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异第一部惊蟾记》小刀英雄

9、四块银饼

　　我是河东解良人，我的村子叫常平村，村外有座山，叫中条山，小时候我常在山上放羊，累了就躺在石头上睡，渴了就舀河里的水喝。吃不饱，饿不死，平平安安，后来还有了自己的媳妇——村里好心人给我说的。
　　有一天村口突然热闹起来——我们那个村，基本与外界隔绝，外面人说常平村是“窝在中条山，寒岁不知年”——我从半山腰看见村里乱腾腾的，忙赶着羊跑下山。原来村里来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细看竟是我多年未见的邻居，不过长我几岁，却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有钱了，盖了大房子，买下大片的稻田，新挖了池塘，里面养满了鱼、鸭子、鹅。每次赶着我那十几头羊上山，都会经过他家的稻田。到了秋天的时候，人家的地里一片忙碌，收的粮食几年也吃不完。而我只能从山上套只兔子解解馋。兰芝更瘦的风一大都站不稳。
　　为什么我过得这么穷？我去找我父亲，我父亲叫关毅，是个孝子，祖父死后，一直在墓前守丧，今年第二年了。他在坟边搭了间茅草屋，我在他屋外站了好久，他才慢吞吞的出来，两年不见，萎缩的像个十来岁的孩子，太阳照的他眼都睁不开。
　　“穷？”他咧开嘴乐了，“中条山山明水净，饿了有野菜，渴了有山泉，过年还能杀只羊，你还嫌我们过得穷？”
　　“外面什么世道？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比的上我们这里！”
　　父亲是个好人，一辈子住在中条山，从没出过远门，我闻到他身上一股霉湿味，想必是在茅屋里待的久了。跟他也说不通，我就去找那个富贵起来的邻居，他正骑着马巡视着自家大片的稻田，见了我，远远喊道：“云长……”
　　小时候，他常带着我去偷地主家的鸡蛋吃，说，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鸡蛋。
　　我把心中的郁闷给他说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云长，一辈子窝在这里是没有什么出路的，富贵险中求。”
　　他给我讲述了他的经历。原来离开我们村后他加入了广阳的黄巾军，一路浩浩荡荡杀进了幽州，杀死了很多当官的，他是第一个冲进太守家里的，太守收拾好行李正准备逃走，被他和几个兄弟乱刀砍死。兄弟们见其家属女子颇有艳色，苍蝇似的一哄而上，扛进了里屋。我趁乱打开行李，见一只箱子里装满银子，便捆在马背上，趁那伙人嗷嗷乱叫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跑了。
　　黄巾军人员庞杂，彼此之间，连个姓名都不甚清楚，更无人知道我的老家在哪。我连夜赶路，仗着几年从军经历，熟识道路，专捡着夜色走小路，几天下来，便回了我们中条山。
　　“云长，你在家放羊，可是一辈子盖不起大宅子的……”
　　贼我是不做的，要做也得当朝廷的兵。我问他如何从军，他上下看着我说：“可惜你没有武艺。”我央求他教我，他道：“我也就是在战场上跑得快，不然早死了……不过，你如果能学的一身好武艺，再去投军，很快就能当上校尉了……”
　　他拿鞭子指着那山的那边，说“翻过中条山，往东走个十天半月，有一困神山，山上有一高人，你可去拜他为师……他教过几个厉害的徒弟，其中一个，也曾在黄巾军里为将，后来跟着张燕归顺了朝廷，现在当了将军！云长，去闯一闯罢。”
　　临走前我去跟父亲说一声，敲了半晌门，里面只有呼噜声。我看到祖父坟前立着的石碑，心想，我的父亲，这辈子也会埋在这儿了。我便隔着门板大声说：“父亲，儿子去了，他日求得富贵，给你也盖个大宅子！”
　　我带着媳妇，怀里揣着四块银饼，背着行李上路了。你问我哪来的银饼？是我那邻居给的。他说，见了高人，备点见面礼，衙门难进，老师的门槛也不低。若过意不去，就把那群羊和破房子都交给我，我给你保管好。哪天混不下去回来，再给你。
　　为什么带上媳妇？难道让我媳妇自己每天去山上放羊？被土匪抓了怎么办？况且，兰芝吃苦耐劳，一路上给我洗洗缝缝，生火做饭，也能帮我不少。
　　她还是个孤儿。
　　当我走到半山腰后，忽见下面村头尘土大作，一队骑兵冲进了村子，鸡飞狗跳，东西叫嚣，停在最大的一栋宅子前。
　　难道他当过黄巾军的事儿暴露了？他几次嘱咐过我不要告诉他人，我也从未说出去。
　　天降急雨，不容我多想，拉着媳妇猫进山洞里。雨停了，再去看下边村子，跟杀猪宰羊一样热闹，人们正从四面汇聚在那个宅子洞开的门前，里面冲出来的人要么扛着东西，要么背着什么，正跟外面堵着的人吵嚷成一团。
　　过年也不及这般火热。
　　一路上，我不愿再想起中条山，想起那个叫常平村的地方，想起那面山坡上一簇簇的山羊。我的眼前总缭绕着云雾，云雾间有个高大的身影。

　　困神山比我们中条山大多了，也险的多。这么大一座山，去哪儿寻找南华老仙？好在我那邻居提前告诉了我，说在这山上，若遇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菊花，就到了老仙的住处，他住的地方叫“菊花尖”，一个到处种满菊花的山岭。
　　我们在山里转了两天，那天晌午，兰芝眼前一亮：“看那边！”
　　果然漫山遍野的白菊花，风一吹，一派光明，仿佛菩萨出世，我的眼角一热。
　　老仙的房子处在山凹里，房子四面古树掩映。穿过一座青苔斑斑的石桥，桥下有条清澈蜿蜒的小溪。走近了看，房子的屋顶、屋檐，是用石料精雕细凿而成；围墙也全是清一色的大青石垒砌而成。门槛很宽，也很高。
　　房子正门上有块匾，上书“怀德堂”三个字。
　　一个白净的童子把我领进去了。兰芝没敢让她进。邻居说过，老仙脾气古怪，不喜女人。我叫她躲在门外一棵大树下等我。
　　院子里面也种满了白菊花，还开凿了一处大水池，养着好多鱼。
　　我在堂屋见到了老仙，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既然叫南华老仙，总有些仙风道骨吧，不料他五短身材，黄黄的脸，左边脸颊上还有块拇指头大小的的老人斑，胡子快拖到了地上。
　　明白来意后，他说：“我确收过几个徒弟，不过人家可是吃得了苦的……”
　　我说我从小就养羊，是喝雨水长大的。
　　他拖着胡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地上的浮都叫胡须扫了起来：“跟我学，先劈三年柴，烧三年饭。”
　　别说劈柴烧饭，就是上山下岭给他寻个千年灵芝，我也肯做。我以为人家肯收我了，不想他转过身去，背着两手，不再理会我了。
　　我在他身后等了许久，他还是背对着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不成？
　　童子冲我挤咕眼。指指自己口袋。
　　我不得其解，眉间拧成一疙瘩。
　　童子悄悄掏出一枚铜钱，努努嘴，我这才明白过来。急忙从兜里取出包着的四块银饼。你别以为这是个小数目，四块银饼，村里够盖一栋房子的了。
　　我恭恭敬敬的把银饼搁在桌上，说：“老师，学生家贫，只能凑齐这四块银子，权当笑纳……”
　　老仙方才回过身来，乜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说：
　　“为师在这山中已经二十年了，素爱山野清风，尤其厌恶人间的铜臭味，不过你千里迢迢，一片冰心，为师理应接纳。四块银饼我不花，攒起来，日后都捐给山下的文殊庙，接济一下过往的灾民吧！”

　　我把兰芝安顿在离此地几里路的王莽岭上。这王莽岭，巍岩相迭，青莲秀出，像一处世外桃源，兰芝一到了就喜欢的不得了，说，这才是神仙住的地方。岭上有一条响水河，日日发出流水的声音。我盖了一个茅草屋，担心野兽出没，伤了兰芝，便用山石圈起一个院子，又砍来粗大的树枝，扎了一个结实的院门，上面很快爬满了野藤，红的，黄的，白的，好看极了，兰芝说这辈子便是死在这儿也值了。
　　这姑娘自小没爹没娘，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又跟我跑到困神山来，唉……好在这山上饿不死人，光拔野菜，捡鸟蛋，就够她吃的了。我还教会她削尖了树枝在水里叉鱼。
　　我每天要给老师家里砍上百斤柴，开始我纳闷，老师家如何每天用这么多柴？家里一共就他、一个童子，还有我，三个人吃饭也烧不了上百斤的柴。后来才明白了，老师怕冷，他睡房里有个炭炉，一到秋末，夜夜须要烧柴，北方冬天长，几个月下来，平日不多储备点木柴，是不够过冬的。于是我经常白天在山上砍柴，走得稍远，便到了王莽岭。几天不见，兰芝变了一个人，以往除了见到山羊不害羞，见谁就红着笑脸。自从住在这里，她变得更好看了，见到我背着柴火过来，大声喊着我，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
　　大白天的，她也毫不忌讳。这里从无人迹，我们累了，就躺在响水河边，听水流的声音。兰芝会烧鱼，香的很，你不知道，我在老仙家里吃的饭，是极为清淡的……我以前几乎没吃过鱼，鱼居然这么好吃！就是刺多。兰芝会先把刺挑出来再给我。她对我真好。
　　但是老仙对我似乎极为提防。他的宅子，分前院、后院，我从来不能进入后院，我猜那里是他练功的地方。这样一个长胡子老头，真有绝世武艺？我一直疑惑，后来我摘来一些新鲜的山果子给童子吃，他大嚼着私下告诉我：
　　“老师收过三个徒弟，一个长脸汉子，老师常喊他‘汉升’，我叫他‘大长脸’；一个脸上长了两道黄眉毛，老师叫他‘黄眉郎’，对他极为关照。还有一个砍了两年柴走了，老师嫌他饭做得不香，一直对冷淡。大长脸学成后下山后去了襄阳，黄眉郎学成后，下山加入了黄巾军，后来又投了官兵，据说已经做了将军……老师连自己的宝贝都给了他。”
　　“什么宝贝？”
　　童子啃了一口，汁液四射。“一把大刀。还是去年张角从安平国（今河北省安平县)弄到的……为了请老师出山送给了他老人家，此刀的出处还牵扯一座可怕的墓！”
　　“去年他攻下了安平国，便令副将率一支轻骑去圣姑庙掘一个墓。你知道圣姑庙么？说来大有渊源。当年刘秀被王朗追捕，从广阳逃到了安平境，进入一个村子后迷了路，此村子名叫‘徘徊村’，任何人进了都会徘徊，还能轻易出去？这时追兵赶到，刘秀继续逃命，前面竟有大河阻隔，水势汹涌，又无渡船，眼见得要落得楚霸王一样的下场——不知何时闪出一个姑娘，俊俏的很，从树林里折了一支柳枝，投入河中，河上立时出现一道浮桥——刘秀带着人马居然踩着柳枝桥过了河。这时追兵也到了河岸，姑娘玉手轻摇，桥顿时消失了。大难不死的刘秀正待上前道谢，空中忽然传来笙笛之音，姑娘已踩着云朵飘然而去……不是神仙是什么？后来刘秀登基后，便在安平国建了这座圣姑庙。”
　　“副将不敢怠慢，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圣姑庙，穿过牌坊，沿着石涌路，在钟楼旁边找到那墓，占地将近一大亩，没有石碑，坚固无比，副将嘟囔着：真有宝？一行人整整挖了七天，最后，哗啦啦一阵乱响……墓地塌了下去，副将和手下全掉了下去，我的天，墓面有七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