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异第一部惊蟾记》小刀英雄

8、蛛网上的人

　　刘备摸摸脑袋，以为自己摔晕了。
　　“我在这儿……”那声音接着说。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方，悬空躺着一人，细看，才发现那人身下是一张巨大的网子，几乎覆盖半个谷底，每一根丝有如拇指一样粗细，莹光银银，蠕动着晶莹的水滴。
　　风掠过，网子微微颤动，那人的身体也随之摇曳。
　　“你怎么在这儿”刘备喊道。
　　那人抻着脑袋俯瞰着下面——一张大红脸：“我掉下来了——从悬崖上。”他顿了顿又说：“好在这张蜘蛛网……”
　　“蜘蛛网？那蜘蛛得多大……没把你吃了！”刘备嘀咕道。
　　“你说什么？”上面的人大声问。
　　“我说，那蜘蛛得多大……”
　　“没见过……估计早死了，这么大，这谷底的活物早给它吃光了。我已经在上面两天了。”他想翻动身子，却动弹不得。
　　刘备回到刚才躺着的落叶堆里，扒翻了一通，找出自己的长刀。
　　“我把你解放了！”他拔刀挥向蛛网，不想这网子极其坚韧，粘性十足，居然砍之不断，却把刀身缠了几圈。
　　“用火，用火吧。”那人眯着细长的眼睛。
　　刘备一摊手：“没有火种……”
　　“钻木取火啊——没读过《左传》？《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炎帝氏以火纪’，炎帝离我们得三千多年了，他老人家都会，你还不会？”那人一皱眉头。
　　按照上面人的指挥，刘备先找到一堆草做火引子，再找来一根木棍，半截木头，木头上钻个小洞，然后把木棍插入，双手来回用力搓动。
　　过了一会儿，一缕青烟儿出小洞缭绕。
　　“有意思，有意思。”
　　上面那人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做的饭？”
　　“我不做饭，我只管吃。”刘备说。
　　“那对媳妇太不公平了，人家女人凭啥光伺候你、还给你生娃！”
　　草引燃了，刘备大喜:“得会儿吃顿烧烤。”
　　上面那人突然没了动静。
　　刘备大声问道：“一会要不要吃顿烧烤？”
　　那人眼珠子瞪着刘备身后，红脸突然煞白煞白。
　　刘备觉得自己身后什么东西毛毛茸茸，顶着自己屁股，煞是舒服，还禁不住蹭了蹭。
　　“快跑！”上面人大声喊道。
　　刘备箭一样弹了出去。一只水牛大小的蓝蜘蛛，不慌不忙，迈开八条大长腿，跟了过去。红脸汉子在上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屁股刚刚叫那蜘蛛螯爪挠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不行跟它拼了。”刘备心说。
　　他恶狠狠的举起手中的刀——已经变成了小木棍，“钻木取火”用的木棍，正瘦瘦弱弱的瞅着自己——恨得掷到地上。
　　这大家伙的八只眼睛齐心协力紧盯刘备，两根牛角长短的红色獠牙几乎就要顶着前面这人后脑勺了。
　　它突然停了下来，大喘着粗气。
　　“这厮跑不动了。”刘备一喜。
　　但他接着也站住了，眼前竖立着一面绝壁——他无路可走了。。
　　大家伙慢悠悠的过来。如果悬崖上不掉下几个人，也许它真的死了。还好，吃了眼前之人，可以一个月不用捕食了，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大觉了。
　　不必一次把他吃完，先把牙齿里的毒素注入他的身体，待其昏迷，拖回蛛网上，再用分泌的消化液把他溶解后，慢慢吸食掉。
　　近来秋风狠刮，黄叶四起。它怀念春天的流水，夏天的烂漫，一直窝藏在洞里不出，居然没发现自己织造的庞大的蛛网上，早已俘获了一个大活人。
　　两只骇人的红色獠牙逼近了刘备。
　　比起这一对獠牙，死去的督邮那两颗虎牙，不过是毛毛雨。

　　毛毛雨没有，天空却下起了黑雨。寂寥的上空，一阵悠长嘈杂的声音，一群乌鸦突然出现，也许数百只，也许数千只。集合成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扑来。
　　一只老鹰大小的乌鸦，从乌云里冲出来，“哑哑—”叫着，盘旋了片刻便一头扎了下去。
　　群鸦以它为首，也跟着冲向下面谷底。
　　蓝蜘蛛视力不好，却发现铺天盖地落下鸟屎，很生气这群黑羽贼的素养——平日不光偷它蛛网上的猎物，还随地大小便。它松开刘备，挥舞起强有力的遍布刺毛的螯爪，八条毛刺刺的腿忙乱起来。
　　头鸦首先攻击它的眼睛——那是它最薄弱的地方，等它发现危险来临，已经慢了半拍，不及防护，一颗眼球破裂，□□喷射出来，它一阵剧痛，举起螯爪回击，成群结队的乌鸦开始攻击它的其他眼睛，对披着硬甲的头部、背部却视而不见。
　　转眼间，八只眼睛全部报销了。它在丛林里横冲直撞，找不到躲回山洞的方向。
　　鸦群并不放过它。它们扑簌簌穿过树枝，在后面穷追不舍。
　　大家伙终于跑不动了，轰的一声瘫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四下横流，像一条腥臭的溪流。
　　群鸦在半空绕着它的尸体转了三圈，“哑哑”的乱叫，似乎在庆贺。然后在头鸦的带领下，哗啦啦的直刺上天空。须臾，山谷里又亮了许多。
　　红脸汉子在上面叫了个“好！”
　　刘备捂着屁股走了过来，取下黏蛛网上的刀，插回鞘中。“这几天，真是波澜起伏……”他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上面那人大声问。
　　“波澜起伏……”
　　“什么意思？”
　　“没读过《左转》？”
　　“你指的哪一节？”
　　刘备来到刚才取火的地方，重复刚才的操作。一会儿，火苗儿燃起，很快他有了一个火把。
　　蛛网固然刀砍不断，却极易被火熔化。刘备举着火把，上下挥舞，把它烧的残缺不整。过不多久，只听扑啦啦一阵乱响。红脸汉子从网上滚了下来，砸的地上落叶四起。
　　此人身子长，手长，脚长，刘备心说，真长。

　　“谢谢。”红脸在火堆旁说。
　　“饿坏了……”，他抓起地上一把草塞进嘴里：“还不太干。”
　　刘备见他嚼的带劲，像一头羊，甚为不解：“喜欢吃草？”
　　“谁喜欢吃这个！小时候穷……”
　　“穷还长了这么大的个子……”此人身高至少九尺开外，比刘备多一个头。
　　“我看你也不像有钱的……但肯定没我穷。我曾经穷的跟媳妇只有一条裤子。”
　　“你怎么掉到这谷里了？”
　　“打不过他……他的刀，太好了。”
　　突然他的眼珠突了出来——指指自己嗓子眼——“噎住了……”
　　谷底有溪，刘备抽出刀搁在石头上，刀鞘里灌上水，给他取来。他昂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着。然后道了声谢，一头歪倒在地上，摊开四肢。一双赤裸的大脚板熏得刘备屏住呼吸。
　　“他几次可以取我首级，却刀下留人，开始我以为他心地纯朴，不愿伤我性命，打着打着我才发现，他在逗我玩！他似乎很痴迷我身上伤口的数量！”
　　他一指破碎的衣衫：“看，至少二十道伤口……
　　果然，伤口凌乱交错，深浅不一。
　　“打不过，我就跑，何况大仇未报！这困神山方圆八百里，他追了我半日！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腿肚子一个劲的乱跳。那人也大喘着气，拄着一把大刀——刀头和刀柄的连接处，是一个狰狞的龙形吐口。”
　　“你总不杀我，什么意思？”
　　“他说，这口冷艳锯杀过上千人，全部不出三刀，你例外，居然能扛住我上百刀！一刀劈了你，实在可惜——他管那口刀叫‘锯’！”
　　“‘你一直在火房劈柴烧饭，哪儿学的刀法？’他问我。”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怎么学会的，我就是想告诉他，也没了这个力气，嗓子眼干的发疼……”
　　“他相貌颇为奇异，两撇焦黄的粗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说：‘如此，就不能放过你了……你若再练两年，天下使刀的，数得上你了！’”
　　“刀横着过来了……这次他是真想索我的命了，刀刀不离咽喉，我命大，这四处乱长着古木，枝干交错，密不透风，几次给我挡住了来刀！”
　　红脸汉子忽然停住，问：“什么声音？”
　　颜色渐浓的夜色中，飘来鸟煽动翅膀的扑簌声。
　　“我一直跑到光秃秃的悬崖边上。那人一手扛着刀一手叉着腰，嘴里嘀咕着‘师傅知道了，还以为我无能……’”
　　“他最后一次举起大刀，月光下，那个龙头射出寒光，我知道，这次不可能躲得过去了，我的脚已经站不稳了，刀也在刚才逃跑的时候丢了！”
　　“如果你在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红脸汉子反问刘备。
　　刘备踌躇了片刻，说：“我会跳下去……”
　　“为什么？”
　　“反正都是死，跳下去，还能享受一次飞行，比站在那儿像树墩子一样被砍掉脑袋强。”
　　“和我想的一样……我一步一步移向悬崖边上，告诉他：‘你永远也杀不了我了’……他突然明白我下一步要做什么，顿时沮丧的很，两条黄眉垂下，说：‘我刀快，你没有痛苦的……’”
　　“我最后一次仰望星空，人之将死，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珍贵，比如月光，以前光惦记着媳妇的脸和胸了……现在觉得月光好美……这时一道冷风带着白光迅猛的袭来，我便跳了下去，我跳的很坚决，我知道下面就是地狱，我这一跳非砸死个小鬼不可……”
　　红脸汉子腾的跳起来，刘备正坐着，眼前一黑，两条长腿从自己头上飞过。
　　他急回头，见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几乎就要刺进自己的眼窝儿——如果不是红脸汉子，一只眼就保不住了。
　　红脸汉子正骑在蓝蜘蛛的头顶，俯下身，伸出双手，一声大喝，硬生生折断两根牛角粗细的獠牙。那蜘蛛原本重伤，登时软成一团，几条腿乱踢了几下。红脸汉子一脚踩在它身上，踹了几踹，这只水牛大小的蜘蛛晃做一团，细听已没了气息。
　　他一脸惊愕，摊开自己粗长的双掌，嘶哑的声音响彻深谷：
　　“想不到我关云长被这蛛网困了两天，居然有了掀牛伏虎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