无事。”李斯微笑。
待陈婉走后,李斯微心里有点酸,自觉忽视了陈婉话里一些奇怪的称呼和字眼。都是青梅竹马,自己小时候给陈滁送块糖陈滁都要买一包还回来。
养不熟的狼崽子。李斯微暗自腹诽,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拍了拍掌说干就干,往外跑时冷不防瞅到了顶着太阳蹲马步的杨灵光。
杨灵光毕竟还是个副将,其他人经过也不敢看不敢笑,低着头加快脚步。李斯微毫无顾忌停下脚步打量着满头大汗的杨灵光,啧啧称奇:“被罚了?”
杨灵光哭丧着脸,左右看看确定陈滁不在,直起腰扶着墙,差点一个踉跄倒地,他抹了抹汗压着声音:“李大人,我不喜欢陈将军的!”
李斯微挑眉:“真的假的!”
不知道是不是杨灵光错觉,他总觉得从李斯微眼里看到了兴奋。
“不是,您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陈将军呢?您觉得我和陈将军配?”
“说实话我觉得我和你陈将军比较配。”李斯微拍了拍杨灵光的肩:“你当初吓了我一跳,还打算以你俩为原型写本话本当做你们得定情信物呢。”
李斯微摆了摆手:“顺便给你个忠告,以后不要随便用我有个朋友这种句子开头。不说了,我还得去赔罪,我昨天喝多了折腾了你们将军一宿。”
陈滁习惯处理完事情才去吃饭,厨房也知道他的习惯,每天都会吩咐下去给他在锅里留了饭菜。杨灵光罚完回来忏悔,一边神神秘秘说有惊喜,陈滁觉得没有惊就是最大的喜了,索性没理他。他捏着眉心走出营帐,朝轮岗的士兵点头,负着手走向后厨。
王姨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前磕瓜子,见陈滁过来起身招呼:“陈将军今日晚点了。”
“王姨在做什么?”
“看太阳啊,嗐,也就北境有这种又大又红的太阳了。”王姨往陈滁手里倒了把瓜子,把人往厨房推:“好啦,快去吃饭。”
陈滁打开后厨的门,扑面的是一股子好闻的菜香,房间里燃着橙黄色的烛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李斯微脱了外袍把袖子卷上,十分熟练在颠勺,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我说了我真的会做饭的,王姨您别慌,炸不了厨房的。”
灯色和水汽交缠,温柔了李斯微的眉眼。
陈滁一时看得入了神。
没听到王姨回答,李斯微把着锅倒菜,扭过头正对上陈滁一双神色不明的眼,吓得一哆嗦,汤汁洒了出来。他啧了一声,拿了湿布收拾干净灶台,端起白瓷盘冲陈滁挑眉:“吃饭?”
“嗯。”陈滁上前,从他手中接过。
两人毕竟是偷偷开小灶,肉和鸡蛋加的十足,没去大厅吃,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李斯微把倒扣的白瓷碗掀开,一碗面,清透的汤上卧着青菜和煎得灿烂的鸡蛋。李斯微递了筷子,斯斯文文开始挑面,陈滁问道:“你会做饭?”
“废话。”李斯微眨了眨眼,嘿嘿笑了:“我多才多艺。”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什么,筷子放到碗上架着,开口:“陈滁。”
“在。”
“我有个朋友......”
陈滁:“......你朋友怎么了?”
李斯微抿唇:“算了,我再想想。”
陈滁直觉李斯微有事要说,也没逼着人,转了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少爷准则全被抛在脑后,当朝大将军和曾经的御史大夫两人曲着长腿捧着白瓷碗吃面,吃得脸颊微红。
陈滁有事先回军帐,李斯微托着下巴陪王姨看了会夕阳,大老远瞅见腿脚还在发麻的杨灵光,朝他招招手邀请他一起加入看夕阳团队。王姨把小板凳让给杨灵光,回厨房收拾,李斯微哥俩好勾住杨灵光的肩:“杨副将咱聊聊天呗。”
“我没记错的话你要比陈滁早进军营的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事实上杨灵光和陈滁得相识说起来还挺戏剧化。杨灵光的父亲是兵部的人,他进军营也是自家爹的意思,由着家里的关系再加上本身能干肯吃苦,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官。
这些天杨灵光比较忙,新兵入伍,特训行程安排名单录入的事又杂又乱,正当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负责巡逻的士兵押着两人进来:“灵光,这两人打架闹事,你给看着处理一下。”
杨灵光满脑门官司,把卷宗放到一边:“抬个头我瞧瞧是哪一路英雄这么生猛刚进来没多久就打架。”
被打得比较惨的那个兵杨灵光记得,富贵人家出身,为人特别张扬,浑身上下都是大少爷脾气,这会被打得脸都肿了哼哼唧唧哭惨。
另外一个人抬了头,嘴角还带着淤青,紧紧皱着眉,眼神跟小狼崽子似的凶狠,他冷哼一声:“大小姐呢,现在还在哭。”。
陈滁,未来的陈大将军,初入军营就因为出言不逊以及打架斗殴被未来副官罚了十军杖。
大家都说陈滁这人虽然脾气不差人也有礼貌,可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强的浓烈。杨灵光是看着陈滁慢慢爬到将军位置的,他知道陈滁刚进军营时身上快要涨破天的戾气和凶狠,每一次上战场发了狠似的冲在最前面,一个人努力贯彻不要命的打法,弄得杨灵光时常怀疑陈滁就是奔着自杀的念头上的战场。
后来脾气好了一点点,偶尔愿意笑一笑,可还是凶得很。
再后来,陈滁及冠,那时的陈滁已经是北境军营里有名的小将,及冠这天收到了不少礼物,杨灵光看见陈滁收拾,打开了一个木头匣子,眼神一滞。
后来听站岗的士兵说,陈滁那天大半夜突然从房里出来,抱着个匣子在高台上看了一晚上月亮。
从那以后,陈滁慢慢把身上的气势收了起来,给自己做了一把很好的刀鞘,掩去了过于灼人的锋芒。
再后来陈滁做了将军,喜怒不形于色,办事稳妥,打仗顺利,武运昌隆,北境军因为他被吹得仿佛天兵下凡,万众称赞。
然后就是御史大夫开始搞事情,东撩拨西撩拨吐槽北境军。北境军同仇敌忾上下一心视御史台为死敌,然而除此之外,杨灵光有时候还会有些期待御史台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只有听到御史台又在编排自己,陈滁脸上才会出现一些生动表情。
杨灵光把故事说完感叹:“我们将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斯微不抓重点:“小杨副官你入伍的时间比陈滁早官职还要比他低,那些年干吗去了你。”
“大人你当初也只考了探花没考到状元。”
“我怀疑你们北境军的人不少这么编排我。”
杨灵光从往事里揪出来,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对了我忘了问,李大人你当初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北境啊。”
李斯微一怔,想到之前自己呈递上去乱七八糟的折子,没忍住笑了:“在帮我自己坐实身份。”
“你也知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顶着奸臣的身份,当时北境军风头正盛,我踢北境军一脚给我添上欺压忠臣一笔,舆论爷好做一些。”
李斯微没讲实话,事实上当时北境军气焰太盛,御史台那边截到了不少建议削了北境军兵权得折子,甚至还有一些因为眼红北境军出言酸溜溜企图扒一扒陈滁为人不端的证据,通通被李斯微使了些手段压下来。
兵权是不能削的,至少现在不能,北境刚定,很多东西还需要陈滁压着。
其次李斯微镇看不下其他人骂陈滁,本着至少是旧相识我骂可以别人骂不行的心理,李斯微主动揽了过来。李斯微这人演戏上瘾,不着调的时候多着去了,皇上没怎么在意他的折子,有人出头,原先眼红陈滁的人又缩了回去,开心看戏。
骂李斯微的人越来越凶,直接把李斯微抬上了奸佞帮第一,李斯微倒不在意。
风尘泥土皆有他挡,小将军只要干干净净放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