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ELevenes

3、二

　　将军府。
　　陈滁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杨灵光忙上忙下，提着箱子进进出出，红皮匣子很快便堆满了院子。
　　杨灵光搬好东西，拍拍手叉着腰向陈滁指到：“那几箱大的是皇上赏的，旁边那堆是其他大人送的。”
　　还未等陈滁开口，杨灵光又补充：“咱这刚回京，您也说了这次会待到过完年，府里啥都没有，有些能用的就留下呗。”
　　陈滁叹了口气：“你安排。”
　　杨灵光点头，伸手摸向摆在最上头的红匣，打开锁瞧了一眼，突然沉默，片刻后朝陈滁摆了个大拇指。
　　红匣的贴条上写的是游越敬赠，里边用丝绸垫底，摆上一把匕首，手柄处刻了暗纹，沉稳厚重。
　　陈滁把匕首拿出，刀刃泛着冷光，是把好兵器，御史台还真舍得。
　　陈滁把匕首收好递给杨灵光：“还回去。”
　　“不是，将军，这匕首好得很，没个百金绝对买不下来的，更何况是御史台送的，不要白不要。”
　　“御史台的不收。”
　　杨灵光只好作罢，转头突然发现匣子里还压了一封书信，他拿出来递给陈滁。
　　陈滁展开，一目十行看完，改变主意：“匕首收了。”
　　杨灵光自是高兴，快快乐乐给宝贝匕首找地方去，陈滁把书信折好，面无表情，信纸上李斯微龙飞凤舞感人至深的夸奖了陈滁一番并承认自己过去确实犯了错不该老是针对北境军。
　　“我深思了一会，觉得这不该成为御史台和北境军的过节，于是我深明大义决定放下个人恩怨共建和平社会。”
　　“毕竟——”
　　“大人，不记，小人，过。”
　　“对了，最近市面上出了一本新书，我觉得蛮不错的，送你。”
　　一本薄薄的册子，书皮上墨字清秀。
　　《霸道将军俏御史》
　　……行。
　　一边的李斯微委婉的告诉了游越自己写了道歉信的事，游越十分欣慰拍着李斯微的肩：“大人您终于醒悟了，最近北境军风头正盛，御史台处于劣势，就该有所牺牲，和平共处。”
　　游越突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怎么对陈将军怨气这么大？”
　　“奸臣挤压名将，不是很正常吗？”李斯微笑眯眯道，游越不知道想起什么，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巴。
　　“别说。”李斯微拍了拍他，游越叹气：“走吧，请你吃宴仙居。”
　　宴仙居是京城第一大酒楼，以京城十八菜为名，平日里便格外热闹，这几日北境军回来吸引了不少人往京城赶，宴仙居作为最佳观景地点，游人络绎不绝。
　　“大堂满了，小的带两位大人去三楼房间。”小二恭恭敬敬道。
　　李斯微摇扇遮住半边脸：“谢谢。”
　　“嗨，您和我客气啥呀。”
　　上楼时，李斯微有意把目光朝大堂里送，桃花眼微弯，他凑近游越：“底下那几个姑娘在看我。”
　　游越毫不客气一把将李斯微的脑袋按到旁边。
　　两人走到三楼长廊，停下脚步。
　　李斯微，游越：……
　　陈滁，杨灵光：……
　　小二瞧了两边一眼：“巧了，既然大人们认识，何不就一间房吃饭，也热闹些。”
　　李斯微，陈滁：“不要！”
　　游越和杨灵光面面相觑。
　　“……其实我们只剩一间房了。”
　　爱莲居内，红木圆桌，四个人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小二推开门打破沉默——
　　“八宝烧鸭。”
　　动筷。
　　“烧肘子。”
　　动筷。
　　“梅菜扣肉。”
　　动——
　　陈滁看向两人碰到一起的筷子，十分自然收回，招了招小二：“再拿双筷子。”
　　李斯微脸都要气歪了。
　　游越切身感受着两人修罗场氛围，暗地里掐了李斯微一把：“你不是说道歉了吗！”
　　“是啊，我十分诚恳道歉了，但是你看，他不接受。”李斯微咬牙切齿。
　　另一头，北境军副将杨灵光嘴角憋笑比了个大拇指。
　　北境军将军陈滁：“呵。”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游越死死追问着李斯微到底写了什么魔鬼玩意，李斯微找机会跑了，游越只好硬着头皮向陈滁道歉。
　　陈滁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给我送了一本书探讨了一下文学。”
　　游越立刻想到一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书籍，面无表情：“陈将军放心，这件事是御史台不对，我回去就把李斯微阉了拖去浸猪笼。”
　　阉没阉倒是不知道，不过李斯微却是请了病假，据说每次春夏换季李大人都要把一年的假期攒到一起请上一段时间治病，接连几天没出现在朝廷上。
　　陈滁来到后花园，崇德帝听到通报，抬眼看到陈滁，朝他笑了笑：“爱卿来了，坐。”
　　矮案上摆满了各色糕点，皇上把糕点往陈滁那里一推：“御膳房新做的，尝尝。”
　　陈滁点点头，却没有动手，皇上半卧在软榻上：“说起来这还是爱卿回京后第一次与朕独处。”
　　“这么多年后回来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滁略迟疑，开口到：“繁华绚丽，百姓安定，生活和乐。”
　　崇德帝笑了笑：“朝堂呢？”
　　“同僚都很兢兢业业，皇上管理有方。”
　　崇德帝哦了一声：“这是假话，你看看李斯微，像是兢兢业业的吗？”
　　……皇上您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陈滁心想。
　　崇德帝摆了摆手：“不提他了，这次找你有事。”
　　陈滁听完后，应下吩咐，起身离去时听到身后的皇上开口：“陈将军，朝堂里有时候不要相信你看到的。”
　　宫门外，杨灵光见陈滁出来赶忙上前：“将军没事吧？”
　　陈滁多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杨灵光环顾四周，低声到：“我看过许多话本，里面讲到一些大臣，功高过主，于是被暗地里解决掉了。”
　　陈滁：“……以后这种少看，出事的不会是我。”
　　“皇上让我这段时间教导小太子的课业。”
　　杨灵光想到小太子那小萝卜头的形象，又想起陈滁怎么蹂躏新兵，不禁打了个寒战。
　　后花园，李斯微打着哈欠拈起糕点往嘴里塞，崇德帝一脸好笑看着他：“听到了？陈将军和你是有多大恨。”
　　“啧，就是他小肚鸡肠，不就是几篇折子吗，和我计较成这样。”李斯微偏头咳嗽几声。崇德帝听到，皱了皱眉：“是不是又把药倒了？”
　　李斯微毫不悔改：“臣觉得好多了。”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冷就容易风寒，现在还不好好养，以后落下病根有你哭的。”
　　李斯微嗯嗯嗯应着，心不在焉。
　　崇德帝见他这样颇为头疼，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养病，这几天别在我面前碍眼。”
　　“好嘞，臣麻利的滚。”李斯微捻了稔指尖的粉屑，朝崇德帝笑了笑：“难得病假，怎么也得多休息一会。”
　　第二天，崇德帝便看到扬言要好好休息的某人拖着病体和陈滁互怼，小太子夹在中间看着两位大人充分展现语言功底，惶恐的举书挡脸。
　　……他忘了岔开两人授课的时间。
　　小太监在一旁战战兢兢，弓着身子就差把头埋到地下：“皇上驾到！”
　　崇德帝看着自家混账御史和自家宝贝将军，叹了口气，伸手用力点了点李斯微：“朕不是准假了吗，滚去太医院，也不看看自己嗓子坏成什么样了。”
　　李斯微朝陈滁白了一眼麻溜走人。
　　崇德帝转向陈滁：“你说你，平时那么镇定一个人，怎么一遇到李斯微就和点炮仗一样。”
　　陈滁抿唇：“是他太烦。”
　　崇德帝挥挥手：“今天的课业就先到这吧，你回去熄熄火，我和太子说说话。”
　　待陈滁走后，小太子把书本放在，规规矩矩朝自己父皇行礼。崇德帝坐下，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随意问到：“他们两怎么又吵起来了？”
　　“李大人是来送字帖的，正好撞上陈将军讲课。陈将军在传授兵法，李大人听完反驳了几句，陈将军不高兴，两人就这样吵起来了。”
　　“陈将军说李大人只是纸上谈兵，李大人承认了，就……”
　　“怎么？”
　　“……开始给陈将军背孝经，说自己是前辈，陈将军应该尊老。”
　　“……李斯微好歹是个探花，他幼不幼稚！”
　　李斯微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太医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药一定要吃完，不要老是倒掉，这是皇上批的药材，很贵的。”
　　“啧，你们太医院就不能争点气搞个甜一点的药吗？”
　　太医狠狠一巴掌糊到李斯微背上：“回去吃药！”
　　“还有，大冷天的，衣服穿好。”
　　李斯微一一点头，晃着身子走出宫门，随处找了个药铺，笑眯眯问老板：“你们店收不收药材？”
　　他拿着换来的银两到街角买了碗馄饨，一个人坐着慢慢吃，升起的水汽模糊双眼。
　　李斯微抬头看着夕阳西下，哈出一口气。
　　三月末了，可惜这天还是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