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嚣张》千山泼黛

6、寒露

　　为着谨淑仪的过世，宫里约么着有几日不见各种艳色。曲娴筝想着，这是皇帝给了哀荣的缘故，若不然只怕人没了也就没了。不能着艳色也挡不住这群妃嫔们争奇斗艳的心，这几日曲娴筝没少见到各种在水池边，竹林下，或浅蓝或嫩绿的飘飘若仙的衣裙。可惜这些都没个人欣赏，他们想等的那个人日日都路过他们身边去了曲娴筝的昭仁宫。
　　一连四日宫里怨声载道。
　　十五这天刚好赶上寒露，皇后便邀请诸位嫔妃采花果做酒取乐。寻常人家作采花饮酒的雅宴为了附庸风雅少不得要效仿古人搞个什么曲水流觞之类的。这也是近两年京里最常办的宴席，不管是宴请男宾还是女宾都适用，差别不过是水上流的是瓜果还是美酒罢了。可宫里要办却要费好多心思，一是这流水宴是要坐席地而坐，对于宫中女眷，这显然是失仪的行为，是不合适的。二来，流水宴是要宾客各坐在水流两边，这就不太妥当了，皇后坐于何处呢？后宫诸妃嫔谁又有资格和皇后相对而坐呢？
　　皇后自己办宴席当然不会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这个流水席办得极巧，将一块椭圆的花岗石中间掏空，做得高低错落，仿佛山溪的岸底。又将宫人们打好的井水，以竹筒引流，链接到花岗石两端，形成一个自然地水循环。又将黄岗时的一侧栽以花草，自然就不能坐人，皇后及众妃嫔按位分高低列坐于另一侧。花岗岩很高，自然要搬来椅子入座。
　　这人造的曲水流觞让曲娴筝叹为观止，心思巧妙也就罢了，这手艺真是鬼斧神工。
　　曲娴筝左手边是德妃，右手边依旧是老熟人淑妃。不过今儿淑妃就没那么友好了，明里暗里说了许多酸话，曲娴筝也没当一回事，听过也就忘了。
　　她关注的是皇后已经到了，却还有两个座位空着。一个是丽妃，一个是个不打眼的小妃嫔，上次选秀入宫，曲娴筝记得仿佛是她父亲只是个普通的翰林学士，倒是他姨夫是京兆尹官拜正四品。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是颇有实权。
　　皇后还是端着一点儿错也挑不出的笑容，对于把这事请挑出来明言的赵修仪也是和颜悦色。
　　“想来两位妹妹也是有事情才耽搁了，平时丽妃和郝芳仪都是极为乖巧规矩的，想来这次也不是有意的。”
　　曲娴筝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德妃挑了挑眉。也不怪德妃德妃挑眉，哪怕曲娴筝入宫才几日，也见过了，那位丽妃行事可和规矩沾不上边。
　　皇后涵养极好的笑着，吩咐宫女把准备好的放在托盘里的瓜果淡酒放在了水流中。
　　皇后先撷了颗葡萄，之后的妃嫔们就各取各的。曲娴筝捡了盘蜜橘上来，自己剥着吃，橘子挺甜的，沁过水，冰冰凉凉的，更爽口了。
　　这时从尾座传来一声“嫔妾拜见皇后娘娘，嫔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正是郝芳仪。
　　皇后娘娘温声叫起，问起缘故来。
　　郝芳仪一时支支吾吾，涨红着脸，眼泪都都在眼圈里打转，好不可怜的样子。
　　赵修仪一向与她不对付，心直口快到：“皇后娘娘已经说了不碍事，你还这般哭哭啼啼的给谁看？难不成你还觉得皇后娘娘有心刁难你不成？不过问个缘由，吞吞吐吐不肯说，本宫看你是存心晚来，没话好辩！”
　　郝芳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赵修仪哭道：“修仪娘娘怎好空口白牙污蔑嫔妾！嫔妾今日是出门时遇到意外，弄脏了衣裙，回宫去换才来晚了，对皇后娘娘万万不敬之心，更遑提存心！”
　　赵修仪依旧不依不饶道：“你说意外，那是什么意外？只意外两字，就叫你稀里糊涂揭过去了不成？”
　　郝芳仪听了这话又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
　　曲娴筝偷偷瞄向皇后，她像尊佛爷似的坐在位置上，噙着淡淡的笑，对于下面的争端仿佛是旁观的局外人。
　　郝芳仪不肯说，赵修仪就更加不依不饶。
　　忽然听见门口处传来一声：“她不敢说，是因为她遇的意外，是撞上了本宫的轿辇！”
　　丽妃一身宝蓝色华服姗姗来迟，她今日眉间绘了一朵红色的鸢尾花，极尽妖冶。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同于她柔软的腰肢和柔媚的相貌，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你有什么不敢说？本宫会吃了你？”她冲着郝芳仪冷冷的道，扭过头又冲赵修仪道：“怎么，你也来诘问本宫两句试试！”
　　说完裙摆一转行到自己空着的位置上，冲皇后福了福身：“臣妾到了半路被宫里的宫人追上，说平琳病了，臣妾赶回去看了平琳方才来迟，请皇后恕罪。”
　　皇后自然没什么话说，她还得端起嫡母的架子，温温柔柔的安抚丽妃。曲娴筝看着就觉得累，果然皇后的心胸是吾等凡人不能有的，丽妃这个架势才是吾辈楷模。
　　平琳是皇上的二公主，宫里只有德妃的大公主，皇后的大皇子，和丽妃的二公主这三个孩子。听闻平琳病了，皇后自然慎之又慎，几番问询。
　　丽妃不冷不热的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平琳有些发热，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退了些。”
　　皇后道：“退了就好，既然平琳病了，你若无心玩乐，回去看顾平琳也是好的。”
　　丽妃从水流里拿了杯酒，一扬脖子，喝了个干净。
　　“宫里小孩子总是三病两痛，不过是养的太娇了而已。”
　　曲娴筝真的有点心疼皇后了，这个聊天方式真的是靠她一个人单方面维持下去的。
　　忽然，曲娴筝听到德妃掺和了进来。
　　德妃用护甲拨弄着盘子里溜溜转的桂圆，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公主皇子们金尊玉贵，当然是再小心也不过的。丽妃来自小地方，不知道宫里向来如此。多亏了二公主身体强健。”
　　曲娴筝从来没有听过德妃如此露骨的讽刺一个人。她看看四周，淑妃眼里也闪着两份惊愕。显然德妃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她也没见过。
　　但是若论直白，德妃是拍马也及不上丽妃的。
　　丽妃直接回怼道：“有时间议论本宫怎么管教孩子，不如紧着点自己的宝贝疙瘩。看门还看不好，倒想起抓老鼠来了。”
　　曲娴筝低着头拼命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丽妃娘娘真乃神人也！曲娴筝今日真的见识了丽妃的无差别攻击和超强火力。那当真是谁也不惧，谁来怼谁。她不禁开始思索，有这么棒的吸引火力的丽妃，皇上真的还需要她么？
　　之后席上你来我往的嘴仗都没有丽妃和德妃的精彩了，曲娴筝被众嫔妃趁着这会儿多番敬酒，好歹熬了过去。
　　酒过三巡，她喝的脸都红了，只好向皇后告罪说要醒醒酒。皇后顺势道：“本宫看诸位好几位妹妹都有些面带醉意，不如今日就饮到这里。园中花开正好，不如咱们姐妹们都去采采花，酿了酒来就埋在那树下，以期来日酒成共饮啊~”
　　众妃嫔自然欣然应允，三两成群的离开了石桌。
　　曲娴筝真的有点晕，扶着和徵的手，走到一个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她闭着眼清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脸庞，她渐渐的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看到和羽拿着盘草莓走过来。那草莓不像现代培育的草莓那么大，小巧玲珑的，最妙的是草莓籽都叫宫人挑掉了，吃起来口感更为纯粹了。
　　她正惬意的吃着草莓吹着风，淑妃笑着从亭子下拾阶而上。
　　淑妃带着一贯的亲切的笑容，走上来道：“哎呀呀妹妹真是惬意啊。”
　　曲娴筝站起身和她互相行了平礼道：“哪里，是妹妹不胜酒力，来着吹吹风醒醒酒罢了。”又问淑妃：“姐姐怎么不去采花酿酒玩呢？我看她们玩得正高兴呢。”
　　淑妃撇撇嘴道：“高兴？只那些不懂事的小妃嫔还算是玩得高兴吧。我看德妃和丽妃，你来我往，都要斗成乌眼鸡了。”
　　曲娴筝八卦道：“丽妃那个脾气也罢，德妃一向稳重大气，怎么…”
　　“怎么偏偏和丽妃过不去？呵，什么稳重大气。不过呢，她对丽妃确实是事出有因。她呢，生了大公主平瑛，只比丽妃的二公主大了几个月而已。宫里就这么几个孩子，大公主自然免不了和二公主一块玩。那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两个公主非要去雪地里玩儿雪，宫人们也拦不住，德妃当时帮着皇后处理年底宫宴不在，只丽妃看着两位公主。”她顿了顿，又道：“丽妃今日说话你也听见了，她一向是觉得孩子不必养得太精细，摔摔打打的长大才健康。故而她就同意了两位公主去雪地里玩，谁知大公主回去后，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热，烧得都说胡话了。太医们努力医治才在第三日治好了公主，可大公主烧退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德妃也就因此记恨上了丽妃。”